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白頭

等余尋途睜開眼睛，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印入眼帘的是一團篝火，他正靠在楊念曦的腿上，衣服已經換成了王朝的黑衣。

「你醒啦。」楊念曦原本正在昏昏欲睡，看見余尋途醒了立馬精神了起來。

余尋途點了點頭，直起身子坐了起來，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一整天了。」楊念曦說道。

「陳新他。。。。」腦子慢慢變得清醒，余尋途突然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幕。

楊念曦點了點頭，讓余尋途明白了，他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陳新，在昨天已經死了。

「你昏迷之後，又有幾枚很大的炮彈打到了水裡，是陸王侯救了我們。」楊念曦解釋道，她指了指篝火對面，示意余尋途往那邊看去。

盤腿坐在他們對面的陸晨正拿著樹枝撥動著篝火，試圖讓篝火更大些。

「陸王侯，謝謝您的救命之恩。。。。您這是？」余尋途說著，抬頭看去，突然愣住了。

他記得前幾天第一次見到陸晨的時候，陸晨雖然眉宇間有些疲憊，但卻是二十來歲的樣子，頭髮也還是黑色。

可現在，陸晨彷彿老了幾十歲一般，臉上籠罩著一股濃濃的暮氣，彷彿大病初癒一般，頭髮也變得雪白。

余尋途之前是從來不信一夜白頭的，直到現在這種事就發生在他眼前。

「沒事啊。」陸晨沙啞著聲音說道。

余尋途轉頭看向了楊念曦，後者給他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到別處去再說。

余尋途跟著楊念曦，走出了一段距離后，楊念曦才開口說道：「昨天除了我們之外，本來還有一些王朝的成員跳進了河裡，陸王侯帶著我們順著河道逃走的時候，又有幾枚炮彈落在了河裡，陸王侯當時竭力抵擋了爆炸的威力，卻也只有我們兩個活了下來。

後來他也脫力暈了過去，我把你們兩個給拉上了岸，他也是才醒來沒多久，只是醒來之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余尋途點了點頭，想到昨天的景象，他攥起了拳頭。

該死的五大集團。

他們又回到篝火旁坐下，紅彤彤的篝火映照著三人的臉頰，卻出奇的安靜，沒有一個人說話。

良久，余尋途才開口小心翼翼的說道：「陸王侯，我們想加入王朝。」

陸晨那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他緩緩抬起頭，問道：「為什麼？」

「必須得要一個理由嗎，就不能是因為我想加入？」余尋途反問道。

之前還有人跟他說，少年就應該有少年的活法。

可是少年的活法是什麼樣的呢？余尋途不想去了解，他只知道，他自己應該有什麼樣的活法。

為了救他，那個告訴他不用想太多的人，那個替他們負重前行的人，已經死去了，他應該接下那個人身上的責任，僅此而已。

陸晨似乎看穿了余尋途的心思，他點點頭，低下頭自顧自地說道：「這一路可不會平靜。」

「我也不習慣平靜。」余尋途覺得陸晨這句話意有所指，但他不知道，在幾年之後，他回首今日陸晨的這句話，才真正明白陸晨所說的不平靜是怎麼回事。

夜晚漸漸過去，當一抹朝陽穿過雲層，照耀在余尋途臉上的時候，余尋途這才看清周圍的景象。

彷彿進入了史前時代一樣，高大的樹木，茂密的草地，這是霧區植物進化的特徵。

我們這是在霧區里嗎？余尋途掏出手機，

正準備查閱，卻發現手機早就被河水給浸濕，連開機都成問題。

陸晨看出了他的疑惑，開口解釋道：「白霧之前已經將全部區域給覆蓋了，只是昨天晚上又退回了原來的霧區位置，像是在給我們警告一樣。」

「那霧獸群？」余尋途想起追著他們逃跑的那些霧獸。

「防線肯定是守不住的，五大集團撤離得很快，防線區域內死傷無數。還好隨著白霧的撤回，霧獸群也回到了霧區，不然情況還會更嚴重。」

短短几句話，余尋途都能想象得到當時的景象有多麼的殘酷。

「白霧撤離之後，五大集團連夜宣布獨立，將霧區之外又劃分成了六塊區域，他們五大集團各佔一塊，給我們留了一塊，如果不是王總司令還在，他們可能連這一塊都不想拿出來。」

「這不是趁火打劫嗎？」余尋途驚訝。

「有什麼辦法呢，現在整個九州國的守備力量加起來還抵不過他一個集團。」陸晨說道。

余尋途沉默了，為了保護百姓，九州的軍隊幾乎都派了出來，卻沒一個活著回去的。

「那現在咱們怎麼辦？」余尋途問道。

「之前我就和王總司令考慮過這種情況，專門制定了一套計劃來應對，只是沒想到五大集團會將事做得這麼絕，讓計劃的實行變得更困難了。」陸晨皺著眉頭，說道。「咱們還是先回去和王總司令見面后再商量吧。」

京都已經被趙氏集團劃為了己有，他們將見面地點定在了京都前方几百公里的一處小鎮上。

路途中，余尋途看見了昨天趙氏集團駐守的防線。

一片狼藉，武器和彈藥凌亂的丟棄在陣地上，零零散散的看見了幾處血跡，再往前走去，血跡開始變多了起來，還有些衣服碎片正在風中飄蕩，隱隱約約能看見上方有著「趙氏集團」的字樣。

余尋途都能想象到那些士兵丟下武器，不顧戰友性命逃命的場景。

再前方，又是大片大片的血跡，令人觸目驚心，由於這地方還沒人來接管，血跡在陽光下已經乾涸。

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經遭受了毒手。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防線外邊那條被染紅的河流還發出陣陣流水聲。

陸晨在河流前默默地站了一會，他面無表情，沒人能猜出他現在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