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抽

來的一路上，吉野順平都在思考着見面之後該和上原玲也說些什麼。

如果只是同名同姓自然是再好不過。可如果真的是他要暫時休學，休學的原因還是因為病情加重……

吉野順平一個激靈。

萬一上原同學其實在家，只是因為生病的原因已經沒辦法起身開門了怎麼辦！

腦海中想像著臉色蒼白的瘦弱少年因為聽到門鈴聲，不得不顫顫巍巍地從床上爬起來，結果因為體力不支而暈倒在地。甚至可能因為家中無人照料，只能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直到自己清醒，又或者再也……

吉野順平猛地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絕對不可能發生的幻想驅逐出去。但腳下還是默默加快了腳步，甚至不自覺地開始奔跑起來。

天色早就完全暗了下去，幾盞半明半暗的路燈根本無法起到照亮的作用。眼見着距離上原玲也所居住的公寓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吉野順平不由得懊悔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想到這麼關鍵的問題。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先撥打急救電話做好準備，一道矯捷的身影從前方昏暗的陰影中顯現，伴隨着身後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響，扭曲了四肢的咒靈手腳並用的在後方嘶吼著爬行，不過短短几秒，追與逐的兩方便再次被黑暗所吞噬。

隨即——

劇烈的碰撞聲轟然響起，濃濃的煙塵從黑暗中瀰漫開來。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吉野順平還是認出了那個身影。

「玲也——！」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吉野順平甚至還來不及感到恐懼和慌亂，只是急切地呼喊著。

他朝上原玲也所在的方向踉蹌了兩步，但剛剛邁出的腳步還未落下，飛濺而出的一顆碎石從他的肩膀擦身而過，巨大的衝擊將他擊倒在地。

等到吉野順平再次抬起頭時，一切似乎已經塵埃落定了。

可眼前的畫面並未撫慰他的恐懼。

吉野順平的心臟已經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一絲尖銳的寒氣從他的背脊向上爬過，直到這股凌冽的極寒從大腦一縷一縷的四散至全身每一個細胞與毛孔。

騙、騙人的吧？

吉野順平都快忘記眼前這個正在啃噬醜陋怪物的少年究竟是誰了。記憶中溫柔的笑容正在一點點被塗抹擦拭。

宮裏深望着畫面中屬於吉野順平代表友善的綠色血條在黃綠黃綠之間不停閃爍，一臉無奈。

雖然他的準頭是偏了點，但也不至於被嚇成這個樣子……這屆NPC的心理素質不行啊。

說來慚愧，之前使用上原玲也進行日常清剿時，宮裏深都是自己登入意識連接主動加入戰鬥的。結果某天突發奇想開了託管模式后才發現，上原玲也自帶的體術搭配上遊戲提供的模擬戰鬥后比他本人強了不止半點。

呔，那他這個主控還有什麼用處。

下個角色一定得選個遠程流，最好躺着也能打架。

考慮到自己主動接入操作可能沒辦法在面對四隻中型體型的咒靈同時還能保證吉野順平毫髮無損，索性便直接將身體操控交給系統代打，還能分出精力通過意識空間的主面板觀察遊戲內的情況。

經過幾天不斷地吞噬，上原玲也所蘊含的咒力已經達到了十分龐大的程度。

他所綁定的天賦「咒靈喰種」並非僅僅只是通過吸收的方式將咒靈的咒力納為己用。而是通過吸收后的不停轉化、積累和膨脹爆發為更加強大的力量。

類比於將上原玲也的身體化為咒力的角斗場，在他體內相互擁擠廝殺的咒力不斷地互噬，直到最後的勝者再被身體的主人吞併，從此化為這副身軀的養料。

除非能夠將這份力量隱藏過消耗掉。否則擁有這份「天賦」的少年在五條悟的六眼之中，或許只是一個由無數混沌恐懼所凝聚的人形罷了。

上原玲也的動作隨着那聲呼喊而產生了停頓。他微微側臉，順着聲音的源頭看來，而在相互對視的那一眼，他卻幾乎瞬間便讀懂了少年眼中飽含的苦痛與掙扎。

吉野順平的內心不再惶恐。

「順平……？」

渾身狼狽的少年不由得睜大了眼，用略微沙啞的嗓音遲疑着開口喚道。

吉野順平心中悸動。然而還未等他開口，眼前的少年便以一種迅速到詭異的速度朝他衝來，不過瞬間便來到他的身後。

吉野順平還沒來得及思考發生了什麼，但就在他回頭的剎那，上原玲也已經擋在他的身前，因着奔跑的姿勢而未收回左腳順勢揚起，兇狠地踢向咒靈的大腦。

惡濁的怪物還來不及釋放惡意，就這樣被一記飛踢踹進了街邊的垃圾桶里。

上原玲也回過頭，一臉擔憂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沒事！」察覺到少年的局促不安，吉野順平鼓起勇氣表達自己的心情。「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說完，他又朝着少年靠近了兩步，但當他看到那雙猶如墜下幾顆星點一般的堇色眼眸后，原本在腦海中翻滾的疑問卻再也說不出口了。

吉野順平張了張嘴，覺得所有的語言在這一刻都已經蒼白。

「先離開這裏吧。」上原玲也率先有了動作。

似乎什麼也沒發生一般，上原玲也拉住他的手腕朝前走去。吉野順平順從地跟在他的身後，自然沒能看到背對着他的少年嘴角還未收起的笑意。

上原玲也十分滿意，他已經徹底獲得了吉野順平的友誼，早就恢復綠色的血條已經說明了一切。有他配合的話，接下來要做的事就好辦多了。

「玲也，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吉野順平回頭朝離開的拐角看了看，之前的咒靈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堆被破壞的建築殘骸被留在原地。

「先離開這裏。動靜太大會引來咒術師的。」上原玲也頭也不回。

「咒術師……」吉野順平不由得想起了虎杖悠仁，可不用問也看得出來，眼前的少年似乎並不想和咒術師有什麼接觸。

「順平如果遇到咒術師的話，要記得躲遠點。」少年的聲音很平靜，卻又蘊含着某種未知的複雜情緒。「他們和你們雖然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但你們彼此之間隔着一條巨大的鴻溝，一不小心就會墜入深淵。所以不要接觸咒術師，會變得不幸。」

「『你們』……」吉野順平微微一頓，他反手拉住他的衣擺，這也讓上原玲也不得不停下腳步，「那你呢？你把自己放在了什麼位置？」

聽到吉野順平的話，上原玲也沉默了半響。他甚至沒有回頭，只是背對着他緩緩開口道：「我並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兩邊都不算，不用把我分類。」

「……」

吉野順平一陣無力，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原本還想找出什麼理由反駁、辯論，可當他看着上原玲也的背影，腦中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曾經面對的那些陰暗與漠視，虛偽與怨恨。

是啊，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去評判呢。

「不過，」上原玲也突然話鋒一轉，繼而轉過身，帶着調笑般隨意卻又無比認真的語氣。

「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這個是可以算進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