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邊鎮亂】有客來訪
崇禎四年五月，曹文昭在山西陽城擊潰民變軍中最大的勢力王嘉胤部，王嘉胤被jian細殺害。但是他的死亡並沒有熄滅山西陝西民變軍的烈火，反而促使了各支民變軍由各自作戰展為互相呼應，陝晉各路義軍結成三十六營，高迎祥、張獻忠和羅汝才各部異軍突起，連續攻破多做縣城。大明的形勢也關係到草原。前期商號販馬入塞是大多是賣給官軍，如今民變軍對戰馬的需求讓人瞠目結舌，殺胡口一馬難求。寧盛久在關內，知道這些戰馬的流向，心中驚訝，官軍都在欠餉，民變軍靠搶掠也能搞來這麼多的錢。
漠南草原一帶，張家口自三月被林丹汗sao擾后，生意是一落千丈，大明朝廷對林丹汗互市的要求絲毫不理睬。有明一朝，從來就沒有對草原上這些游牧民族示弱過。嘉慶年間，土默特吉囊汗曾兵臨běijing城，逼迫明朝於宣府大同互市，脅求通貢，史稱庚戌之變，但很快大明寧願選擇戰爭也閉市。即使是隆慶和議，也是在大明邊軍對阿勒坦汗的戰爭中不斷取得優勢的情況下進行的。林丹汗在冷靜下來后，也沒有真的率軍攻擊宣府大同，他情商再低也不會同時樹立女真人和大明兩個敵人。
殺胡口和張家口的情形驗證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隨著糧馬市規模的擴大，山右的商人都往殺胡口跑。德翔閣現在是門庭若市，可惜這樣的機會都已經被盛魁、大興魁和東來閣壟斷了，寧盛每天在忙於接待各大商號的東家和掌柜，所謂買賣不成仁義在，至少這些商號的存在讓德翔閣的毛皮生意好了很多，同時採購茶葉、糖和布匹等雜物的成本降低了很多。
張家口山右八大家係數撤離后，走私通道成為察哈爾人生活必備品的唯一來源，漠南一線走私愈猖獗。仇彬的馬賊盤踞在黑山死死的封住了殺胡口通向草原的通道，翟岩為了不引起察哈爾人的注意，寧願捨棄大筆利潤，只在團山一帶利用馬幫和察哈爾部落進行私市，即便這樣，利潤也是讓人瞠目結舌。
如果說殺胡口內的德翔閣是在進行歌舞昇平的生意的話，曹謙則在團山周邊進行著刀刀見血的生意，走私通道的壟斷與反壟斷的爭奪從來都是血腥的。曹謙不願意夾在沙琦廣、奚思、翟岩以及寧盛中間，讓所有人都用防範的目光來看他，所以在虎豹騎擺脫所有的危機后選擇了辭去德翔閣賬務監理的位置，專註於如今叢林血腥的生活。他利用手中的金錢在殺胡口雇傭了一批好手，聯合陳老大的馬幫，短短一個月間已經成為右玉縣小有名氣的走私團伙。在翟岩同意后，曹謙不光經營德翔閣的貨物，也經營其他商號的貨物，這樣可以du1i於德翔閣之外，避免火併中造成的仇恨給德翔閣帶來麻煩。對虎豹騎內部的這場變動感到最高興的是寧盛，曹謙離開殺胡口后，翟岩另外委派了兩個年輕人過來管理賬目，這兩個人雖然更懂賬目，但是相對於曹謙給寧盛造成的心理壓力，他輕鬆了很多。
關內外仇彬和曹謙的暗中配合，團山埋藏了一具具馬幫人的屍體，被仇彬伏擊的走私馬幫和商隊，幾乎沒有人能夠活著離開。仇彬的嗜殺讓曹謙很不喜歡，走私無非都是為了錢財，很多馬幫也都是為了生計才幹這一行。他多次給翟岩和奚思信件要求換人和他配合。他的要求當然不會被滿足，但翟岩也派人前往黑山jing告仇彬，虎豹騎在塞外收入全靠山右商道，如果和山右人結怨太深，ri后讓他們了解到實情對虎豹騎不利。仇彬總算收斂了一點，但殺傷行為難免還會出現。
團山出塞的走私商隊主要和察哈爾進行互市，市場空間更為巨大。察哈爾人物資匱乏，甚至能賣出兩磚茶換一匹馬的價格，德翔閣ri進斗金。在高昂利潤背後，虎豹騎也付出了代價，仇彬的人馬損失嚴重，不足一月就傷亡過五十人。翟岩毫不吝嗇於給他補充人馬，他很樂意讓那些歸降的馬賊用生命為他們換取利潤。
五月之後，山西、大同和宣府兵災不斷，雨水稀少，眼看又是一個荒年。市面上糧價非常堅挺，夏糧將熟沒有壓低糧價，甚至有上漲的苗頭，柳全開始後悔一個多月前著急出手給德翔閣的糧食，但一切已晚，好在大興魁也賺的盆滿缽滿。三月份的大宗交易之後，德翔閣並沒有停止購糧出塞的腳步，寧盛在翟岩安排下仍舊不斷的購入米粟。翟岩準備在狄寨儲備上一萬石的糧食，以為未來虎豹騎可能的擴張做好準備。
德翔閣在殺胡口內的位置並不好，寧盛購置的鋪子在一條次級街道上，擴張后仍然不算顯眼。根據翟岩的安排，德翔閣不做零售交易，只做大宗交易，所以並沒有隨著交易的增大而擴張商鋪，只在緊靠的商鋪後面購置了一些民房改建成庫房。熟悉殺胡口的商人沒人敢輕視這個隱藏在街道深處的商鋪，出入德翔閣的都是山右各地有名號商號的東家和掌柜，每ri訪客不斷，寧盛難得清閑。
這一ri陽光明媚，德翔閣內沒有訪客，寧盛抽閑前往東來閣與李掌柜洽談購買鐵器出塞事宜。幾個月一直緊隨在他身後的兩個名為保護實為監控的保鏢已經不見了，隨行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廝，還有一個長相粗壯的漢子，兩個都是他親自招募的親隨。走出德翔閣的大門，寧盛昂闊步，半年來常與一些富商來往，他的氣質已是大有不同。他走出大門不遠，迎面來了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也帶著兩個小廝。兩人擦面而過，寧盛並沒有在意，已經走到大街，此時那文士回頭追上他遠遠的喊道：「敢問前面可是德翔閣的寧掌柜嗎？」
寧盛回頭，見那中年文士面sè頹廢，但是兩目炯炯有神，看上去三十多歲光景，自己並不認得。他也沒有在意，最近一段時間山西各地來到殺胡口和他攀交情商號東家掌柜數不甚數，回禮道：「正是在下。」
那人並不急於做自我介紹，指著不遠處的悅來酒樓道：「不知能否有幸能請寧掌柜到那邊一唔。」
此時還差一個時辰才到晌午，悅來酒樓上客人不多。寧盛與東來閣的商議並不急於一時，但是受到那人的邀請腳下確沒有動。
那中年文士醒悟過來，道：「我姓柯，你可以稱呼我為柯先生。」
寧盛點頭問道：「不知柯先生有何事要與我相商？」他已經不是一個受邀請就隨便前往的人了，自有一番身份地位。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我是興隆魁的人，想和寧掌柜談談生意。」
寧盛呀然一驚，興隆魁的大名他自然聽過，東口八大家之，那才是山右鼎鼎大名的富商，馬上臉上堆上笑容抬手應道：「原來如此，那麼便請柯先生同往。」
柯先生引路，二人走進悅來酒樓的大門。看見寧盛進門，悅來酒樓的李掌柜連忙親自迎上前來。說起來寧盛才是悅來酒樓的福星，半年前殺胡口蕭條，李掌柜到處找人脫手酒樓不得，沒想到自從寧盛帶商隊入塞以來，德翔閣的鋪子就在悅來酒樓對面的小巷子里，悅來酒樓的生意也慢慢好起來，而且往來的都是各地的富商，商貿通行后草原運來的羊羔肉價格便宜味道鮮美倒是成了悅來酒樓的招牌菜。
李掌柜眼看柯先生領著寧盛過來，連忙迎上去彎著腰，指著樓上問道：「要一個雅間？」
柯先生點點頭，吩咐道：「有什麼味美特sè的隨意上些過來。」然後示意寧盛先行，二人走上樓上，早有夥計在樓上引路，高呼道：「丁字間，貴客兩名。」兩人的四個隨從就在樓下找了一個桌子坐下，隨意點些酒菜就食。
李掌柜得了柯先生的吩咐，知道是有人宴請寧掌柜，不敢怠慢，只管挑了些jing致菜肴上了四葷四素八個小碟，催促廚房，功夫不大便將酒菜送進來。
寧盛坐在臨窗的位置，將大開的窗口稍稍掩了掩。柯先生端坐后，恭維道：「半年來寧掌柜的大名已經是傳遍宣大，今ri方得有幸相見。」
寧盛倒是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德翔閣雖然說是小有名氣，但是與雄踞東口的興隆魁相比，還是遠遠不及，連忙道：「我們德翔閣剛剛起步，還請興隆魁ri后能多多照顧。」
柯先生倒也是不謙虛，道：「德翔閣如今在殺胡口風生水起，我是知道的。我今ri來訪便就是想談談皮毛生意。」
自從聯合馬賊滿天星襲擊了順天府的商隊后，由於害怕林丹汗報復，興隆魁便將主要生意都暫時退出了張家口，主要經營內地商道。四五月份不斷有大量草原優質皮毛從殺胡口流入內地，引起了范永斗的注意，便讓大同的興隆魁分號前往殺胡口了解情況，在大同主事興隆魁的正是范永斗的妹妹范琰，柯先生藉機來大同陪同范琰前來殺胡口查看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