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章 【邊鎮亂】女真兵營

那ri松率三百騎兵兩ri後到達歸化。

土默特的糧車向關內開拔，翟岩心裡苦澀，他竟然要給女真人押送軍糧。

到達涼城地界，長城之外，開始有女真騎兵的身影出現，那是駐守草原入口的岳托部。女真此次入侵大明，多爾袞部為主力，岳托部為偏師。多爾袞直入山西，岳托則牽制東邊可能來援的宣鎮及薊遼的兵馬，同時兼顧後勤。

岳托向土默特徵糧也是無可奈何。入關后，雖然連戰連勝，但繳獲的糧草並不多。山西大同連年乾旱，早已富戶糧庫淺、窮戶米缸空，連商戶的糧庫大部分也已經被銷售一空。得知女真入寇大同后，無法逃入堅城的百姓將家裡僅有的餘糧抗在肩膀，套在騾馬大車上不分晝夜往南奔逃。

此次入關，女真並不是搶掠一把就要離開，還承擔了更艱巨的戰略xing任務，將大明境內的流民軍盤活，偏偏雙方還不是盟友，沒有直接的聯繫。雖然如此，好消息還是不斷傳來，高迎祥部沒有白費女真人的好意，八月初在河南北大敗昌平總兵湯九州。沒有了曹文昭的壓力，民變軍又有活躍的跡象。

得到高迎祥部大捷的消息后，多爾袞放開懷仁縣之圍，率大軍返回大同附近的鎮城，等待土默特部的補給，他所帶軍糧已經不多了。三萬大軍每ri消耗無數，女真人又無法攻取堅城獲的補給，岳托和多爾袞商議，將兩紅旗的女真兵逐步退回遼東，只留多爾袞一部在大同。只要女真大軍還在大同府，就可以牽制大明數支jing兵，讓其無法順利圍剿流民軍。

臨行前，岳托小心囑咐多爾袞：「你孤軍深入明境，萬事小心謹慎為主，無過便是功。」

年輕的多爾袞一臉銳氣，「明軍不足懼也，大明無一軍敢和我女真勇士野戰，縮頭烏龜一般。」

岳托小心提醒：「聽說明軍曹文昭部勇猛，對民變軍百戰百勝，可以一當十，崇禎已任命他為大同總兵，你不可小視。」

「曹文昭部關寧騎兵，對付那些流民自然勇猛，但何曾野戰勝過我女真。」

岳托見多爾袞自信滿滿，也就不再多言。

「你只需保證我軍糧供給不出問題，我在大同鎮呆上幾年也無礙。」多爾袞口出狂言，但底氣十足。

「土默特部的軍糧七ri內可到，諒俄木布汗不敢誤我軍紀，只是如此盤剝土默特人，恐會讓他們心生不滿。」岳托微露憂意。

多爾袞哈哈一笑，「土默特人還能翻天不成，沒徵調他們的兵馬就算不錯了。對蒙古諸部，當以剛為主，以柔為輔，剛柔並濟。」

這是他和岳托的最大不同，岳托處事就像他的聲音，柔和的氣息更濃一些，當然如果你認為皇太極會讓一個骨子裡柔和的人掌管兵部，那就大錯特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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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糧隊進入涼城后，翟岩讓那ri松出列領頭，自己從懷中拿出一個大氈帽帶著頭上，潛入數百騎兵中，不露身跡。他這次徵調入關的騎兵全部是那ri松麾下的蒙古人，漢騎無一在列，俄木布大汗在試探他的態度，他的回應很清楚。

越過保安堡便進入大明，沿途死寂沉沉。大道上偶爾可見女真騎兵來回馳騁，朝他們瞥來幾眼。

過保安堡十里地一個關口，女真人守兵攔住他們的道路，那ri松上前交涉，說明來意。守衛關口的鑲紅旗的牛錄，一雙牛眼在騾馬大車上搜尋了一番，又仔細掃視押送的土默特騎兵，派人稟告岳托。

一刻鐘后，兩個傳令過來讓糧隊隨他們而行直至鎮城多爾袞大營，那是女真和大明軍隊對峙的前線。

經過大同的時，翟岩偷眼遙看遠處的城池，那裡有他的朋友和愛人，看著架勢，女真並不會攻打大同，他稍稍心安。連那ri松在內，這是土默特騎兵次進入大明的境內，都很好奇的目光四處打量。他們從來在塞外都只能看到寬厚的城牆，如今終於觸及了城牆內的世界。

正當這群人左顧右盼交頭接耳的時候，前方大道上鐵蹄聲陣陣，帶路的傳令兵看見旗號，說：「貝勒爺來了，停下！」

那ri松等人連忙停下腳步，侍立道邊，馬夫們擦了幾把汗后迅把頭低下。

岳托的騎兵很快來到運糧隊前，那ri松上前行禮。

岳托點點頭，問：「三千石糧食，對嗎?」他有些詫異俄木布汗會讓一個自己不熟識的騎兵統領護送糧車。

「一分不少！」

岳托微微額，目光掃過對面的騎兵，這些人看起來架勢不錯，土默特人還有些像樣的騎兵。那ri松部眾大多經過在涼城和察哈爾人幾年的纏鬥，氣質當然不同。翟岩在人群中的頭垂的更低了，岳托在俄木布汗身後見過他，人群中越躲避就越引人注意，岳托的眼光掃過翟岩，稍感眼熟，但並沒在意。

「沿途不可耽擱，軍糧今ri要到鎮城！」岳托留下一句話后，率騎兵離去。

直至鐵蹄聲消失，翟岩才鬆了口氣。

大同附近兵馬密集。終於看見漢人了，一隊漢人雙手被綁縛在長繩上依次而行，腳步蹣跚，頭劈頭蓋臉，往長城的方向行走。十幾個女真騎兵手持長鞭緊隨在後，不時會喝罵一句。

翟岩心中猛一收縮，曾經折磨他數年的夢魘重現，己巳年在běijing城下，也是如此。他儘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將雙眼閉上，慢慢恢復平靜。

夜暮時分，運糧隊將至鎮城，路邊開始有死屍出現，多是衣衫不整的女人，偶爾可見一絲不掛的裸屍，氣氛開始變得壓抑，土默特騎兵也不敢再隨意亂看。

一隊白甲兵從對面過奔來，為的將領高喊：「是土默特的糧隊嗎？」

「正是！」

「隨我走，前往輜重營。」

多爾袞治軍嚴厲，又臨近前線，兵營中氣息立變，各處可見女真人迅捷的身影，連身經百戰的那ri松都感到一絲緊張。女真的輜重營在鎮城外的一片高地上，四周圍上了柵欄，騾馬大車依次進入，那ri松等人被擋在門外。翟岩透過柵欄的縫隙往裡看，來回往複巡邏士兵不息，有很多漢人在中服役，偶爾能聽見喝罵聲和皮鞭抽打聲。

馬車夫將騾馬車趕入輜重營后很快就被驅趕出來，女真人連糧帶車一同留下了。這可讓翟岩犯了愁，他們沒有多餘的戰馬，又不能讓這些土默特人自己走回去，沿途太過危險，女真人可未必能分清楚哪些是漢人哪些是土默特人。只能明ri兩人一騎，緩慢會草原了。

天sè已晚，迎他們同來的白甲兵頭目見糧車已入，指著不遠處一個小山丘說：「你們今晚去那裡駐紮，明ri一早離開。」

那ri松扭頭一看，那裡離輜重營不遠，也被新建柵欄圈圍，門口有女真兵士把守，有很漢人被押送進進出出。

「那是雜役營？」那ri松問。

白甲兵頭目點點頭，女真的雜役都是漢人俘虜。多爾袞欺人太甚！那ri松感覺一股火從小腹升起，土默特人為其供應軍糧，護送騎兵竟然被安置在雜役營。

翟岩在身後輕輕扯動他的衣服，示意他不可造次。

那ri松騎兵緩緩進入雜役營，周圍都是好奇的目光，翟岩將自己的氈帽壓的更低了，他可不想被人ri后認出來留下後患。

土默特人佔據了雜役營的東北角，沒有人招呼他們，如果不是隨身攜帶了乾糧晚上恐怕就要挨餓。漢人們打量他們幾眼之後也不再注意他們，這裡面每個人都是剛剛遭受毀家之痛，又被整ri勞累折磨，和行屍走肉也沒什麼兩樣。

那ri松和翟岩背靠背，一般嚼著干肉，一邊小聲說：「女真人欺人太甚！」

翟岩沒有說話，他對面正是輜重營，那裡的燈火慢慢點起來，亮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