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抉擇】夜戰(上）

漠南草原，隨處可見疾馳的信使，旁觀的牧民也被馬上騎士惶急的情緒感染，這是暴風雨將至的前奏。

歸化城北漢部兵營，一封封急件從各地彙集到翟岩手中，關內的、涼城的、河套草原的，到目前為止並無意外生。從燕七踏入河套草原開始，翟岩變得很容易焦躁，這是承受壓力太大的體現，一直伴隨左右的奚思感受到了他的異常，會故意說一些輕鬆的話來調節氣氛。

但奚思自己也經常在夜裡轉輾反側，難以入睡，這麼大規模的行動，雖然不是由他們來指揮，但大多的謀划都出自他們兩人的手中。

「不管成敗，能如此在草原上叱吒風雲一次，這輩子也算是值得了!」奚思又想到當年隨翟岩一起進入草原的艱難時刻，六百邊軍食不果腹，到如今能撬動蒙古和女真數萬人的大戰，他很慶幸當初選擇了和翟岩合作而不是因為一點蠅頭小利鬧的不歡而散，相信沙琦廣也會這樣認為。出塞的六百邊軍如今還存下四百多人，每一個逝去邊軍的骨灰他都留在狄寨中，一開始那只是一種手段，後來那變成了一種習慣。

「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將它們送回榆林安葬！」奚思躺在帳篷外的草地上看向繁星點點的天空。這一仗若是勝了，蒙古、大明和女真三足鼎力之勢將成，女真雖然還強勢，但優勢將不再那麼明顯，已經歸順的漠東蒙古也未必還像現在這樣溫順，若是敗了，虎豹騎的這些人將在草原無立錐之地，大明能夠接納他們嗎？

兵營的中心區，近乎整個夜晚，翟岩帳內的燈火都是亮著的，不安的心情和炎熱的天氣讓他無法入睡，索xing起來處理事務。他寫好一封封回執，裝好在信筒中交給隨侍的逢勤，派往狄寨、塞內、河套等各地。因為擔心路上會被劫持，虎豹騎內部的信件溝通早已採用密語進行。

下半夜，天氣變得涼爽，翟岩方才處理完畢，和衣草草睡下。逢勤小心離開，喚醒鮑廣安排崗衛，自己也去歇息。也許是當初救過翟岩的命，也許是因為他孤身一人，現在逢勤已經成為翟岩最信任的人，幾乎所有的密件都經過他的手，無論多麼隱秘的密議隨侍的總要他的身影。

翟岩的信任讓他的身份水漲船高，狄寨中的每個人見到他都很客氣，連奚思這樣的元老也會和他打招呼，但逢勤一如既往，既無欣喜也無跋扈，經手的事情越多，他就會越了解本身的處境，帳中睡熟的那個人的絞盡腦汁和如履薄冰。

漠北的騎兵已經到達歸化城北的草原，和土默特部兵營遠遠對峙。小規模的戰鬥開始爆，雖然傷亡不大，但大戰前的氣氛被烘托到了極致。古祿格、托克搏、格ri勒圖和那ri松都率本部騎兵進入了俄木布汗兵營。俄木布汗軍紀嚴明，進入大營后便不準各部騎兵外出，所有事務都將由汗帳騎兵統一處理，除了古祿格他也猜不准誰還會成為岳托的內應。

如此近處的戰鬥消息傳播的很快，前線每天的戰報都會送一份到岳托手裡。岳托也緊張起來，決定以大金的名義派出調和使節，不管有沒有用，他都想試一試。

頂著黃sè大帽的喇嘛步入車臣汗的兵營，這些人已經成為參與蒙古各部最合適的談判者，無論哪一方都不會對他們不敬。

無論如何桀驁不馴，車臣汗對於黃教大師還是給予了足夠的禮遇。

多覺傑是漠南有名的黃教大師，在歸化城東北處臨近涼城的山區修建了寺院，由蒙古各部供養，繁榮的歸化為寺院帶來充足的香火，多覺傑也不希望漠南戰火連綿。但如果不是岳托出面，多覺傑是不會趟這場渾水的，蒙古各部對僧人的尊敬只是表面上的，他們說到底只是傳話的工具，若沒有背後的實力支持，只能空跑折損臉面。

繁縟的禮節后，多覺傑落座，雙手合十說：「岳托貝勒代表大金的天聰汗請我來調停漠北蒙古和土默特之間的矛盾，也許有些事情並不需要通過戰爭來解決。」

車臣汗冷笑一聲，說：「大師有所不知，半年前我為我的兒子求了土默特的烏蘭公主為正妃，沒想到他們竟然反悔，白白吞沒了我的聘禮。若俄木布汗能答應重新履行這樁婚約，我自然願意撤兵，蒙古各部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孫。」

岳托和烏蘭公主訂婚之事已經傳遍了土默特部，多覺傑當然也知情，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復。

土默特部貌美如花的烏蘭公主的婚事在草原上已經成為一樁傳奇，無論在那裡這樁軼事總是牧民最愛談論的話題，連俄木布汗的禁令也無濟於事。各式各樣的的傳聞都有，總而言之就是土默特漢部領，大金的貝勒和漠北蒙古的王子都想娶回這個女人，三方鬧的不可開交，難免會有人感嘆紅顏禍水之說，隱藏在其背後的糾葛卻只有寥寥數人知曉。

眼見多覺傑大師閉口不言，車臣汗再進一步說：「草原的傳聞我也都知曉，大師難道不覺得岳托和俄木布汗有些欺人太甚了嗎？大師可將我的意思轉告給岳托貝勒，只要他願意放手，我也就此罷兵。」

車臣汗的語氣中帶有委屈，以他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顯得有些丟人了，貌似大金憑藉強勢肆意欺辱蒙古各部。

多覺傑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告辭離去，臨行前說：「我會將汗王的意思轉告給岳托貝勒。」但這樣的事情讓岳托退步幾乎是不可能的。

十幾個喇嘛匆匆離去，經俄木布汗的軍營后往歸化東南面見岳托。

隨後的幾ri，歸化城北恢復了平靜，對峙的雙方似乎都在等待多覺傑大師的調停結果。

六月十ri，午後，天空中烏雲密布，狂風驟起。

片刻之後，豆大的雨點就噼里啪啦的砸下來，一個時辰的暴雨讓地面形成了一條條小河，女真兵營中一陣忙碌，小心檢查各處糧營是否有漏雨。

夏ri的暴雨來的很快，走的也很快，狂風帶著烏雲向西而去。黃昏時分，天氣晴朗，西方的天空甚至可以看見血紅的太陽。毛罕yin帶上二十幾個騎兵悄然離開土默特兵營，先向南又向西折返隱藏在一片草坡下。

天sè逐漸暗淡，夏ri的天氣黑的晚，一直接近戌時，草原才完全黑下來。

毛罕yin抬頭看了一眼掛著天空中的半月，感覺時辰差不多了，命一名騎兵爬上草坡頂部燃起火把揮舞。

半個時辰后，隆隆的鐵蹄聲由遠而近，聲勢逼人。

毛罕yin聽見動靜，策馬爬上坡頂，幽暗的月光下，近萬騎兵如chao水般涌過來，車臣汗正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