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又是1個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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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碑之前，女鬼叩首。

她看著上面一個個熟悉的道名，有小道士的，也有小道士師兄弟的，還有很多她不認識的。

那一戰，東山的道觀十室九空，整整一百三十餘年，仍舊未曾恢復當年勝景。

良久之後，紅衣女鬼才起身，對著蘇青丘微微鞠躬，以示感謝。

她的眼角仍舊在流淌著血淚，如今為鬼，能流的也只是心頭之血罷了。

見氣氛有些壓抑，一旁的司春風沖著紅衣女鬼拱了拱手，道：「姑娘可知這裡為何只有道家的名字？」

他在有意轉移著注意力。

現在紅衣女鬼身上的戾氣越來愈輕，只要拖延下去，此鬼執念必將消散。

所以趁此多說一些也無妨。

「為何？」

紅衣女鬼下意識的問道。

只要與小道士有關的事情，她總是很感興趣。

「因為盛世佛門亂世道，道家把家國天下寫在了道書最前面，而佛門則把避世修行、吃齋念佛，以及伺候他們的佛祖寫在了第一位。」

「此為烈士墓碑，只是刻錄了一些英雄兒女的名字，那些禿驢可沒有資格在裡面記錄。」

「不僅之前沒有資格，現在同樣如此。旁邊就是緊鄰陵園的公墓，江南道內誰都可以把骨灰埋在公墓之中，以供後人祭拜。但唯獨寺廟的和尚不允許。」

「朝廷規定，天下十五道內，所有寺廟的和尚死後，屍首必須火化，骨灰必須散入大海，不準立碑，不準祭拜，既然他們嚮往死後侍奉佛祖，就不要再貪戀生前之事，索性死後被上香叩拜，也一併不允。」

司春風解釋道。

「活該！」

紅衣女鬼淡淡說道。

「確實活該。當年那些和尚逼你而死，此事在下承諾定會去處理。雖然已經過了一百三十年，一切物是人非，但是還姑娘清白，並把所涉及的寺廟劣行一一公布還是可以的。」

「那些和尚最重臉面，想必如此做會比殺了他們還要令人難受。」

蘇青丘也看不慣那些和尚，緩緩說道。

紅女女鬼低眉，她的心早就追著小道士而去了，今日心愿已了，生前之事，已不想多管，便道：「這並不是奴家的執念，不過奴家也不想去原諒他們。蘇大人怎麼做，隨大人意就好了。」

「如此也罷。姑娘可還有什麼心愿未了？」蘇青丘繼續問道。

體內積攢出來的力量越來越多，這次的收穫定然非凡，蘇青丘準備再接再厲，了結女鬼心愿，送其入輪迴。

「大人準備殺了奴家？」紅衣女鬼目光平靜，直視蘇青丘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淡問道。

「你為厲鬼，傷人無數。一百三十餘年內，這東山之中不知有多少凡人遭你毒手。我憐你生前之事，可為你聲張正義。」

「但卻不能抵消你死後所犯下的罪孽。以死謝罪，送你去輪迴，如此才能與那些被你害死的生靈，做一交代。」

「姑娘，懂否？」

蘇青丘同樣平靜的看著紅衣女鬼，淡然說道。

一時間，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張秋月和司春風暗暗叫苦，腳步忍不住退後了三分，躲在了蘇青丘身後。

你說你沒事撩撥這厲鬼幹嘛，等她幾年幾十年後慢慢消散不好么。

「大人覺得定可以拿下奴家嗎？」女鬼似笑非笑，

身上的戾氣再次湧出。

陰風肆虐。

「在下青傘尚可一用，姑娘不妨試試。」蘇青丘盯著女鬼，語氣稍冷。

一陣沉默之後

紅衣女鬼突然展顏一笑，身上的戾氣全部收回體內，又變成了那個普普通通的樣子，輕聲道：「奴家確實打不過大人。也罷，反正心愿已了，與其渾渾噩噩的活著，還不如去下面看看，看看小道士是否在等著奴家。」

「不過大人既然問了奴家有什麼心愿未了，奴家這裡還真有一個心愿，大人可帶奴家去小道士的墓碑前看看？」

「我想……」紅衣女鬼猶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深深的吸了口氣，繼續道：「我想以他妻子的身份拜祭，去為他上一柱香。」

然而蘇青丘卻搖了搖頭，道：「不是我不帶你進去，這裡是祖先們庇護後人之地，他們的英靈若在，又豈會讓你這般的厲鬼進入其中。」

「即使未有英靈，這裡的堂皇正氣，也不會放你進去的。人鬼殊途，你應該明白。」

張秋月聞言也點點頭，接過話題，道：「蘇大人說的對，這也是我們之前可以依靠此地抵抗你如此久的原因所在。」

「你引誘我們來此，不也是為了消耗這裡的堂皇正氣么。而且這裡只有衣冠冢，東山陵園中其實並沒有他們的屍骸。」

「因為倭寇以人血人肉祭祀八首偽龍，那些不低頭，不叩首，殊死抵抗，寸步不讓的人，屍骨全無。」

「這裡的墓碑縱使有千萬，卻也只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那些無名無姓的英雄，甚至連衣冠冢也沒有留下。」

女鬼聞言，血淚又止不住的往下落，她最愛的人，竟連屍骨也未留下。

又何止是陰陽兩隔。

聲聲泣，聲聲涕：「小道士，你好狠的心，哪怕是死了，也不肯讓我再見上一面嗎？

「我恨你，恨你啊！」

見狀，張秋月都不忍看下去了，把頭偏轉，也跟著傷感起來。

說實話，她有些羨慕紅衣女鬼的愛情，敢愛敢恨，矢志不渝。

而她……何時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良家。

這般想著，張秋月眼神掃過司春風，頓時嘴角一抽，急忙又看向了旁邊一身白衣的蘇青丘，兩眼頓時放光。

對，這才是自己的良家！

准沒錯！

……

良久

紅衣女鬼才平復了情緒，看著蘇青丘手中的血色洞簫，-道：「那時候小道士最喜歡的便是為奴家吹簫一曲，每每奴家聽來，都沉陷其中。」

「而奴家，有時候也會跟著低吟淺唱一番，不知情的人，路過道觀門口，都說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大人可會吹簫？」

蘇青丘遲疑，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在下只會彈琴，並不會吹簫。」

「彈琴？」紅衣女鬼微微一愣，隨後環顧四周，嘆了口氣：「可惜這裡並沒有琴。」

「無妨！這有何難。」蘇青丘搖了搖頭，看向了一旁的張秋月，道：「張大人，借你發簪一用。」

張秋月不明所以，不過還是解下了發簪，遞了過來。

接過發簪，蘇青丘隨後從腰間香包掏出了幾縷青絲，一邊綁在傘柄之上，一邊綁在了洞簫孔洞中。

伸手一轉，血色洞簫和青傘憑空飛起，立於秋雨之中，幾根青絲被拉扯的筆直。

用發簪在幾根青絲上輕輕撥動一番，與秋雨共振，悅耳的琴音響起，只聽蘇青丘道：「姑娘想聽什麼？」

「《來生》！」

錚錚錚

琴音起，來生續，道一曲天涯海角，聞一聲肝腸寸斷。

幽幽的琴音，響徹天際。

這一刻

紅衣女鬼看著蘇青丘，恍惚間似乎看到了當年的小道士身影。

只是一個名為蘇青丘，一個名為蘇青平，一個彈琴，一個吹簫，同樣是九月天，秋風秋雨季，卻已經是不同的人。

一百三十年啊！

又是一個輪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