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日頭最終還是墜落在西山下，這一天，清河酒樓的大門都沒有打開。

沒人知道北湘這天對玉娘說了什麼，人總要往前走，日子總是要過的。

沒過幾天，天氣轉涼了，中秋佳節將至，在這闔家團圓的日子裏，一大家子人要吃祭月，賞月，吃月餅。

清河樓里的人要麼是無家可歸，要麼就是背井離鄉，反正都是孤家寡人，正好湊在一起過節，倒也熱鬧。

程簡知道他們往年都是一起過節時，也不奇怪，這麼多日子相處下來，他也發現了，這幾個人說是主家和幫工的關係，實則更像一群好朋友。

尤其是玉娘和長安，對月牙好的簡直不像話，說捧在手心裏也不為過，就像是對親妹妹一樣。

中秋前一天，程簡正在房裏讀詩文時，看到一句「故人江海別，幾度隔山川」，他笑了笑，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句話

星兒在樓下喊他，「程叔叔！快來啊！」

放下手中的書便下去了，空留紙上一行「所愛隔山海，願山海可平。」

他下去時，剛好聽見玉娘對星兒道：「咱們幾個就夠了，程公子在溫書，不應該打擾他的。」

原來是玉娘要大顯身手做月餅，喚人幫忙，星兒把他也喊下來了。

程簡溫聲道：「無妨，剛好我溫書溫的累了，下來看看有什麼是我能幫上忙的。」

天色不佳，日頭被陰雲籠罩，空氣格外悶熱。

可能是受天氣影響，清河樓內幾人心情都不太好，連一向活潑的星兒都格外安靜，還時不時偷偷瞄向月牙。

月牙提着椅子欲擺放到桌前，卻被長安搶了過去，疾步上前擺好，對月牙道：「這椅子是實木的，特別沉，月牙你別搬了，別累着你！」

程簡看了看左右手各提着一把椅子的小星兒，默默無言。

月牙也看到了星兒手中的椅子，眼中閃過一抹失落。她走到桌邊想幫着做月餅，剛拿起模具，就被玉娘奪了下來，「你做不好，我自己就能行！」

月牙向前一步，看着她的眼神堅定。

玉娘無奈道：「好月牙，你真的做不好的，要不……」她嘆了口氣，絞盡腦汁想到了一個適合月牙的活，「要不，你坐我旁邊幫我計月餅數？」

月牙：「……」

月牙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正在調餡的北湘，指望着她說句公道話，沒想到她連頭都沒抬，似乎完全沒有察覺。

月牙一下子就泄了氣，她就知道，這一定是她默許的。

星兒跑過來把月牙拉到椅子上，道：「月牙姐姐，這些活就交給他們這些大人干吧，不用咱們小孩子動手，你來幫我溫書好不好？」

程簡發現，他們今天似乎對月牙格外關心，關心到了「緊張」的程度。

北湘手上忙個不停，注意力卻完全不在月餅上。

她不時地看着外面的天空，輕輕嘆口氣，臉上帶着不易察覺的擔憂和愁容。

程簡悄悄湊到她身邊，輕聲道出了自己的疑惑：「掌柜的，月牙姑娘她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啊？」北湘一想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便是一陣憂心，沒什麼心情和他解釋，便敷衍道：「月牙她……情況比較特殊，日後你自會明白。」

連她自己都沒想到，還未等到什麼日後，不過下午時分，就出事了。

好幾個人一起幫着做月餅，速度很快，一上午就做夠了數。北湘看天色還早，那乾脆就開業吧，打發打發時間。

由於中秋將至，極少有人在這天外出，所以一下午也沒幾個前來吃飯的，住宿的更是一個沒有。

北湘看月牙臉色不太好，體貼地讓她先回房休息。

月牙也沒客氣，福了福身就打簾去了後院。

沒過多久，天空突然劈下一到閃電，雷聲貫耳，緊接着，狂風大起，雨勢傾盆，天色瞬間暗了。

程簡覺得，屋內幾人的臉色也隨着天空變的陰沉。

雷聲剛落，北湘便起身直奔後院，揚聲道：「關門！」

長安迎著大風合上大門，迅速插上門栓，又上了兩道頂門木，然後和玉娘直奔後院。

程簡看他們臉色凝重，恐他們遇到棘手的事，慢了一步也跟了上去。

他一腳剛踏在後院石板上，便被裏面傳來的一聲厲嘯嚇了一跳。

「啊啊啊啊啊！」

他定睛一看，只見北湘一隻手臂卡在月牙脖頸處，重重地將她摑在牆上，身後的玉娘和長安奔向兩側，各控制着她的手腳。

程簡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這是怎麼了？剛剛不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打起來了？

看這情況，好像還是北湘三人打月牙自己。

嘖嘖嘖，剛剛還一副「闔家歡樂」的樣子，轉過身來就把人家小姑娘打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