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危險的冬季（6）

「總督（公爵）大人親自來救我們了，大軍正在與高盧人作戰！大人讓我們堅守，最多兩日擊潰高盧軍！」

馬爾庫斯滑雪出擊，成功聯繫上藍湖傭兵，帶回來天大的好消息，整個維列斯營地都沸騰了。

「誰說總督大人會拋棄我們？！聽說大人為了我們，不惜輕身犯險，來不及等待后軍，只帶著羽林軍為我們解圍！」士兵們說。

「重新決議！我們主動出擊，幫助總督大人牽制高盧的軍力！」百夫長們群情激昂。

「我們辜負了總督大人的期望！不能再讓總督大人失望！」全軍反思。

「總督大人考慮到我們的艱苦，要求我們聽從號令，如果需要我們主動出擊，他會燃氣狼煙，否則，我們留在營地里，避免不必要的傷亡！」馬爾庫斯意氣風，總督大人沒有違背承諾，他為總督大人承受的冤屈很值得。

「我們願意出擊，不能讓大人的三千軍獨自承受高盧的大軍！」奄奄一息的士兵們精神煥，彷彿過去的四五天積雪當飯的日子不存在一樣。傷風感冒壞肚子折磨的死去活來的士兵，此刻似乎也忘記病痛，請求分擔輔助任務。

「等著吧，總督大人三千軍足夠擊敗高盧軍，不像某人，以兩倍的兵力被打的沒有還手之力。」馬爾庫斯對德西烏斯冷嘲熱諷。

「居然還強令我等不得突圍，好像生怕我們拋下他不管一樣。」某滑雪隊成員兀自憤憤不平，他來自軍團騎兵隊，認為滑雪隊應該享受騎兵待遇，陷入困境時允許獨自突圍。

林楓與高盧軍鏖戰當天，維列斯軍團所有人都站在高處眺望，隱約的廝殺聲牽動著他們的心房。

「燃起黑煙了，在那邊！」眼尖的士兵紛紛喊起來，東北角的兩個煙柱扶搖直上，這是林楓安排藍湖傭兵出的信號：「總督大人需要我們！出擊吧！」

德西烏斯得知林楓救援的消息，悲喜莫名，他以最壞的惡意揣度林楓，原本以為必死無疑，如今卻絕境逢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相信林楓，還是繼續堅持這幾天的猜測。

「也許，弗拉維斯終究不希望我死在亂軍之中，反正，經過這次慘敗，我也沒臉繼續呆在軍中，更沒有臉競爭總督之位了。」德西烏斯蕭然概嘆，「還是原諒他吧，這樣的事情太多了，為了家族的利益，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

另一個蠢蠢欲動的想法折磨著德西烏斯的神經：「也許，弗拉維斯（林楓）的目的不是為了家族的利益，他為了他自己的野心！他救援我的目的，也不是一時不忍，還有討好我，籠絡我的心思。弗拉維斯智勇兼備，如果他真的要篡奪皇位，如果他同情羅馬人，我是不是該支持他？」

「我們的戰友就在前面，他們需要我們的救援！」林楓激勵最前面的百人隊，「眾神在關注我們，祖先在保佑我們，戰友們在期待我們，我，在期待你們！」

「前進！」

「前進，前進，前進――」

迭聲的前進聲中，六十列數百縱深的隊伍，以一往無前的氣勢，向嚴陣以待的高盧軍挺進。密集的隊形，密集的步伐，密集的刀劍，密集的槍盾，密集的人頭，密集的意志。

前進！

可以倒下，可以死去！

前進！

一排排的士兵如牆推進，連綿不絕的隊伍如牆推進，前赴後繼的軍隊如牆推進。

阿圖司都斯本來還有所保留地命令側翼部隊保存體力，現在，他被羽林軍「其徐如林」的緩步推進震懾住了，那是無敵的氣勢。

「沖吧！」阿圖司都斯揚手高呼，他低估了羽林軍的意志，他知道自己輸了，他唯一的希望是不要輸的太慘。

「你去傳令奧列維克斯，讓他撤圍維列斯軍團，準備接應我軍撤退；你去傳令給山林的勒皮爾斯軍，讓他們馬上返回勒皮爾斯城組織防禦，不得停留；你去傳――告訴阿古斯（公爵）殿下的扈從，讓他們馬上掩護殿下撤退，不要管其它的了，能救回多少是多少！」

阿圖司都斯一口氣派出全部傳令兵，然後以決然的目光看向山丘下不可阻擋的鐵血洪流：

「如果我們死在這裡，讓我們的血凈化這大地。」

林楓和侍衛們呆在最安全的結合部，他不想參與戰鬥，他知道自己勝利了，他已經命令藍湖傭兵點燃狼煙，這個命令有兩個意思：如果羽林軍戰敗，則犧牲維列斯軍團為羽林軍撤退爭取時間；如果羽林軍勝利，號召維列斯軍團出擊，截斷高盧軍的退路。

「消滅這裡的高盧軍，勒皮爾斯就是不設防的城市。我軍給養將盡，就在勒皮爾斯補充吧。」

「就算註定失敗，這是最後的機會。」阿圖司都斯眼睛死死盯著林楓的總督旗，他的劍指著那個方向，他的一千阿孚爾（高盧）勇士沖向那個方向。

「殺死西班牙總督，高盧得救！」這是阿圖司都斯最後的信念，他不打算活著離開這戰場，他想要林楓陪葬。

「列陣！」漢諾•烏爾索欣喜地看著高盧人沖向他們，他原本以為這次沒有作戰的機會了，前面的三個大隊足夠將正面的高盧軍衝散，然後就是貓和老鼠的追逐和殺戮。他這一生都忘記不了誘敵時的狼狽，雖然這是服從命令的結果，他需要宣洩。

在漢諾的命令下，第五大隊的四百多名士兵迅速展開成橫隊，第一橫隊支起盾牌連成一片，第二橫隊的士兵將長槍架在盾牌上，另一隻手上的盾牌貼在前排的身後，提供必要時候的助力。

「殺上去！」阿圖司都斯大吼一聲，短斧砸開刺向他的長槍，挾著衝鋒的力道撞在盾牆上，支起這面盾的士兵被撞倒。阿圖司都斯毫不停留地舉起斧頭劈向右邊的羽林軍士兵，他期待斧頭劈斷骨頭的聲音，就像他小時候在家劈材一樣。

「怎麼回事？」阿圖司都斯感覺一股大力撞在身上，劈下的斧頭偏了，將一個衝撞過去的高盧士兵開了瓢。不等他反應過來，一道冰寒的鋒芒侵入他溫熱的腹部，一進一出間，他的精力，生命，隨著噴涌的鮮血快速消失。他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死得這麼窩囊，他想殺死西班牙公爵。

殺死他的是被他撞倒的羽林軍士兵，這個士兵被後面的戰友及時用盾牌托住，藉助戰友的推力，他的盾牌撞偏阿圖司都斯，然後，他右手的短劍毫不猶豫地繞過盾牌，刺入敵人的腹部。他沒有看清對手是誰，反正，他很肯定一件事情：這個差點撞倒他的人被他殺了。

同樣的事情生在陣線的各個地方，有些羽林軍士兵被斧頭或短劍殺死，但死的高盧人更多。

第一波衝撞，高盧以三十的傷亡換取羽林軍十三的傷亡，接下來，失去衝撞力的高盧人就再也不能取得這樣的戰果了，他們的速度慢下來，阻擋在羽林軍的大盾之外，不斷被長槍捅死，他們中只有極少的人能夠躲過長槍（上路）和短劍（中路）的刺殺，殺死他們的敵人，羽林軍的大盾掩護了他們大半的身體。

「這些高盧人太傻了。」林楓絲毫沒有尊重前赴後繼，勇敢的高盧人，他鄙視他們。

「進攻密集的盾牆陣線，就算不會用投石車和巨弩，不會陰險地使用標槍和生石灰，起碼也該學習他們的高盧同胞，要麼長槍對刺，要麼同樣使用密集陣相互擠壓。散兵線衝上來，不是找死么？」

羅馬大盾就像雨傘擋雨，小雨點奈何不了傘下的人，要用瓢潑大雨和斜風細雨才行。不過，這幫孫子，好像在二十一世紀也沒學會使用雨傘，大概永遠不能體會「雨中撐一把傘，丁香花一樣的姑娘」這樣美麗的詩意。

如果林楓知道，窩囊地死在盾牆前的，還有被譽為「德米泰第二」的阿圖司都斯，他大約會有更惡劣的想法。

圍困維列斯營地的高盧軍沒有機會接到阿圖司都斯最後的命令了，他們被主動出擊的軍團打的一敗塗地，狼狽逃竄，餓瘋了頭的老虎，可能奄奄一息，也可能是更加兇悍的存在：瘋虎。

強弩之末的維列斯軍團或許只有一擊之力，但留下來圍困營地的高盧雜牌軍，連這一擊之力也承受不住。維列斯軍團擊敗包圍他們的高盧軍，攻佔高盧軍營地，現大量可吃的東西，這下子，他們顧不上追擊敵人，也顧不上接應林楓。

羽林軍打垮攔路的高盧軍，林楓命令漢諾•烏爾索帶著四個大隊的士兵全速向勒皮爾斯挺進，爭取能奪占城市，他帶著傷亡最大的第一大隊與維列斯軍團回合。林楓先慰問了留守營地的兩百士兵和近千病殘士兵，解下第一大隊隨身攜帶的全部食物給他們，然後慰問攻佔高盧營地，在營地里胡吃海塞的士兵，沒想到他聽到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我管你是誰，敢阻擋我吃東西，我就吃掉你。」

德西烏斯拿不準林楓的心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接受林楓的「心思」，在高盧營地里喝了些酒和麥片粥，感覺好了些，他忍不住想：弗拉維斯（林楓）如此年輕就有如此成就，帝國又值多事之秋，除非他放棄爭權奪利，否則，以他現在和將來的成就，難免捲入羅馬和迦太基的紛爭當中。自從蘇拉被毒死，羅馬籍公民人人自危，到時弗拉維斯振臂一揮，一定一呼百應，恢復羅馬的榮耀，似乎指日可待――

卡里魯斯家族、維列斯家族，包括蘇拉的家族，他們都混有迦太基人的血脈，但是，他們還是習慣被認為是羅馬人，他們是迦太基人親密的合作，而不是相互融合的產物，所以，蘇拉才會被毒死。

也許，眾神不忍羅馬的榮耀被迦太基的市儈玷污，賜予羅馬人新的領袖，弗拉維斯將迎來羅馬人的輝煌？

林楓不知道德西烏斯在胡思亂想，他只想找到德西烏斯，狠狠地臭罵他一頓，泄一番他這些天積累的怨氣，能夠找個理由打他幾十軍棍更好。他不斷向軍團士兵打聽他們軍團長的去向，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

最後，還是馬爾庫斯幫助找到了縮在某個帳篷角落的軍團長。

可憐的軍團長！德西烏斯看上去比去年被圍的法蘭西總督還要狼狽三分，不僅甲胄破裂生鏽，頭鬍子亂成雞窩，臉上黑黃相間，居然還全身濕透，立於寒風之中瑟瑟抖！

林楓的氣一下子就消了，他忍不住大笑起來，好不容易吩咐侍衛找出乾淨的衣服，又找士兵燒了一鍋熱湯，讓德西烏斯好好休息，然後就離開他，帶著羽林第一大隊趕往勒皮爾斯。漢諾•烏爾索已經佔領市鎮，林楓想在城市裡找一個溫暖、舒適的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覺，這次救援，他算得上精力憔悴了。

不過，林楓的休眠沒有持續多久，林恭內斯的丹尼•薩烏尼特派來的信使帶來了緊急消息：愛杜依重新集結了兩萬大軍，安巴利、林恭內斯、所有臣服的高盧部落全部叛亂，據說，到處都在傳揚他的死訊，就連馬西尼亞和納爾榜都蠢蠢欲動。

「從時間上推算，大人離開林恭內斯的第三天，謠言就開始四處散播了，這是有預謀的反叛！」

「難道讓我馬上趕回林恭內斯？三百里的路程！」林楓賭咒誓，絕不再走三百里路程，要麼等冰雪融化騎馬回去，要麼，讓阿德巴爾和丹尼自己解決。

「還有，將這封信送往西班牙，我需要軍隊，更多的軍隊。我過於仁慈了，我會讓高盧人認識到背叛我的後果，尤其是打攪我休息的後果，我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