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幻
是個女人。
她的面容，讓吳迪知道，傾國傾城究竟是指什麼意思。光是緩緩走了兩步，其姿態的婀娜多姿，便讓男人難以抵抗，更別提身材的凹凸有致，以及穿在身上、若隱若現的薄紗，令人血脈噴張。她朝吳迪和姜老頭走來，臉上還帶着微笑。
「這麼多年了，我還從未在自己的夢裏，看見過其他的男人。」她並未張開嘴巴，柔弱的聲音卻清晰地傳遞到了他們的耳朵里：「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這人特別記仇啊？也是，都過去那麼久了……幾千年了吧？像菲兒姐姐的遺骨都已經灰飛煙滅了，我竟然還記得她對我的偏見。」她笑了兩聲，目光緊盯着吳迪，說道：「血濃於水的姐妹情，我十分珍惜，但我受不了他們在背後叫我是災星。哪怕我做的再好，做的再拚命，只要有一點小毛病，他們就會在背後議論我。他們不知道的是，每次我都知道他們的用詞，災星，八條尾巴……可後來我哪怕長出來第九條尾巴，他們仍然覺得，我天生的八條尾巴就是帶來災厄的徵兆。」
姜老頭仍一隻手按著吳迪的肩膀。妲己悄無聲息地靠近，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清醒寡淡的香味：「可是，有趣的是，人類……似乎總能和他們站到一起。當我親手殺了菲兒姐姐之後，我想與大王共度春宵時，他卻一眼便看出了我不是菲兒。我很詫異，當我準備動手的時候，你們知道，他說了什麼嗎？」
「他說，他才不管懷裏抱的是誰，只要長相夠美，也足夠聽話，能給他帶去快樂就行了。」妲己笑着說：「他還說，他也不在意我們是不是狐狸精。很諷刺，不是嗎？一國的王，竟然為了自己尋歡作樂，已經默許了我們的存在，但下面的民眾，卻自發地組織起來，扛起所謂的除妖滅魔的大旗，一個勁地迫害我們？」妲己緩緩地拉下自己穿着的薄紗長袍，露出了令人窒息的肩膀。
她每一步走的都很緩慢，卻彷彿一隻手，在無形之中死死地抓住了吳迪的心臟一般，用力按壓，然後猛然鬆開……「你說，我是災星嗎？」她幾乎已經湊到了吳迪的耳邊，說話的時候，溫熱的呼吸讓吳迪幾乎快要窒息。
「我噁心嗎？」她咯咯笑起來：「為了生活下去，不擇手段。想一想啊，姐妹之中的反目成仇，裝的楚楚可憐，在男人面前不惜出賣肉體……」
在不知不覺中，吳迪甚至沒有覺察到，妲己身後竟然伸出了緩慢的幾條白色的尾巴——與在幻覺中看到的不同，那是又粗又大的造型——它們如同陰險的毒蛇一般，悄無聲息地盤踞到了吳迪的腳上，正一點點束縛住他的身體。
「夠了！」這時候，一直沉默的姜老頭用沙啞的聲音呵斥：「狐狸成人，本就是有悖天道！休想再要害人！」
妲己的身形一下子往後退了幾步，呵呵笑道：「你和他們一個德行，我是吃你的還是喝你的了？老頭，那些人原本也是咄咄逼人，但最後只能被埋在土裏神氣了。」
「說這有什麼用？你的法力已經被壓制了，如今也只能通過幻覺來使人失智罷了。老夫我雖然是個粗人，但一向來不喜歡干粗事。念在你活了那麼久的份上，只要束手就擒，我會替你說幾句公道話，不至於讓你丟了性命。」
「哈哈哈哈！」妲己忍不住笑起來：「你是比那些人確實有趣多了。不過，我為什麼要接受你的建議？你們覺得自己可以逃出去嗎？」陡然之間，吳迪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壓住了自己——並非來自於他的內心，
而是實質性地壓迫——在汗毛倒立的同時，他被身後的姜老頭用力往後一拉，後者說道：「跑，往後面跑。」
吳迪的腳不知怎麼的已經軟了，此刻他看了看周圍，竟發現四周圍赫然出現了一隻只白色的狐狸，它們統統是九條尾巴，歪著腦袋，血紅色的眼睛就這樣盯着他，構成了一幅詭異的圖案。吳迪的心臟猛烈跳動，下一秒似乎就要從胸腔內蹦出來一般，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在無數隻眼睛的同時注視下，即將摔倒在地上。
「穩住，你必須扛過去，這是對付幻覺的最好辦法。」姜老頭呵呵一笑，索性將雙手背在身後，怡然自得一般地看着妲己：「沒必要這樣消耗下去，消耗的越多，你需要恢復的時間就越長，這對於你來說，不是一件益事。」
「臭老頭！要你管！」妲己大喝一聲：「你們都是一類人！都應該去死！痛苦的死去！」
「小丫頭，凈說些晦氣的話，老夫我辛辛苦苦存下來的錢都還沒花掉呢。」
兩個人對話的同時，吳迪已經痛苦地跪倒在了地上。他全身冒着冷汗，身體就如同是被無數只螞蟻啃食一般，在疼痛與折磨之間徘徊，哪怕是閉上眼睛，那些出現在四周圍的狐狸也能輕而易舉地躥入他的意識，依舊死死地盯着他，彷彿只要看着他，就能享受到無比的痛快一般。
「啊……！」他捂住腦袋，已經顧不得去思考為什麼自己還會留在幻覺里。他雙手捏成拳，用力地砸着地面，試圖將渾身上下的刺疼通關這種辦法釋放出去。不行了……快不行了……他已經堅持不了了。
如果這個時候能躺下，是不是會好受一點？
姜老頭的話卻讓他咬牙堅持了下來：「年輕人，在這裏敗了，不是敗給這隻狐狸，而是敗給了你自己。」
敗給自己嗎？
自己敗給過自己嗎？
當然了！
吳迪的腦海里回閃過類似的畫面：上學的時候就怕背書，一看見背書兩個字就退縮，到最後連嘗試的機會都不給自己……最開始執勤的時候，面對一些歹徒手裏握著的小刀，就會情不自禁地後退……就連找女朋友這件事情，也是因為他的退縮而連連失敗……他經常敗給自己。
這一次，或許可以試一試？
他張開眼睛，逐漸將視線與那些可怖的狐狸眼睛直視到一起。
這一次，他要試一試。
如果自己連幻覺都無法分辨，那豈不是會變成如孫天聖一樣神神叨叨的模樣？！
不行！這一次，他重新站了起來。
原先全身的刺疼連同著四周戲謔般的狐狸，正在逐步消失。「小狐狸，把門開開，老夫覺得你需要好好看看現在外面的世界。」姜老頭此刻話鋒一轉，說道：「別怪老夫沒把話說前頭，你可不要後悔。」
妲己咯咯一笑，身後的尾巴猛然伸起張開：「就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