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章 【抉擇】陰謀（下）

模糊的月sè中，軍營百步開外，兩個巡邏的兵士牽著殺狼犬在監視著兩個人，兩人都穿了厚厚的皮衣，帶上了蒙古人的氈帽，前面一個身形瘦弱，後面一個身材魁梧。翟岩走到近處，在微弱的火把下看清楚兩人的容貌，心頭大震，前面那人正是女真貝勒岳托。

「貝...」

岳托把右手食指放在嘴唇邊，示意翟岩不要說出來，微笑說：「翟千戶，還請借一步說話。」

翟岩環顧四周，指著不遠處一個敖包說：「那邊如何。」

岳托點頭。兩人分別讓隨從守在近處，通往敖包處緩步而行。

寒風嗖嗖，草地鬆軟，翟岩看岳托走在前方的身影單薄，無法將這個人和鐵血的女真兵士的統帥聯繫起來，正是人不可貌相。

來到敖包處，岳托很放鬆的坐在草地上，問：「翟千戶能猜到我如此深夜還來找你的目的嗎？」

「在下不知。」

「你進入草原三年，白手起家，能有如今的成就讓人佩服。你既然出身張家口八大家，當然知道我們對待漢人比土默特人要優待的多。」岳托的笑容高深莫測。

翟岩心中一抖，范永斗終於還是將他賣出去了，他的身份對女真人來說不再是秘密，岳托既然把話說得這麼清楚，肯定也已經了解他的經歷，果然是有備而來。至於他叛出家族的原因，翟岩相信范永斗應該不會說明白，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私心。如果說了，范永斗無法解釋會將妹妹嫁給他，岳托今天也就不會再和他在此地相會了。也許當初大哥散布的雙方爭奪家產造成矛盾如今是個不錯的借口。

翟岩平靜心情，不急於漏口風，說：「土默特人對我很不錯。」

「真的這樣嗎？我最近聽到了一些傳聞，如果那些土默特人都是你救的，我想他們不應該吝嗇一點錢財，畢竟他們的財富也是靠你帶來的。」呼呼的北風中風聲中嶽托的聲音忽大忽小，飄忽不定。

「我是靠土默特人才佔據了殺胡口的通道，我很感激他們。」翟岩在等待岳托把話說明白

岳托示意翟岩坐在自己身邊，說：「你和家族的那些糾葛，我聽說了，那和我們沒有關係。但你應該清楚，你若想掌控殺胡口外的商道，現在大金是比土默特人更可靠的夥伴。」對待翟岩這樣聰明的人，他沒必要繞彎子，暗中了解了翟岩的經歷后，他一直認為這個人做走私商人太可惜了，女真需要這樣能幹的漢人。遼東這樣的漢人已經很多了，但能幹的漢人從來不嫌多。

翟岩決定繼續試探，說：「你們已經有張家口了，那些人也已經來到歸化，我恐怕還比不上他們。」

岳托直言：「對大金來說，你比張家口的有些人重要的多，你的麾下有四五千騎兵。如果你願意靠過來，也許有一天你能夠像八大家掌控張家口那樣掌控歸化城。」他的話充滿著誘惑，翟岩不得不承認，但凡他有一點私念，都無法擺脫。

「這算是承諾嗎？」

岳托搓了搓露在空氣中稍感寒冷的雙手，說：「這算是我的承諾。」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歸化城不可能掌握在一個漢人手裡。所以這只是他的承諾，並不是大金的承諾。

「那土默特人怎麼辦？」

「你的部下中難道沒有土默特騎兵嗎？」岳托的笑容此刻看起來如此的邪惡。

翟岩假裝猶豫片刻，問：「我要怎麼做？」

「等待，必要的時候我會告訴你。」

雙方各懷鬼胎結束了第一次對話，貌似達成了共識，其實還是試探的意思居多。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岳托很滿意，至少翟岩沒有拒絕他，既然可以談，翟岩就逃不掉他的手掌心。如果能進翟岩拉入女真，他會在蒙古多出一個助力。如今大金內部各派勢力也是鬥爭激烈，唯有天聰汗穩坐釣魚台。

寒風中，岳托的身影搖搖晃晃的離去，翟岩睡意全無。他和俄木布汗的假意分裂果然讓女真人覺得有機可乘。女真的手既然已經伸到他這裡，肯定也已經伸到土默特其他的部落那裡。毫無疑問，古祿格現在已經是女真的內線了。

林丹汗逝世的消息已經傳遍了草原，女真人對待蒙古諸部的態度已經開始變化。當察哈爾部不再那麼危險，土默特部的價值立刻下降了很多。到目前為止，女真人對蒙古諸部一直懷柔為主，還從沒有對蒙古部落的頭領動手，現在如此針對土默特部落籌劃，恐怕還是和土默特的汗王世襲大明順義王的爵位有關係。當然歸化城的財富和地位也有可能是原因之一，女真人不會再允許出現一個富有強大的蒙古部落。

翟岩鑽回帳篷后，輾轉反側好一會，已經是下半夜，也無法入睡。他起身對門口值守的侍衛說：「將那ri松叫過來。」

此時夜已深，侍衛的表情滿是驚詫，但沒敢多言，匆匆離去。

黎明前的黑暗中，那ri松在迷迷糊糊中被喚醒進入翟岩的帳篷，兩個人在裡面密談了半個多時辰，天sè將明的時候，那ri松才悄然離開回到自己的營帳。

天sè白之時，一夜未眠的翟岩率騎兵拔營離開歸化城郊，返回托克托草原的兵營，沒有人知道那個狂歡的聚會之又生了些什麼。

三天後，托克托兵營迎來了一批客人，河套草原的阿穆爾部落送來三百匹戰馬。翟岩已經很久沒有進入河套草原了，阿穆爾沒有忘記當初達成的協議，每月到月底就令人將戰馬送入托克托，沒想到這次被那ri松撞個正著。

翟岩和察哈爾部落的私自議和，狄寨中並沒有多少人知曉，更沒有向土默特部報告。那ri松看見察哈爾人送來戰馬後，方才了解實情，他和察哈爾人仇深似海，難以忍受這樣的行為，立刻和翟岩生了激烈的爭吵，甚至拔刀要殺死送馬過來的察哈爾人使者。

翟岩忍受不了那ri松的無禮，當下怒，不顧奚思仇彬等人求情，令人狠抽了那ri松十幾鞭子。

當ri下午，遭受羞辱的那ri松率本部五百騎兵離開托克托，直入歸化城俄木布汗的府邸，將翟岩放任察哈爾人佔據河套情形盡數報告俄木布汗。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翟岩率本部騎兵三千多人逼近歸化，要抓捕叛逃的部屬那ri松。

漢部騎兵如此行為近似叛亂，歸化城外人心惶惶。

俄木布汗大雷霆，召翟岩進入歸化城，狠批他私會察哈爾人有錯在先，又說那ri松本就是土默特蒙古人，不屬於漢部，當下宣布那ri松正式脫離漢部。又從其他幾個部落中各自徵集了一些部眾和土地分給那ri松，讓他在歸化東側游牧。

翟岩面對俄木布汗的怒火不敢造次，漢部騎兵當晚退去。

土默特蒙古近來和漢部的矛盾頻，謠言不絕，又生了那ri松叛離漢部的事件，讓土默特人和漢人之間關係生疏了很多。

那ri松叛離后，漢部只有燕七的屬下還有少數土默特人。

這一系列事件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時候連當事人自己也弄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