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涼城密雨

第五章 涼城密雨

翌日一早,日出東方,空氣中帶着許多冷澀。林昔月閉着眼倚著客棧大門,等著一眾僕從收拾行囊。

因要趕路,需得早起。她天還沒大亮便被瀟兒搖醒,搖醒之後便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一邊半昏迷的配合瀟兒活動幾下,一邊又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瀟兒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片刻,遠遠地,那白衣美人款款地走了過來,瀟兒上前笑道:「容公子,休息得可好?」

容珛笑道:「甚好。」說着,瞥見林昔月,眼角微微向上彎,似是笑了,又問道:「你家小姐這是?」

「不怕公子笑話,我家小姐還在睡着。」瀟兒掩唇一笑,朝着大門的方向努了努嘴,「我家小姐從前也是這般,站着也能睡着。」

「那確實令人佩服。」

江辰站在容珛身後,哈哈大笑道:「這世上真的有這般的人嘛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一陣,停了下來,只覺周圍安靜得很,一抬眼,見瀟兒容珛都看着他不說話,立刻縮了縮脖子,「我...我先去那邊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說着,一溜煙兒的跑了。

他二人正說着,林昔月一聽到容珛的聲音立刻就清醒了,一睜開眼,見容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想起昨夜醉酒,只記得自己說了句什麼「你不必記得我姓名。」還說了什麼「你只需記得我姓林就夠了。」除此之外,她再想不起自己還說了什麼出格的話亦或是做了什麼出格的事。一時間,心中忽覺尷尬,便扭扭捏捏地走上前,心虛地低着頭不敢看容珛,乾笑道:「容公子好。」

容珛仍帶着面紗,似是微微笑道:「姑娘昨夜醉酒,今日又早起,想來睡的不怎麼好。」

林昔月聽他提起喝酒的事便是一陣頭痛,只好揉了揉眉心,虛弱道:「確實如此。」

她此刻,當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時,一眾僕從都整裝完畢,刁嬤嬤走了過來,道:「小姐,可以出發了。」

林昔月點了點頭,幾人走到馬車前,她忽然對瀟兒低聲道:「你今天和刁嬤嬤坐一輛馬車吧!」

瀟兒先是愣了愣,緊接着,眼珠在容珛和林希月身上滴溜溜地繞了一圈,自以為明白了什麼,沖着林昔月擠眉弄眼,低聲笑道:「知道了小姐,我懂!我都懂!」

林昔月無奈地扶了扶額,嘆了一口氣,認命道:「對,對,你都懂,你什麼都懂!你趕緊去吧!」心裏卻道,「你懂,你懂,你懂個鎚子!」

「林姑娘,上車吧。」

一聽容珛的聲音,林昔月像是被電了似的,不自覺地抖了抖,轉過身,笑得無比僵硬,「來了。」

容珛剛要伸手扶林昔月一把,不知怎的,伸到一半又將手收了回去。林昔月一向心大,不曾注意到,自顧自地上了馬車。

清泉縣距離京師不過小半日車程,只是一行車馬行了一會兒空中漸漸下起了陰涼小雨,又免不得要耽誤功夫。

一路上,二人相對而坐,林昔月心亂如麻,平日裏見鬼說鬼話的功夫半絲都使不出來,只得看向窗外,掩飾心中焦慮。

容珛倒是鎮定得很,一切看在眼裏看得明白,偏偏又生了幾分逗弄人的心思,便故意不主動說話,摘了面紗,手執著茶杯,一口又一口地淺品著。

又過了一會兒,林昔月忽覺口渴,便也倒了一杯茶喝,喝完,見容珛盯着她看,便奇道:「容公子,怎麼了?」

容珛垂眸,似是笑了一下,指了指她手中的茶杯,輕聲道:「這個茶杯,是我方才用過的。」

「啊...」林昔月碰着火似的,連忙放下了茶杯,心中尷尬更甚,連着臉都燒了起來。

容珛瞥見,又道:「姑娘臉是怎麼了?比昨日醉了酒還要紅了幾分,莫不是酒勁又發作了?」

林昔月心中窘迫至極,想了想,還是弱弱地問道:「容公子,我昨日醉酒沒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或是做了什麼出格的事冒犯你了吧?」

容珛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昔月,並不言語。

越是這般,林昔月便越是心慌,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沒有吧?」

容珛微微笑道:「自然沒有。」

林昔月突然鬆了一口氣。

容珛淡淡地看了林昔月一眼,又緩緩道:「姑娘只不過是摘了在下的面紗,然後誇了一句在下容貌生的美,最後倒在在下懷裏說什麼也不肯鬆手,除此之外,確實是沒了。」

林昔月眨巴眨巴眼睛,呼吸在話落的一瞬間停滯了。

容珛卻當看不見似的,仍自顧自道:「這般倒也沒什麼,清白什麼的倒也無所謂,更是沒必要說什麼以身相許,免得林姑娘說我身為男子,卻不知道矜持。」說着,幽幽地看着林昔月,語氣中帶着點兒幽怨的調調,「林姑娘說是吧?」

林昔月睜大眼睛,看着眼前這有些委屈的小白狐狸,被震驚的半晌說不出話。

按常理講,這種事吃虧的應該是女子,可見了容珛這般模樣,林昔月都險些以為是自己太不是人了,佔了人家便宜,又不想承認。

她沉默半晌,一臉認真地回道:「對,公子說得實在是太對了!」

一路太平,臨近晌午時分,伴着涼絲絲的小雨,清清涼涼的微風,幾日的行程終於到了終點。

林昔月將頭探出車窗外,看着京師高大恢宏的城門,看着身穿盔甲,英姿颯爽的士兵守衛,心中竟也升起一股嚮往。

馬車通過城門,在一旁緩緩地停了下來。

容珛戴上面紗緩緩下了馬車,後面的江辰提着包袱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

雨下的不很大,冰冰涼涼的濛濛細雨落在容珛身上,沾濕了他素白的衣袍,落在他的青絲上,愈發襯得他鬢髮如鴉。他整個人立在雨中,不顯狼狽,反而如同飄然謫仙,遺世獨立。

林昔月蹲坐車轅上,在密雨中緩緩撐開一把油紙傘。油紙傘很別緻,橢圓形的傘面上繪著一遺世風姿的白衣美人,正在枝葉繁茂的庭院中散步。旁邊則提了一句詩,「美人如花隔雲端,閑庭漫步悠悠然。」

林昔月凝視傘面片刻,輕輕地笑了笑,隨後將傘遞給了容珛。

容珛沒有接,只是靜靜地看着林昔月。他的眼是萬分的美麗,卻又是千萬分的難以琢磨。

林昔月極少在容珛眼中看見別樣的情緒,他的眸光總是幽若深潭,讓人無法窺視到心中的隱秘。她笑了笑,緩緩道:「公子拿着吧,這雨雖不大,卻始終在下着。」

江辰也道:「公子收著吧。」

容珛伸手接過,指間相碰,又是冰涼的溫度。他撐著傘站在雨中,從袖中拿出一枚淡青色荷花形狀的玉佩,遞給了林昔月。

玉佩的玉質清而透,散發着瑩潤的光澤,一看便知是價值連城。

林昔月正要拒絕,容珛卻輕聲道:「這一路虧得姑娘多加照拂,在下無以為報,不知日後是否有緣相見,就憑着此物當個紀念罷。」

林昔月默默接過,此情此景,卻不知再說些什麼,心底突然泛起一絲絲悵然。

容珛垂眸,似是笑了,緩緩道:「在下在京中有一間琴坊,名為雅音坊,若是有緣,自能再見。」

林昔月突然抬眸,看向容珛,眼波泛起了點點漣漪。容珛卻是行了一禮,微微笑道:「就此別過。」

白衣公子撐著傘漸行漸遠,身影漸漸不見。林昔月望了許久,這才收回目光,回到車中,淡淡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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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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