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親親我我
「麗娘，你快瞧我捉到什麼了。」語氣輕快，隨著話音落下，院子門從外頭被推開來，發出吱吱的響聲。
一個身著短打，手腳袖口皆扎的嚴嚴實實笑的肆意的男子從院門口進來，背著弓，斜挎著箭囊，眉目堅毅。
如果不是那看到趙麗娘就如同院子角落裡窩著的小黑看到骨頭般神似的模樣和手上托著那與整個人的氣質都頗為違和的小白兔，乍一眼瞅過去倒也是個錚錚男兒。
趙麗娘聞聲抬頭看去，雖然還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模樣，但是眼裡突然迸發出來的笑意和不由自主起身迎上前的腳步誠實的表達了主人的所思所想。
姜玉姝放鬆身體窩進從今天一大早開始就沒有挪過窩的竹椅里，雙手抱臂，十足的看戲架勢。
在牆角不知道嘀嘀咕咕啥的兩個小不點回頭看了看事不關己便又縮頭回去。彷彿自帶結界，沉浸於自己的小世界無法自拔。
林歡喜回頭之前還順帶看了姜玉姝一眼，癟了癟嘴，心裡直嘀咕。娘親肯定又在想壞主意了。順著視線看著院門口正笑成花的明安叔叔，只能搖了搖頭，人小鬼大的深深的為其嘆了口氣。
「小喜兒，怎麼了。」林文則聽見平時沒心沒肺的小姑娘居然罕見的嘆了口氣頓時抬頭，原本正苦苦思索下一步該如何走的遊戲也不玩了。
林歡喜看了看緊張的盯著自己的哥哥，又是一聲嘆息，還像模像樣的晃了晃小腦袋，「不知是福啊，唉！」
那語氣那神態落入不知情的人眼中是憨態可掬，可在林文則看來卻熟悉不已，皺著眉再三思索后，猛地抬頭瞪大了眼睛看著依舊沉迷於搖頭晃腦的林歡喜，一臉震驚。
那語氣那節奏，不就是先生的模樣嗎，先生做出來那麼好看的動作換個人做原來是這樣的嗎，那我……一想到自己搖頭晃腦時娘親和姜姨滿臉的笑容，原先還不知所謂，此時想來……
林文則抿著嘴，一臉嚴肅，耳朵燙的給他一種快要熟透掉落的錯覺，也顧不上繼續追問，低頭埋著一張小臉，露出的脖頸都泛著淡淡的粉色。
………………
「回來了。有沒有傷到？快進屋歇歇。」趙麗娘快步上前，伸手想要接過林明安肩上的弓箭。
卻被林明安托著手肘，一連串的話語不停歇的砸了下來：「你這是哭過了嗎？怎麼眼睛都是紅的，誰欺負你，你告訴我，我找他去。」
聞言，下意識的抬手撫著眼角，剛剛梳洗過的趙麗娘倒是不慌不忙，淺笑嫣然道：「姝娘天天守著，誰能欺負了我去，可能是因為剛才揉了揉。」
原本躬身緊緊盯著趙麗娘的林明安聽見這話才鬆了口氣，而手裡的兔子彷彿知情識趣一般蹬著小短腿吸引著二人的注視。
成功的把林明安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獻寶似的雙手捧著兔子對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兒說道：「麗娘你快看。這個兔子皮毛好，白茸茸的，又肥實。初初看到的時候就料定你肯定喜歡，專門逮的。一根毛都沒傷到，你放心，這個兔子可乖了，我拎了一路就撲騰了兩下。」
世間的女子除了姜玉姝那一類的，基本很少能抵擋來自毛茸茸的威力，趙麗娘也不例外，滿副心神都放在了眼前這小可愛身上。
而林明安卻乘著這個時候，看向屋檐下愜意閑適的姜玉姝，習武之人對周遭的情況不說了如指掌，但起碼對於來自另一個人灼灼的視線還是能夠感知一二的。
四目相對，得到滿意的回答后才收回目光的林明安看著自己面前笑的一臉燦爛的趙麗娘覺著幸福美滿一詞也不外如是了。
「它很乖的，不會咬人的。」看著小心翼翼的伸出食指戳了戳兔子的趙麗娘林明安連忙出聲說道。
手上熱乎乎的觸感，讓剛才新奇萬分的趙麗娘頓時冷靜了下來，僵硬著身子，一動不動的環抱著懷裡的兔子。使得原本激動的心緒立馬回歸。
看著面前兩眼亮晶晶的男人，心中升起的擔憂讓趙麗娘暫時都顧不上懷裡的兔子，先粗粗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臉色紅潤，身上也沒有傷口，衣服雖然髒了些但是也還算整齊。總算是鬆了口氣。
了了一樁心事後再看懷裡的兔子，也不復適才的不知所措，抱著兔子的手臂也放鬆了下來，把林文則從小帶到大的經驗讓她很快找到了如何更加舒服的抱著小兔子，不一會兒，一人一兔就相處的如同林明安抓兔子時的初衷一般和諧。至於，現在的想法，看林明安從眼底含笑到平淡再到麻木的心理歷程就可窺見一二。
沉迷於兔子無法自拔的趙麗娘，正打算與好友分享滿腔的激動，一抬頭就看到還杵在原地滿臉委屈的林明安，連忙找補：「兔子本就不好抓，何況還是活蹦亂跳的兔子，你是不是往深山裡頭去了？」
雙河村地勢平坦，村裡有兩條蜿蜒的河流經過不說，四周還環繞著兩座大山。可謂是依山傍水。
平時農閑時經常有村民們兩三結伴著往山上去，獵些野物採摘野貨不管是拎去集市換些銀錢還是自家燉煮打打牙祭好歹也是一個進項。
因此山腳靠近人家的地方經常被村民光顧。附近的野兔野雞像成了精一樣，聽到一點動靜便撒了腳丫子跑，有時能夠看到個完整的身型就算運氣不錯，更別提逮住了。
「昨天出門，麗娘可是在我耳邊念叨過三四回的，我哪裡敢。」林明安一回到家。眼神就沒有挪過窩，看到自家娘子上下打量的視線還十分乖覺的轉了個圈。更別說麗娘再三叮囑的話。
林明安表示就算山裡頭有座金山咱也不去，飯能不吃，水能不喝，娘子的話不能不聽。
「油嘴滑舌，沒個正經。」看到面前這明明五大三粗、人高馬大的人此刻如同稚子般滿臉求表揚誇獎的樣子，趙麗娘再也綳不住臉只好拿起手帕低頭掩嘴輕笑。
等到趙麗娘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就看著面前的大傻個笑的比剛剛還要一臉傻樣的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下意識的就要伸手打算把人牽回去時。就聽見姜玉姝招牌性的軟綿綿有氣無力的聲音。
「我說，你們兩個能不能顧及一下孩子。就算不管孩子也好歹顧及一下我呀。這麼個大活人呢。」
「還有，我說林明安你平時不是能的插雙翅膀就能上天的嗎？咋的一見你家媳婦就走不動道兒了，瞧瞧你那出息。」
看夠了戲，一想到滿打滿算快有十日未見到自家軟綿綿的滿滿，再看面前這如膠似漆黏黏糊糊的兩人姜玉姝秉著獨凄凄不如眾凄凄的心情終於出了聲兒。
「姝娘。」剛才還未察覺，此刻被打斷了才發現自己動作的趙麗娘，趕緊鬆了手，側了側身。羞紅了一張小臉。
眼看著自家香噴噴的媳婦好不容易主動伸出手並且就差這麼一點兒的林明安，幾乎咬碎了一口牙。暗暗的瞪了瞪對面屋檐下的女子，突然回想到剛才在村口遇見的人。怒從膽邊生。
「姜玉姝，我剛剛可是在村口看見小瑾了。估摸著時間，應該也到家了。想想小瑾風塵僕僕的趕回家，結果屋裡空蕩蕩的，那個心情……」
「林明安，你這個王八蛋，你不早說。」當聽到小瑾兩個字的時候，姜玉姝就咻的一聲沖向了大門。還未等林明安說完，院子里已然不見人影。
「你不早說，瞧把阿姝急的。等她騰出空來找你算賬，你可別來找我。」趙麗娘也顧不得羞澀，轉過身來氣急的跺了跺腳，皺起眉頭狠狠地瞪了眼身旁的大傻個，抱著兔子就往屋子裡走。
原本還得意洋洋的林明安頓時傻眼，亦步亦趨的跟著，結結巴巴的解釋道：「麗娘，我，我剛才是真的忘記了，不是故意的，你相信…………」
走到屋檐下，趙麗娘看到散落一地的絡子更是看著身後的人不順眼。一個轉身就把兔子塞回林明安手裡，動作雖然看上去及其嫌棄不耐煩，但是也只有林明安知道趙麗娘嫌棄的表面下小心翼翼的溫柔。「這麼大個人了，杵我身後幹啥。把東西放好趕緊去洗漱，還有，自己捉的兔子自己養。」說完便兩三下收拾了地上的東西進了屋，砰的一身便關緊了房門。
獨留林明安一個人抱著兔子傻傻的站在門前。
林明安想了想剛才自家溫柔體貼的媳婦再看了眼此刻關的嚴嚴實實的房門還有剛走的混世魔王眼前一陣發黑。
關門聲驚醒了牆角根的兩個小傢伙，林歡喜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動靜，戳了戳身旁一起排排蹲的人，「哥哥，你不去看一下明安叔叔嗎？明安叔叔一個人站在門口看上去好可憐。」
「不去，習慣了就好，自找的。」林文則還未從適才猛然得知真相中的打擊中回過神來，頭都不抬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麻木而又淡定。
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林文則拍了拍放空的腦袋，動了動小腿，朝著林歡喜的方向挪了挪，抬起頭看著林歡喜道，「小喜兒。你不回家嗎？剛才爹爹說明瑾叔叔回來了。」
這回輪到林歡喜挎著一張小臉，埋頭專心擺弄著地上的小棍子。「不回。回去了娘親和爹爹也不管我。」說完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他們就兩個就顧著親親我我了。」
林文則怔了怔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不過琢磨琢磨，親親我我？
「小喜兒，誰教你說這些個詞的？」林文則也顧不上適才的打擊，拿出自以為最嚴肅的表情板著小臉一本正經的問道。
林歡喜聽見哥哥與平時溫溫柔柔的完全不同的聲音下意識的抬起了頭。
「啊？」
林文則好不容易拿出了的講事專用嚴肅臉看見小喜兒瞪圓了在陽光下顯得更加明亮閃閃發光的大眼睛的時候立刻破功。
放棄了好不容易能夠樹立兄長威信的機會。捏了捏面前粉糰子頭上跟本人神似的小糰子。
「小喜兒，以後不能當著別人的面說親親我我，知道嗎？是不好的。」
歪了歪頭，用行動證明聽不懂的小糰子表示「可是……娘親經常這麼說呀。」說完還像模像樣的清了清嗓子。
「咳咳，小喜兒，你看你哥哥他爹娘兩個天天就知道親親我我黏黏糊糊的，一點兒也不正經。就是可憐了你哥哥啊！但是你看你娘親我就不一樣了，以後啊，可要記得好好孝順你娘親我啊。」
說完揚起小臉，求表揚。
林文則……
看著哥哥一副糾糾結結皺著小臉也不搭理自己的樣子。林歡喜疑惑的捏了捏腦袋上的倆個小糰子，繼續盯著哥哥看了半響，最後終於發現哥哥並沒有想要繼續講話的模樣便低下頭繼續擺弄著地上的小棍子。
小嘴卻不由自主的撅了起來。
哼，叫你們不理我。
叫你們天天親親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