第50章 第50章

「媽,您已經問了三遍了。」齊雨啼笑皆非，「陸老師真走啦，回北京啦。」

蘇婉姝閉上了嘴,好一會兒才嘟嘟囔囔地說：「這就走啦,果然是靠不住。」

齊雨笑笑,也不解釋，鄒晨在旁邊替陸停舟說話：「沒有,阿姨,陸老師對小雨可好了。」

鄒晨開始掰著指頭數，

「他帶小雨上節目，在頒獎禮上幫我們伴奏，幫小雨拉代言，幫我們續約，把我們公司都收購了，還幫我和小阮拉資源……」

鄒晨的手指頭很快就不夠用了，蘇婉姝的眼睛一眨不眨,很認真地豎起耳朵聽着。

聽完這些的齊雨，卻突然怔了怔。

原來，陸停舟幫他做過這麼多事。

而且這還都只是別人眼中看得到的，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陸停舟還為他做了很多很多。比如那件Amani的襯衫，那條扎在手腕上的真絲方巾，那朵大雨中的毒蘑菇,那根深夜裏的棒棒糖，還有那個土裏土氣的花臉盆。

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接受了這麼多來自陸停舟的溫柔,他突然覺得很惶恐。

我、我怎麼配呢？

他的這些好,我該怎麼還呢？

齊雨的心被從來沒有過的惶恐和不安佔據了，這時手機亮了，陸停舟發來一條微信——

【到北京了。好好睡，晚安。】

齊雨心情很複雜，小心翼翼地輸入——

【一切還好嗎？】

陸停舟很快就回——

【現在去開會，不用擔心。】

齊雨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快晚上11點了，這個會恐怕要開一宿。

蘇婉姝見齊雨握着手機心神不寧，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問：「跟誰發微信呢？」

齊雨回過神來，答：「陸老師。」

蘇婉姝眼睛一亮，馬上又掩飾地眨了眨眼，若無其事地問：「到北京啦，什麼時候辦完事呀？」

她的潛台詞是——辦完事，就該回來了吧？

齊雨有點心不在焉：「不知道。」

蘇婉姝有點失落的樣子，縮到被子裏睡覺。過了一會兒，她閉着眼睛，自言自語一樣地冒出一句：「這孩子還行。」

齊雨愣了一下，蘇婉姝馬上開始嘮嘮叨叨地找補：「就是長得太高了，傻大個兒。」

「工作也不好，演員最不靠譜了。」

「油嘴滑舌的，看着就不老實。」

齊雨憋著笑：「行，我這就給他發微信，讓他以後不要找我了。」

蘇婉姝頓了頓，嘴裏小聲補了一句：「……其他還湊合。」

齊雨失笑，故意說：「算了，我還是讓他找別人吧，我媽媽不讓我結婚。」

蘇婉姝憋了一會兒，小聲問：「家裏幹什麼的？」

「什麼？」聲音太小，齊雨一時沒聽清。

蘇婉姝的肩膀不自在動了動，重複了一遍：「他家裏幹什麼的？」

齊雨老老實實回答：「他爸爸是導演，媽媽是開公司的。」

蘇婉姝沉默了，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會兒，突然從被窩裏坐了起來，拉了拉齊雨的手：「小雨啊。」

「嗯？」齊雨抬起頭。

蘇婉姝咬了咬嘴唇：「這孩子條件太好了。」

齊雨抿了抿嘴，他知道媽媽這話背後的意思。

蘇婉姝拉着他的手，漸漸開始掉眼淚：「媽媽心疼你的，但媽媽也怕你吃虧，不想你跟媽媽一樣。你爸爸當年對我也很好的，他走的那天還買了我最愛吃的包子，留在鍋里……可是他也沒回來了，他就這麼不要我們了……」

蘇婉姝又開始有些語無倫次，不停地重複著這些說了很多年的話，眼神也渙散了起來。齊雨連忙拍拍媽媽的手，扶着她躺下，嘴裏不停地安慰她：「媽媽，你放心，不會的，不會的。」

不會什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齊雨就這麼握著媽媽的手坐在床邊，整整一夜，直到天亮。

齊雨一直等到時間過了8點，才給陸停舟發微信——

【陸老師，怎麼樣了？】

過了一會兒，陸停舟回復——

【沒事。】

字越少，事越大。齊雨越發擔心，又偷偷給蕭隨發微信。

蕭隨回——

【你家陸老師跟老頭子吵起來了，我拉都拉不住。我可真的使勁拉了！嘖嘖。】

齊雨愈發心焦，辦完出院手續，便急着送媽媽一起回北京，鄒晨則留在了橫店。

因為媽媽不能坐飛機，是胖袁安排了人開車送他們回去的。齊雨上車之後，突然想到一件事：「媽媽，你怎麼來的橫店？」

蘇婉姝愣愣地答：「有人帶我來的。」

齊雨一驚，追問：「誰帶你來的？」

蘇婉姝斷斷續續的，也說不清楚，只知道那人自稱「齊雨的朋友」，說有人要騙齊雨結婚。

齊雨沉吟半晌，突然問：「那你怎麼遇到的白容夏？」

「白容夏？」蘇婉姝明顯並不認識他。

齊雨拿出手機，百度了白容夏的照片給她看：「就是帶你找到我住的地方的人。」

蘇婉姝想了想，迷茫地說：「他自己過來問我的，是不是要找齊雨，他說可以帶我去找你。」

齊雨眼神一暗。

果然是白容夏。

齊雨不是個喜歡找麻煩的人，遇事也喜歡繞着走，能不起衝突就不起衝突。但現在不一樣了，白容夏把手伸向了媽媽。

甚至，可能還有他。

他為我做了這麼這麼多。齊雨深深吸了一口氣。也許……是時候為他、為他們，勇敢一次。

***

到了北京，齊雨先把媽媽送到醫院。然後他沒有去找陸停舟和蕭隨，甚至沒有去找魏哥，而是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直接撥通了Monster武南的電話。

武南接到他的電話，先是千恩萬謝了一番：「齊雨哥，謝謝你和陸停舟老師，我已經跟公司順利解約了，沒有要我的違約金，公司還給我了一些賠償金。聽說都是曲總的意思，真的非常感謝你們。」

齊雨沒有廢話，直截了當地問：「武南，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把魏東河送進監獄？」

電話里沒有傳來任何聲音，齊雨也沒有逼問他，靜靜地等著。

良久，武南的聲音響起，有些猶豫：「起訴他的話，我……我要出庭作證嗎？」

齊雨：「你應該可以不出庭，但肯定要到警察局做筆錄的。我尊重你的選擇，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如果你不想，我絕對不會再勸說你，你只要給我一個答案就可以。」

齊雨緩慢而清晰地重複了一遍：「武南，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把魏東河送進監獄？」

武南沉默了很久，久到齊雨幾乎以為電話斷線了，突然傳來一陣低低的啜泣聲，

「齊雨哥，我看到新聞了，我知道肯定是魏東河陷害蕭導和陸老師的，如果這個時候我做些什麼幫上忙的話，我真的很高興、很高興。這些天，我一直睡不着，一關上燈，我就想起魏東河的那張臉，我想過報警，但是我沒有勇氣。」

「齊雨哥，如果你想對付魏東河，我什麼都願意做。只有他被關在監獄里，我才能睡一個好覺。」

「我願意。」

齊雨眼眶一熱。

他知道這對於武南來說，不是一個容易的選擇。

「謝謝你。」齊雨調整了一下呼吸，只說了三個字，「交給我。」

這三個字，陸停舟曾經不止一次地對他說過。現在，齊雨也想說一次。

交給我。

掛掉電話，齊雨買了一杯咖啡，理了理思緒，然後撥通了曲小梅的電話：「阿姨，我是齊雨。」

那天吃飯之後，這還是齊雨第一次主動給她打電話，曲小梅很是驚喜：「小雨呀，找我有什麼事嗎？」

「阿姨，我想請您幫一個忙。」齊雨咬了咬嘴唇，「我想請您查一下MT過去五年的財務賬目，主要是SOLAR和Monster這兩個項目的。」

曲小梅有些意外：「查這個幹什麼？」

齊雨：「我想拿到魏東河貪污公款的證據。就我所知，這幾年間，他一直在挪用公司藝人運營經費和勞務報酬，這個能查得出來嗎？」

曲小梅很快猜出這跟魏東河實名舉報《黎明前夜》劇組有關，利索地說：「肯定查得出來，阿姨一定最用短的時間幫你搞定。」

齊雨謝過她，掛斷電話。

他深呼一口氣，盯着屏幕上的「魏哥」兩個字，輕輕地點了一下「呼叫」，撥出了第三個電話。

「魏哥，我想見你。」

魏哥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得意：「現在想見我了？呸，沒門兒！老虎不發威，你當老子是病貓……」

魏哥在電話里罵罵咧咧了整整五分鐘，等他說累了，齊雨突然開口：「白容夏給了你多少錢？」

魏哥那邊嘮嘮叨叨的聲音立刻靜止了。

齊雨果斷的說：「不管他給了你多少錢，我可以給你雙倍。我手裏有一張黑卡，陸停舟媽媽給我的，沒有限額。」

魏哥的聲音開始猶豫，但依然嘴硬：「我跟誰要錢都一樣，他也能給我。」

齊雨頓了頓，也不問「他」是誰，只是一字字道：「他也和我一樣，能拿到你這些年貪污公款、猥褻藝人的證據嗎？」

魏哥愣了一愣，突然開始破口大罵：「你這個小兔崽子，滿口的胡說八道，老子什麼時候……」

「魏東河。」齊雨突然冷冷地打斷他。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魏哥的大名，魏哥一下子被他的語氣震住了。在他的印象里，齊雨是一個好捏的軟柿子，即使不滿、即使反抗，方式也是柔和的。

他從來沒有這樣強硬過。

齊雨一邊用微信發過去自己的定位，一邊淡淡地說：「現在，你有兩個方式見我。第一，立刻到這個地址來；第二，過幾天我去探監。」

說完，齊雨掛斷了電話。

40分鐘后，魏哥出現在了咖啡廳。

一進門，他就用目光在店內搜索齊雨，店裏人不太多，找到他後魏哥大步衝過來，指着他的鼻子罵：「小兔崽子，你想幹什麼？」

聲音太大，整個店的人都朝他們看了過來。

齊雨不動聲色地看着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下說。」

「老子不坐！」魏哥猛地一揮手，帶倒了旁邊書架上的一摞雜誌，嘩啦嘩啦掉了一地。

齊雨淡定地坐在那裏：「聊聊唄。」

魏哥的眼睛在桌面上掃了掃，伸手：「手機給我。」

齊雨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他。

魏哥點開看了看，又走過來摸了摸齊雨上下的兜，詭笑：「小兔崽子，別想跟老子玩偷偷錄音那一套，這方面老子可是祖宗。」

齊雨坦坦蕩蕩地張開手，任他搜身。

魏哥什麼都沒搜到，才放心地坐了下來。

齊雨笑了笑，直截了當：「魏東河，白容夏給你的五百萬還夠花嗎？」

魏哥急了，一拍桌子：「神他媽五百萬，他只答應給老子兩百萬！」

齊雨點點頭：「那我給你四百萬。」

魏哥舔了舔嘴唇，齊雨端起咖啡杯：「你知道我沒錢，但是陸停舟有。」

齊雨笑了笑：「我要多少，他都會給我。」

魏哥對這一點倒是深信不疑，上下打量了齊雨幾遍，伸出一個巴掌：「五百萬。」

齊雨討價還價：「四百萬很多了。」

魏哥跳腳：「你不給，老子繼續在網上發視頻，老子光腳不怕穿鞋的，非把你們幾個搞臭不可。」

齊雨點點頭：「好吧。給我你的卡號。」

魏哥的小綠豆眼頓時冒出貪婪的光，拿出手機，給齊雨發了一個賬號。

齊雨的手機「叮咚」一聲響。

齊雨：「你能給我什麼？」

魏哥把頭湊了過來：「原視頻我沒有，我發的那個視頻是白容夏那邊剪輯的，我只發給他我錄的那部分。」

齊雨聳聳肩：「你有什麼證據？」

魏哥拿出自己的手機：「我有跟他的聊天記錄啊，還有我把視頻發給他的記錄。」

齊雨指了指他完好無損的腦門：「那傷是怎麼回事？蕭導明明沒有打你，你現在腦袋也好好的。」

「嗨，纏幾圈紗布，畫幾下唄。」魏哥不屑地哼了一聲，「蕭隨那小王八犢子那麼欺負老子，也該吃吃苦頭。」

齊雨克制住揮拳打他的衝動，盯着他的眼睛足足一分鐘：「你還有別的要求嗎？」

魏哥左右看了看，突然壓低聲音：「那個……證據，你真的拿到了？」

齊雨不動聲色：「什麼證據？」

魏哥支吾，綠豆眼左右亂瞟：「就是你說的那個。」

「貪污公款和猥褻藝人？」齊雨冷笑一下，「還沒呢。」

「我就知道你是嚇唬我的，這才幾天。」魏哥放下心來，大咧咧地把腳一伸，開始抖腿，「錢一到，老子就跑路。等你搜集完證據，老子早在南太平洋曬太陽了。」

齊雨盯着他，淡淡地笑了笑：「我是還沒有拿到你貪污公款、猥褻藝人的證據，但是，你剛剛敲詐勒索我了。」

魏哥的腿一頓：「你什麼意思？」

「你以不再發佈相關視頻為條件，跟我勒索五百萬。」齊雨笑了一笑，站起身來向後退了幾步，

「在我拿到別的證據之前，這應該能讓你先在局子裏蹲幾天了。」

話音未落，隔壁桌上幾個喝咖啡的便衣男人突然起身撲了過來，三下兩下把魏哥扭住：

「不許動，警察！」

魏哥的臉被死死地按在桌子上，手臂被扭在身後，身子胡亂撲騰：「草你媽的齊雨，你敢算計老子！」

齊雨一動不動地盯着他，表情平靜，心臟卻緊張地撲通撲通跳。

他用手捂住了胸口。

齊雨跟着便衣民警走出咖啡廳，上了他們的車。到警察局后，做完筆錄已經是半夜了。經過一天的發酵，現在網上眾說紛紜，蕭隨、陸停舟和齊雨的個人超話、貼吧以及「雨停了」CP超話都被沖了一天。

但他們三個都保持沉默，被網友罵「裝死」。

三個人的大名輪番上熱搜，但風頭並沒有主要指向齊雨，而是直指《黎明前夜》的蕭隨和陸停舟。白容夏趁機賣了一波慘轉移視線，沒什麼人還顧得上攻擊他直播上的表現了。

齊雨看着微博，想了想，問辦案的民警：「現在可以傳喚白容夏嗎？」

辦案民警是兩個年輕的小夥子，比較了解娛樂圈這些八卦，特地被派來處理這個案子。其中一個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行，你得讓蕭隨來報案，然後我們併案處理，才能傳喚白容夏。」

齊雨咬了咬嘴唇：「必須由當事人來報案嗎？」

民警點頭。

齊雨深吸一口氣：「那好，我要報案。」

民警剛打完上一份「訴魏東河敲詐勒索」的報告，忙到半夜，正要點個夜宵外賣，聽到這裏愣了愣：「你又報什麼案？」

齊雨：「或許您知道Lapluie嗎？」

民警點點頭：「知道啊，我還聽過他的歌呢。」

齊雨：「我要報警，白容夏指使工作人員，通過非法、暴力手段，獲取我的個人信息，並涉嫌尋釁滋事，擾亂社會治安。」

「可以。」民警有點沒理解，「但這跟Lapluie有什麼關係？」

齊雨拿出手機，打開直播平台的私信頁面，放在民警面前：「我就是Lapluie。」

民警們愣住，兩個人不敢相信地對視一眼，拿起齊雨的手機反覆確認，又抬起頭直直地盯着齊雨。

「這是我保留的全部證據，包括平台管理員的私信、我和白容夏工作人員的通話記錄，以及白容夏工作人員及他本人多次給我打電話、發短訊的全部記錄。」

齊雨抿了抿嘴，深吸了一口氣，

「現在可以傳喚白容夏了嗎？」

民警打量了他整整半分鐘，然後抓起滑鼠，點開了一份新的案件記錄單。

「可以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