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邊鎮亂】募兵之爭

六月初，俄木布大汗頒布命令，鑒於土默特連年戰亂，人丁稀少，鼓勵各蒙古部落接受漢人入籍。他將豐州灘和涼城漢人曾經開墾的荒地劃分成六十份，凡土默特牧民招收漢人滿三百五十人者將賜予取一份土地，先滿先得。對於很多窮苦的牧民來說，這是他們一躍可以擁有自己的部眾的機會。興奮的牧民口口相傳，但大多數人都束手無策。近年來的戰亂讓漢人敢於冒險進入草原的越來越稀少，他們偶爾可以招攬一些難民，但要說招滿三百五十人，即使是古祿格和杭高這樣的部落領也並非那麼容易。

狄寨對面的草原上，牛馬奮力拖拉鐵犁將草皮鏟開，肥沃的黑土被翻上來壘成一條條土壟。流民們熟練的灑下種子，也撥下希望。已經錯過了最合適的net耕季節，但仍然可以得到一個季度的收成。二十多條小船每天清晨將勞作的流民送過去，晚上再將他們接回來。

翟岩得到俄木布汗的肯定答覆后連忙返回了狄寨，他召集寨中的漢人，將土默特部的決定傳遍寨中。

」我此刻讓你們返回大明，將草原上的這個好消息告訴處於飢餓中的漢人，只要他們進入草原便可以擁有讓他們耕種的土地，雖然不能讓他們富足，但至少可以讓他們活下去。你們每招攬來五人，我會獎賞給你們一兩銀子。虎豹騎會在殺胡口外的芒牛山與河套草原的兔毛川三岔口設立兩個接受地，你們只有將漢人帶到那裡才能夠得到獎賞。」翟岩著急了所有來自內地的流民大聲宣布。

並沒有太多人的願意離去，大多數經歷過那樣苦難的流民更加貪戀如今狄寨的安穩。連幾千名察哈爾騎兵也無法攻破這座山寨，讓他們在這個地方安全感十足。寬廣的草原，戰亂中的大明，離開這裡隨時隨地都可能失去生命。

宗茂挨個找一些有威望的流民談話，答應給每個離去的流民分五兩銀子作為盤纏，如果能夠招攬過一百人，還將分給他們自己的土地和牛馬牲畜，才有一些人答應離去。離去的人，狄寨不怕他們不回來，這些已經失去了依靠的流民很難再找到比狄寨更合適生存的地方了。

這些流民只是翟岩計劃中的一小部分。處理完狄寨事務，翟岩又匆匆趕往殺胡口，現在他迫切的感到身邊可以信任的人才太少，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己親歷親為，分身乏術。

殺胡口，仁福客棧的廂房內，曹謙、柳全和翟岩對立而坐，門外守備森嚴。

」我要你們儘可能的將消息散布出去，從山西到陝西，只要說土默特人正在招收漢人進入部落。」

曹謙猶不怎麼放心的問道：」你能夠確保那些漢人進入草原后xing命無憂？」

翟岩右手敲著桌上，說：」你我相處一年多，我的xing格你也有所了解，說確保所有人，我不敢誇下海口，但我會儘力幫助他們。」

柳全接話說：」無論怎麼散布消息，敢於進入草原的都是走投無路的人，這樣也是給那些人一個機會。」

曹謙這一年多也見到很多大同山西的慘狀，知道柳全所言不虛。

」只要消息散布開，絕大多數流民會從殺胡口出塞，你要和王守備將關係疏通好，同時打通官府。幾萬人逃離出塞，必然會驚動宣大鎮的官府。」柳全提醒。

翟岩點頭，想到自己和官府的關係並不密切，說：」這件事還是請柳兄出面，宣大鎮的巡撫、我可是一個也不熟悉。」

」你如此儘力幫助土默特人，必然會得到豐厚的回報。」柳全心中輾轉，但此刻他和翟岩的利益是在一起的，翟岩對草原控制的越得力，他得到的好處也就越多。

兩個人都成功的將彼此綁在了一起。

」我會在芒牛山設立粥棚接待出塞的流民，讓他們越快出塞越好，土默川附近的荒地儘快被開墾今年勉強還可以得到一個季節的收成。」進入草原的人越多，張口要飯吃的人就會越多，他和土默特人都沒有那麼多的糧食，如果今年撥下種子勉強可以維持住這些人自己的口糧。

曹謙和柳全領著自己的使命離去，綠林的朋友大肆宣揚，商隊的夥計則在不經意間透漏，幾天間，土默特部招收漢人的消息便傳遍了邊鎮。對時刻在絕望邊緣掙扎的流民來說，每一條有利的信息都會傳播的很快，但真正立即動身北去的人是極少。草原對於漢人來說是太過陌生了，在很多內地的流民心中，北上進入草原和殺官造反並沒有太大的區別，無非就是賭一把。

只有熟悉草原的人才知道這確實是個好機會。所以令翟岩等人沒有想到的是，率先逃亡的竟然是大明軍屯的士兵。

大明的衛所制度早已經名存實亡，軍屯的兵士從來不參加訓練，整ri在軍屯忙碌耕種，收成只歸上官，甚至連佃戶都不如。勞作者不用心維護，所以原本軍屯的良田早已經慢慢荒廢，水利更是無人清修。軍餉沒有著落，收成沒有著落，賣光了房子賣兒女，一籌莫展中的軍屯衛所的士兵聽到這樣的消息后紛紛舉家出逃。

衛所軍士脫逃在大同邊鎮引起一陣慌亂。衛所軍士逃入草原並不是一件新鮮事，但這幾年草原混亂，很少再有人敢進入，此次事突然，規模較大，馬上有人上報宣大總督張宗衡。張宗衡的一顆心全在宣府外女真人的大軍上，只批複各衛所嚴查暗訪，嚴禁軍士逃往塞外，但這些哪是一條禁令可以阻止的。

仇彬的騎兵一直在和林格爾和涼城邊境處巡邏，只要現出塞的漢人便將他們引入芒牛山。七八天後，出塞的流民慢慢開始增多，但仍然以大同邊鎮的難民居多，但這個消息已經傳播的越來越遠。

翟岩在芒牛山口將難民集中，設立了一處募兵處，年紀在十六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者均可報名參加測試，測試項目包括馬術、箭法、力量、武術和耐力，測試合格便可以進入虎豹騎。募兵處的告示寫的很清楚進入虎豹騎的兵士吃喝不愁，每個月還有一兩銀子的薪水，還配備了兩個兵士在大聲宣揚，流民中可沒有幾個認得字的。這樣一個人進入虎豹騎便可以養活家中兩個人，很多出塞的流民都踴躍參加報名。

為此事，燕七還和翟岩起過爭執，燕七認為虎豹騎要募兵完全可以從陝西寧夏招募馬賊刀客，那些人常年在西北殺人越貨，戰力遠勝過這些流民出身的年輕人。翟岩同意燕七去西北招募刀客，但他自己執意要從這些流民中招收部眾。那些人刀客比他還要熟悉草原，他自認為自己無法駕馭，一年多來，他已經暗中現老練的慣匪很難被訓練成合格的士兵。即使他們在訓練場上表現的很好，但在激烈的戰鬥中，除了自己的親兵，你無法讓他們去拚命廝殺。能夠活下來的刀客都是最聰明最狡猾的，也是最自私的。

冬天的時候，他執意處死了仇彬的部下。仇彬告訴他，在這草原上關鍵時候還是兄弟最靠得住，當時他不以為然，但經歷過幾次戰鬥他現仇彬的話是對的。那是馬賊世界中的法則，當年和林格爾的三股馬賊，草上飛、楊八狼和馮保都已經喪命，但大多數部下都已經歸在虎豹騎的麾下。在慣匪的腦海里，形勢不利時，抓住機會逃跑永遠都是選，其次便是投降，他們不會為別人去拚命。

只有這些沒有經歷過戰爭的少年才有最強的可塑xing，他當年招收的那些親兵無一不對他忠心耿耿。他又想起季興，暗自感到可惜，如果季興不丟掉那條胳膊，倒是這支軍隊最合適的統領。

芒牛山的漢人越來越多，土默特人是看在眼裡，慢慢開始有些人過來走關係套近乎。翟岩暗中聯絡烏蘭公主和格ri勒圖，將這些漢人分配到他們信任的土默特人名下。土默特部落中，經過一年多的相處烏蘭和格ri勒圖已經變成他可靠的盟友，古祿格和杭高一直對他很不感冒，他意圖和托克搏交好但也吃了一個閉門羹。

他出了這麼大的力，不想為自己的對手做嫁衣，當然他不會忘記最早歡迎自己的烏力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