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蠻橫老道
昏暗的房間里，出奇的安靜。光亮透過縫隙鑽了進來，勉強將房裏的一切給瞧清楚。
房門不遠處，方吾默不出聲的站着，思緒紛飛。
一路上，他期盼著能有人與他說說話，哪怕是一個簡單的招呼也好。
然而，除了那個店小二和內城守衛，就再也沒有人對他說過半個字。
那些曾與他很要好的玩伴，見到他都躲得老遠，唯恐避之不及。而那些曾對他很親和的大叔大嬸，在這個時候也對他視而不見。
也是，如今的他再也不是方家少爺，而且隨時可能會引來那些「劊子手」，試問又有誰會接近這樣一個可能會帶來無妄之災的人？
說難聽點，現在這些知道他還活着的人，肯定覺得他是個災星，是個喪家之犬。
過了好一會兒，方吾長呼一口氣。
「呼……是小子唐突了，給城主帶來不便，還望諒解。小子這就離開，不會與城主府再有半點瓜葛。」
說罷，方吾便轉身走出了房間。
然而，剛一出門他便停在了門口，他的目光定在了不遠處。
那裏站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少女穿着一身鵝黃色的長裙，黑亮的長發披散在身後，稍顯凌亂，她那原本漂亮的臉蛋上帶着淺淺的淚痕，神色無比憔悴。
兩人四目相對，少女那如寶石般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竟是紅了眼眶。
「方吾哥。」少女輕喚一聲，便小跑過來，撲進了方吾懷裏。
方吾雙手騰在空中，顯得有些無處安放。
少女正是方吾想見之人，青龍古城小公主，孫若依。
時間似乎在方吾看到孫若依那一刻便慢了下來，直到孫若依撲進他的懷裏，他才回過神來。
路上遇見的人，以及孫遠安的態度，讓他感受到了無盡的悲涼，他甚至已經不對孫若依抱有期待。
然而，在見到孫若依時，他才發現自己似乎把孫若依看的太低。
這個同他一起長大，不論何時都給予他無盡溫柔的女孩，怎麼會因為這些事而疏遠他？
「依依，對不起。」方吾輕言細語的說着。
孫若依更咽著說：「你還在就好。」
方吾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原來還有人在乎他。
他無處安放的雙手環住孫若依的腰身，緊緊的將她摟住。
「世侄，你該走了。」從房間出來的孫遠安說道。
孫若依聽到孫遠安的聲音，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從方吾懷裏蹦了出來，站在方吾的身旁。
「父親。」孫若依喊了一聲，便低下了頭，耳根通紅一片。
方吾則是默不作聲的看向了孫遠安，心情異常複雜。
「那些人是玄天仙門之人，伯父勸誡你在沒有把握之前務必避開他們。」孫遠安補充了一句，便看向了孫若依，「依依，過來我這裏。」
然而，孫若依像是沒有聽到孫遠安的話一樣，依舊捏着衣角站在方吾身旁。
孫遠安皺了皺眉頭，加重了語氣，「依依，過來。」
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孫若依抬起頭與方遠安對視，極其肯定的說：「父親，我想跟方吾哥走。」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孫遠安的臉沉了下來，了解他的都知道他現在怒了。
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此刻竟是說出這般話，若是之前，他開心還來不及。
然而今非昔比，現如今方吾除了一身武學天賦便再無其他，最要命方是他隨時可能再度引來殺身之禍，如此這般，孫遠安怎會讓自己的女兒跟着方吾去冒險。
最重要的是，孫若依一直都很聽孫遠安的話，這也算是她第一次反駁自己父親的話，這讓孫遠安又驚又怒。
「我知道，只是我想陪着方吾哥，為了不給家裏帶來麻煩，我想和方吾哥一起離開。」孫若依聲音小了許多，畢竟她可從沒有忤逆過自己的父親。
「不行！」
兩個字異口同聲的說了出來，孫遠安直接愣住了。話當然是他說的，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方吾也這麼說。
他可是知道方吾愛慕孫若依，只是遲遲沒有表白，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沒有意氣用事，也拒絕了孫若依的請求。
這讓孫遠安高看了方吾一眼，可惜的是方吾的仇家凡人根本無法抵擋，而他不過是一個會些拳腳功夫的凡人罷了，不然哪怕方吾沒了背景，他也會將孫若依嫁給方吾。
「方吾哥……」孫若依慌張的看向方吾，美眸再次覆上了水霧。
「依依，對不起，這個我沒法答應你。」方吾沒有去看孫若依，不然他怕自己沒法拒絕這個女孩。
此去一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會走向何方，他給不了孫若依承諾，什麼都給不了。
「嘿嘿嘿，什麼答不答應？直接擄走吧！」一道陰惻惻的笑聲冷不伶仃的冒了出來。
「誰？！」孫遠安一個閃身來到方吾兩人身邊，護著兩人，隨後一臉警惕的掃視着周圍，想要將剛剛聲音的主人揪出來。
「倒是還有那麼一點正氣。」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話音未落，一陣夾雜着酒氣的清風吹過，老道便突兀的出現在了不遠處。
見到老道這一手，孫遠安亡魂直冒，這明顯是一個修真者，他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將方家滅門那幫人又回來了，雖然這人也沒見過，他卻是不敢怠慢。
「不知仙人蒞臨寒舍，還望仙人恕罪。」孫遠安恭敬的行了一禮。
老道沒有說話，而是笑吟吟的徑直走了過來，這讓孫遠安臉色煞白，腦子裏一片空白。
完了，孫家完了……
這是孫遠安唯一的想法，他甚至興不起分毫反抗的念頭，這讓他深刻的體會到了方家當時的感受。
「我道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原來是私會小情人來了。」
老道看都沒看孫遠安，而是頗有興緻的在方吾和孫若依身上打量著，這讓孫若依滿臉不安的緊貼著方吾。
「師父，你怎麼來了。」方吾一臉苦笑的看着老道，這老道是在調侃他，還是在威懾孫遠安？
師父？孫遠安兩父女聽到方吾對老道的稱呼都愣住了，方吾何時與修真者扯上關係並拜了師父？
「見你這麼磨蹭，過來幫幫你。」老道隨意的說道。
「我事情處理完了，師父，我們走吧。」方吾一邊說着，一邊準備朝着外面走去。
「慢著，你的小情人是不是忘帶了？」老道邪笑道。
哪怕早就見識過老道的古怪，方吾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而孫遠安剛放平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師父，我們只是朋友，我……」
方吾之所以拒絕孫若依，除了一些無法避免的原因外，他的師父也是一大原因。
在亂葬林他能答應得那麼乾脆，也是他渴望獲得復仇的力量，更何況如今隻身一人，無牽無掛，哪怕老道對他有所圖謀，他最多一死。
要是把孫若依牽扯進來，那麼性質完全不一樣了，這讓方吾不禁有些急了。
「是要我動手，還是你自己動手？」
老道直接打斷了方吾的話，這讓方吾整顆心都沉了下去。
「方吾哥，我跟你走。」孫若依抱着方吾的胳膊，微笑着說道。
孫遠安想要說什麼，但卻沒有說出口，他怕冒犯了老道。
「挺識趣的丫頭，你小子艷福不淺啊。」老道笑呵呵的說道，不過他的笑容不管怎麼看都極為滲人。
話罷，老道的不知從哪摸出一捲軸，隨手丟給了孫遠安。
「這權當是這小子的聘禮。」
說着，老道掏出一張符籙，隨後往腳下一丟。
霎時間，一道柔和的白光籠罩着老道、方吾與孫若依，緊接着便見他們身上一束白光衝天而起，整個院子都被這白光照得慘白一片。
幾息過後，白光散去，此地便只剩孫遠安一人，而方吾三人早已沒了蹤影。
孫遠安像是丟了魂一般，目光始終停留在剛剛方吾三人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