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城國

第六章 三城國

三城之地依山傍水靠大海,向東有優質港口與曾經繁忙的海上運輸線,向南北西有舊官道與肥沃的田地和曾經繁茂的山林資源以及少量金屬礦產資源,更有一條大河自西向東入海可做航道。

這裡如果合為一體,那麼就可以作為一個獨立的小國自行發展,而其他類似的區域大多已經獨立或被更大勢力收攏。這個在大陸上相對偏僻但在交通意義上並不算偏僻的地方既可以偏安自保,也可以審時度勢聯接四方,這也是雲霧山之主選擇此地為定居點的理由之一。

作為無心稱王爭霸的強者,這裡擁有兩到三個勢力似乎比只有一個統一勢力更好控制,但那也意味著需要花費更多精力去協調關係。相比之下,一個擁有整個地區的王作為代言人會更省心,而雲霧山之主要的只是政治上的尊重與經濟上的特權。

金元願意在成為國王的前提下給至今不知道名字的雲霧山之主那些權力,畢竟那些不過是作為貴族都會具備的特權,金元並不覺得過分。金元敢於提出並親自執行攻打雨虹城的行動並找人冒充雲霧山群匪自然是來自雲霧山之主的授意,而他最大的信心則是那兩名在他發布招賢榜后前來投靠的武者。他們自稱是雨澗城的漁民,但金元知道他們是雲霧山之主的核心部下,即使他們沒有戴面具、沒有穿厚重鎧甲、沒有攜帶任何兵器甚至沒有毀容,但他們是金元的底氣。

雲霧山之主不希望自己協助金元的事公開,所以名為黃牛、褐犬的兩人被要求無條件執行金元的任何命令但不到萬一盡量不要開口以免泄露情報。金元覺得好笑,這些名字以及頭像明顯與十二生肖搭配的武者只要表現出超凡武藝就一定會被人猜測來自雲霧山,畢竟不能保證只有金元自己想到這點。

黃牛是身形挺拔,面容非常英俊的年輕男子;褐犬一臉鬍鬚,頭髮發白,是看上去就令人覺得不是好人的老頭。他們二人現在統一使用金元提供的長柄朴刀,無論征討龜浩國餘孽還是山匪海盜或者雨虹城殘黨,他們都展現出超乎尋常的武藝而令金元感到踏實。只是因為他們或許原本不擅長使用朴刀,金元與身邊習武的親隨總覺得他們是倚仗強悍的身體力量進行簡單、粗暴的攻擊,武器是朴刀還是鐵棍似乎沒有區別。

他們幾乎不會在吃喝拉撒之外的事上主動開口說話,對金元的詢問也總是沉默或搖頭來冷處理,並且因為雲霧山之主所謂協助穩定雨澗城的命令而將活動範圍限制在雨澗城所屬區域,這使得金元對他們既依賴又無奈而憤慨。

如果他們真的完全聽令金元,那麼金元一定會命令他們潛回雨丘城和雨澗城大殺特殺,幫助自己直接登上王位甚至一統天下。可是他們只服從雲霧山之主,金元在無法拉攏以及挑撥離間的情況下,只能繼續發出招募榜,希望拉攏到實力與他們匹敵且可以被收買的武者。

金元曾經想以比武的方式了解他們武功底細,結果他們完全不顧比武的規矩,對所有敢挑戰的對手都一擊必殺。想到這樣的強者在雲霧山之主手下還有很多,金元心中難免妒忌與酸澀,可惜招賢榜始終招不來能夠與他們二人比武且一招后不死不傷者。

明明雲霧山之主攜帶其他部下暫時離開雲霧山乃至三城地區,金元卻無法拉攏他的倆個僕從,這讓金元感到泄氣。但相比較之下,更讓金元沮喪與心寒的是雨丘城的內線傳來消息說父親安排金元三弟協助管理雨丘城。涉及政務管理,這是要重用三弟的信號,而命令金元在取得雨虹城后留下治理則是看似重用實則擱置的意思。歷史上的皇帝也許會要求太子出征解決難題,但從未聽說過令皇位繼承人長期遠離權力核心所在地。

也許鑫源並沒有想那麼複雜而是金元多心了,也許是因為金元日常對大哥的擁護和對權力的無所謂態度令人覺得金元沒有野心,也許是金元與雲霧山糾纏不清的關係惹惱了痛恨雲霧山的鑫源,總之在金元進駐雨虹城八個月後,他開始後悔沒有早點殺掉那些障礙,但他卻缺乏回雨丘城的合理理由。

側重清理盜匪的黃牛與側重保護金元的褐犬因能力出眾而多次被鑫源召見,但二人拒不離開雨虹城,這態度令金元與鑫源的關係變得更加尷尬,畢竟他們的舉動會被視為是金元的忤逆指使,直到木鼠的出現。

金元不知木鼠為何在雲霧山停止活動大半年後突然現身,但是木鼠是以黃牛與褐犬的大姐身份上門認親並且立刻形成他們二人一切聽從木鼠指揮的局面。和他們二人的沉默寡言不同,木鼠與金元的第一次私談就主動表示遠離權力中心的金元對於雲霧山之主一文不值,同時她代表雲霧山之主授權褐犬跟隨金元以彙報雨虹城狀況的理由返回,自己則以金元最高管家的身份代理雨虹城。

金元在家族集會上向鑫源與與眾多長老下毒並在數日後他們毒發身亡后,以搜查鑫源等人突然去世疑點的理由命令堪稱無敵的褐犬抓捕宗親,將家族所有關係疏遠之人盡數以叛亂的罪名殺掉並剝奪其全部產業,然後假惺惺的推舉大哥繼任家主兼子爵之位,自己則以家主保護者兼大管家的身份重新統合勢力,並任命自己的一個兒子前去接任雨虹城城主之職。

這樣做令金元的兒子們不解,木鼠與黃牛在金元的兒子到任后便突然消失也令新城主心中不滿與不安,不過金元不以為意,靜靜等待木鼠所言的契機。

與金元在權力道路上踏血前行相反,雨澗城的晴樂城主則在猜疑道路上愈發眾叛親離。在失去幾個兒孫之後,雨澗城不再有失蹤案,取而代之的是晴樂心腹被連續暗殺數人。在雲霧山群匪與雨虹城一戰然後暫隱之後,雨澗城主城的暗殺行動也未停止,但役染親手抓到的殺手卻揭示了至少有些暗殺確實來自對城主之位有想法的城中權貴,而在城防軍營帳中撿到的牛紋面具和在巡防軍營帳撿到的犬紋面具以及倆軍的平安無事似乎給了晴樂無數缺乏證據的提示。尤其是那牛紋面具是在殺掉晴樂的大管家后被家丁們尾隨至巡防軍營帳,然後人在翻過牆后便消失在夜幕與人群中,僅僅留下這副面具給人無盡猜想。

面具與戴面具的人之間究竟是面具賦予人身份還是人賦予面具身份?

由於身材外形已經被許多目標家中的奴僕看見,黃牛在完成刺殺大管家的任務后便消失了。木鼠看著晴樂暴跳如雷的宣布大搜捕並把城內權貴階層搞得人人自危,許多權貴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被抓捕,而確實派出殺手的高官則被晴樂無視其派系力量進行了強行抓捕掃蕩。混亂在雨澗城主城內外同步發生,叛亂與逃亡成為雨澗城的主旋律,尤其在晴樂城主本人遇刺之後。

蒙面人從城堡外踏牆而入並直闖卧室,以短刀殺掉反應迅速的貼身護衛之後將晴樂一刀斃命,后趕來的護衛只看見嚇得狂叫的城主小妾以及倒地的城主身旁扔下的牛紋面具。由於蒙面人在面具之後的臉也纏著黑布且動作迅疾並且夜深的屋內視線不好,小妾不僅沒看清蒙面人的長相,甚至連來人是男是女都無法確定。這個庇護與豢養海盜來獲取利益的城主有許多為財而來的得力手下,相較殘暴的子爵家族,這位偽君子家族手上的人命與血腥要更多,只是他們未把那些人當人罷了。或許這個家族以後會學會不要在靠窗的城堡房間睡覺的教訓,如果金元沒有對他們的男丁斬草除根的話。

雨澗城對雲霧山畏懼與憤怒達到極端,役染也對木鼠所為深信不疑但不打算真正做任何敵對之事,然而這一切都毫無意義,因為二十日後,戴著鼠紋面具手持雙鐧的木鼠與戴著牛紋面具的黃牛因為拒絕摘下面具而與城防軍發生衝突並直接打至城堡外。

「無論何人以及何種理由,冒充雲霧山便是可惡可恨」在眾人圍攻下抵達城堡口的木鼠跳到被她打爛的木製瞭望塔兼塔箭之上高聲吆喝「對於你們彼此間的陰謀詭計,與我無關,但今後若再冒充我以及雲霧山行事,莫怪我們做事莽撞」

在木鼠高喝之時,黃牛也暫停攻擊轉頭看向她。然而此時一隊僕從從城堡中跑出將他們包圍后同時開始敲鑼打鼓。在場眾人皆感到莫名其妙,就連木鼠與黃牛也摸不著頭腦般四顧張望。隨即眾人看見一支弩箭射穿了木鼠的喉嚨,接著又一支弩箭射中黃牛肩膀,城堡內隨之傳出狂笑聲。

「我早就覺得戴著這種面具必然視野受限,只要干擾其聽力就能幹掉他們,果然如此」狂笑聲來自晴樂城主的侄子,一名父親於之前遇害的家族長老之後「所有人齊上,解決他們」

之前不可一世的兩人如今一死一傷,在場眾人都有種不敢置信的感覺,個別人甚至悄悄向後挪動身體。

「雨澗城會為你們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憤怒的黃牛咆哮著撇斷木鼠身上的箭矢,隨後扛著她以極快的速度向城外逃之夭夭。比起憤怒殺敵,優先帶走戰友,黃牛這種重情義的舉動只落入少數人眼帘,更多的人則視為懦弱逃竄。

役染也在人群中,姍姍來遲的他雖然功力大增卻一直以觀望態度未曾上前阻撓。如今佳人染血身姿落入眼帘,役染感覺自己心都在滴血,那再也見不到的容顏與聽不到的話語將役染鎖入噩夢囚牢之中。事實上不止木鼠自此再未出現,就連黃牛也不曾再出現,當然役染也不關心黃牛。用雲霧山之主的說法是黃牛應該帶役染去了安靜而溫暖的地方退隱,但由於黃牛並未多言便告辭,所以即使是雲霧山之主也無法再找到他們,更別提中了魅惑術的役染。

金元從木鼠那邊聽見的興兵時機是雨澗城彼此猜疑之時,但木鼠是以自己匯合黃牛和褐犬,然後集體以替奈霖主持公道的理由進軍,所以木鼠的意外遭遇對她也是意外。這意外雖然提供了更好的興兵理由,但是想到雲霧山之主回來后可能的怒火以及他那些厲害的部下,金元心中難免發虛。好在褐犬這個戰力破天荒的主動提出進軍以便報仇,金元覺得順勢而為不失為當前的最佳良策,於是他在將幾乎家族幾乎全部涉及權力的男性及其孩子以調查之名毒殺后,一邊整軍發布為奈霖查找真相的通告,一邊暗中派人去與木鼠提到的役染聯繫以便裡應外合。比起自己清繳雨澗城權貴階層,金元突然覺得或許任命役染為副城主,由他來動手會更為乾淨且能將罵名擋在雨澗城。至於正城主當然是不可能赴任的奈霖,而另一名副城主則是金元另一個兒子。

原本需要付出沉重代價的攻城掠地如今再度摧枯拉朽般順利,意氣風發的金元受盡吹捧。他無視了以照顧之名被嚴格監視的大哥大嫂,也無視了領地內仍然存在的諸多問題,他發自內心的為雨澗城找到消滅雲霧山群匪的辦法感到興奮,同時在準備自己的預防手段之時又無比欺騙雲霧山之主的回歸,畢竟到建立王國這步就不再需要大哥大嫂,但是雲霧山之主卻說他們到了這一步才能發揮真正的價值。到底是什麼樣的價值,金元百思不得其解卻又覺得雲霧山之主必有深意,所以只能不胡亂作為誤事並期待從他那裡得到答案,畢竟三城之外的勢力更多且更強大。

三城已經盡在掌握,是否稱王還在猶豫,放鬆下來的金元與小妾廝混至黎明才入睡,然而醒來之時眼前卻是他永遠都不敢相信的場景,一名與他一模一樣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另一名壯漢站在他身邊發出了曾經聽到過的虎紋面具者的聲音。

「快點醒來」壯漢邊拍打躺在地板上的金元的臉邊不耐煩的嚷嚷「快點快點」

「你們要幹什麼?護衛!」

「不必喊,你的聲音無法離開這個房間,你的妾與丫鬟也中了昏睡咒」與金元面貌一模一樣的人說話間卻又變成小妾的模樣「自我介紹一下吧,他叫天虎,特殊技能是擁有無匹的神力;我叫水龍,特殊技能是光魔法。你之前見過的木鼠擅長魅惑術,黃牛擅長醫術,褐犬擅長追蹤術,我們這些從主人那裡得到的本事都是不為人知的秘密,你猜我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們要殺我?我可是你們主人的盟友?」

「盟友?」水龍笑著變幻成一個房間不存在的新人物「誰會把你這種能向家族下黑手的視為盟友?主人確實考慮過扶持你為國王,但你竟然在訓練刺殺主人與我等的武者小隊,你說你是否該死?」

「從未有過此事,那些只是預防龜浩國的武者而已」

「是嗎?」水龍笑著從椅子上消失「光魔法對於你這種廢物而言可能會幻想它是一種強光或者神教小說里的聖光,但實際上光魔法豈是那麼低級的玩意?人的眼睛看任何東西都依賴光線,換句話說我可以通過改變身體周圍的光線來幻化成你眼中的任何存在,當然也可以變成透明的隱形人。這倆年,我一直奉命監視你的舉動,你猜你的謊言能瞞過誰呢?」

「這怎麼可能?這真是人類能做到的嗎?」

「其實我很早就提議由我直接取代你,就算主人怕露餡,那也有奪舍附身、化形替代、精神操控等多種辦法取代或操控你,但是主人不願意,他不希望在非立刻必殺之人身上暴露禁術,也不願意干涉任何人的意志自由。雖然奈霖是一個不錯的國王候選方案,但任何方案都可以調整,而你竟然蠢到試圖獵殺我等?」

「我沒有,還有大嫂一個女人怎麼能當國王?」

「這就是你的愚蠢之處」水龍幻化成奈霖笑道「主人自稱德維帝國皇族後裔,德維帝國的女性可不是如今這般地位,而你對於主人提出的廢止殉葬這種理所當然的建議竟然視為是可以利用的條件?奈霖身負兩城主族後裔身份,雖然主族已經基本被你消滅,但對那些愚蠢的幹部群體而言,這麼一個主人後裔要比隨便哪裡立的女子更有說服力,即使這仍然會對當地與周邊造成巨大衝擊。」

「既然你們這麼厲害,自己當國王好了,何必折磨我們這種小人物」

金元憤怒的開始咆哮,天虎神手掐住他的脖子讓他無法發聲。

「小人物?小人物可不敢嘗人肉,也不敢販賣人類給海盜。我就明說吧:在未來的三城地區,你們這種人都是死罪。至於現在的犯人,饒恕無影響力的女子以及和在你們眼中算不得親戚的窮困分支不死已經是最大的恩賜,你們這種家族本應該徹底毀滅」水龍坐在椅子上幻化成金榮說道「至於成為統治者,那有什麼意思呢?於己,只要保證各項權利,何必去擔起統治的責任與奉獻?於民,昔日德維帝國皇族一心為民,結果最終不還是覆滅了?天下萬民在德維帝國覆滅之時可有對逆賊群起而攻之?沒有,不過少數人的忠奸順反舞台,絕大多數人的自私自利觀望罷了。」

「天虎,我的聲音和他沒區別吧?」水龍幻化成金元形象學著他發出掙扎之聲后自言自語說「對我而言,最難的不是行動之時的龐大細節改變,而是模仿你們的身態與言行,唉,單靠一個本領想走遍天下始終不行呀。」

「一模一樣」天虎肯定的點頭「你身邊數米都是你的絕對領域,莫說影響自己喉嚨改變聲音,就算要影響他人聲音甚至形象也非難事,就不要浪費時間了吧?」

天虎的話令水龍有點不滿的皺眉同時金元聞言更是絕望,他真的不知道二人對他說這些話的用意,但那不重要了。恐懼、怨恨、猜疑,金元帶著這樣的情緒被天虎打暈,而這樣情緒的金元只剩最後一個用途。

趁著外面還未大亮,天虎扛著金元從窗戶逃離,而水龍所化的金元則起身前往書房。水龍不可能碰任何女子,不是因為怕幻術被察覺或覺得這種行為不道德和猥瑣,而是因為他們十二仆的體質都經過特殊加強,所以必須杜絕異性以免無意間產下身體素質強大的後代造成他們離開后的地區實力失衡。他們的主人因為依賴魔法,所以身體素質與也就比自幼練武的武者強一點,所以沒有這種顧慮,但自稱皇族後裔的主人又豈會看上她們?

次日雲霧山之主帶著四名部下來到雨丘城,這一次他們沒有戴面具也沒有強闖,而是以客人身份按禮儀拜訪。僕人與招募的武者紛紛暗中猜測雲霧山之主的來意,但不至晌午,一個驚天動地的通告便從城堡之中傳出:雨丘城子爵親弟、雨丘城大總管金元與德維帝國皇族傳人德維聯合發布通告宣布三城之地建國,以原雨丘城子爵雲龍的夫人兼雨澗城晴樂城主的繼承人奈霖為首任女王。雨丘城子爵雲龍放棄它國所封貴族爵位,三城國未來不設貴族爵位,由國王主宰一切。三城國以金元為首任宰相德維為首任次相,以役染為護國大將軍,境內子民應齊心協力效忠國王。

從這份通告看,奈霖很像兩個有實力與實權之人的傀儡,不設貴族很可能是因為他們已視王位為囊中之物。但是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三城的上下都在武力威懾下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的同時等待事態發展。人們最好奇的還是役染何德何能出現在通告之上,但役染早已通過褐犬與天虎向雲霧山表示了自己的效忠之意。受到天虎言語引導而把木鼠被殺怪罪於三城權力角逐的役染對於一切可能相關者都盡全力誅殺、盡所能去報復,而放棄實權的副城主之位調任大將軍不僅是為了輔佐不知名字是否真實的德維,更是負有剷除金元的使命感。

雨澗城對於奈霖這個女性成為國王其實要比被雨丘城其它人成為國王更能接受,畢竟雨澗城出去的人不太會做出對雨澗城屠城之類的事,所以也有少部分人幻想是奈霖高明手段駕馭了那些強腕人物。

奈霖雖然被金元派人監護,但她已經通過特意來報信的天虎知道雨澗城刺殺木鼠之事,為此她拚命哀求天虎請求雲霧山寬恕並許下永遠奉德維為主的誓言。雲霧山確實未對雨澗城出手,但金元所安排之人卻揮起了屠刀,再度從天虎那裡得到消息的奈霖除了以淚洗面和暗中虐待雲龍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雲霧山之主歸來后替她出氣。其實這也是她單方面的期盼,她拿不出任何證據來說服自己相信雲霧山之主會為了她而損害利益。雲霧山之主不止一次提到主動投靠雲霧山的金元作為知進退的人物是可以合作的對象,而奈霖和其它絕色女子唯一的區別就是同時擁有兩城身份。

在這個世界,女子是絕色美人還是普通美人還是醜八怪的判斷依據是什麼?還不是那些握有權力的男子隨心所欲的評價嗎?而握有權力之人不會缺少美女,就算長的國色天香,又誰真的依靠美色壓倒權力的天平呢?充其量是被權貴作為各種目的的工具或者文人騷客筆下所書的那些背著黑鍋的罪惡女子罷了。

奈霖從不會覺得自己可以靠姿色迷惑雲霧山之主這樣的人,她也不覺得自己有讓他在離開三城地區之時安排部下不定期探訪保護的價值,她只是知道自己惹不起這個人然後謹小慎微的應對罷了。但是城堡莫名其妙的死亡事件與堂而皇之的屠刀讓她害怕,所以在天虎前來探問狀況時,她講出了自己的畏懼和想要逃離的心愿。天虎沒有做出任何明確的表態,她也只能驚恐萬狀的保護著自己的孩子,直到雲霧山之主歸來,但云霧山之主的再次出現竟然是與金元談成推她為女王。當時與丫鬟們一起遠遠張望的她看見城堡那間談判之門再度打開后,褐犬徑直走向自己時,心中其實是恐慌的。天虎未曾透露褐犬身份,所以奈霖只知此人是金元的到,她以為那把刀就連被雲霧山之主也無法阻止。然而接下來的話語與場景讓她徹底感到眩暈,幾乎全程被他人指揮著的她迷迷瞪瞪的走到城堡樓頂,然後隨著金元的幾句莫名其妙的話語,她便成為了全場下跪聽令的女王。當然金元與德維沒有跪,他們在鬧劇結束后,拿出德維在海外找的工匠事先製作不知工匠製作的印章后發出的第一道女王詔令便是賜二人見王不跪的特權。接著又對人事進行了重新安排,金元派駐在外的兒子全部被召回任中央職務,而城主的職位也在權力被縮小和重新定義後任用了一些奈霖壓根沒聽過名字的人。二人不需要奈霖考慮或參與任何事,她就像一個書記官一樣負責記錄他們的話語和按他們要求處理文件,然後再親自蓋上自己的印章。連奈霖身邊丫鬟都看出奈霖是個傀儡,但奈霖不敢違抗他們的任何命令。至於新版本的不知何時準備好的政策法規則基本未與舊時代有太多變化,除了保證國王個人權力與金元和德維二人特權外,唯一的變化就是明確禁止殉葬以及非自願人口買賣,此外還有一些刑罰條目被刪除並從法律上取消了已經不存在的貴族特權。政策法規的文字很多,奈霖在二人注視下抄到手酸,但他們堅持新法規的原件必須是女王謄寫,這令心裡擔心被丫鬟照顧的孩子的奈霖心中不停叫苦。

奈霖繼位第二日,除了命令一些侍衛以使者身份去周邊遞交建交國書外,還下令效仿德維帝國進行考試選拔更多人才,並通告明日會祭祖並準備去雨澗城和雨虹城巡視。無論奈霖還是雨丘城的普通平民都覺得奈霖成為國王這事以及這個過程的禮儀都如兒戲一般,其它倆城收到通告之後也是如此想,但卻無人敢用實際行動質疑她,畢竟武力決定了一切發言權。奈霖推測那些任用的官員都是金元或德維早就看中並談過的人,今後三城上下將唯他們馬首是瞻,可是奈霖又有什麼辦法呢?奈霖現在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竭盡所能表現自己的忠誠心與可利用價值,畢竟可以兒戲般的封王就可以兒戲般殺王。

奈霖繼位第三日,她正式以女王兼雨丘城金榮家族傳人的身份與雲龍和德維等人前去祭祀金榮,當日無風無雨。夜間,在書房入睡的金元突然發出哀嚎之聲,趕到的侍衛發現他已經死去。

奈霖繼位第四日,在雨虹城以及雨澗城的大部分地區還不知道奈霖登基為女王的時候,奈霖發出了金元酒醉騎馬摔死的通告。這份通告只要去雨丘城主城城堡詢問就能發現是假,如果城堡之中有人敢違抗奈霖旨意的話,但真假難辨往往才是掩蓋真相的最好辦法。數日後的一個夜晚,含有猜忌、怨恨情緒的金元之魂在城堡咆哮、遊盪、然後消失。懷疑金元是雲霧山之主所殺是不可避免的,但役染查出金元無辜殺害女王之子的前科,所以奈霖的新聖旨就是廢除金元特權並誅殺相關者。所謂女王之子指的是雲龍與其它妻妾所生孩子,在關係上稱其為如今的主母奈霖的孩子也不為過。雨丘城負責執行抓捕金元黨羽人物的是役染和他從雨澗城帶來的幾名部下,而原本金元任城主的兒子們則在出城沒多久便被面具人強行抓捕。可憐的雨澗城官員因為距離較遠,剛剛舉辦了城主歡送儀式並向竭盡所能獻禮示好就收到了金元及其黨羽叛亂的通告。

奈霖如同做夢一般身不由己的寫下一封又一封詔書,然後在役染帶著部下進行雨丘城大清理時,她又不得不拿著印璽帶著可能是相對最寒酸的女王衛隊開始三城大巡視,然後看著似乎對各地人員了如指掌的德維每到一地進行的頒布新法、任命新主官、宣布新選官制度和考試要求、抓捕不長眼的不明身份之人。新法對普通百姓而言變化不大,基本上仍然是一部剝削之法,畢竟人們需要時間適應。直到一年後新官選拔赴任后,第二部以德維帝國法律為藍本但又有很多不同的新法才正式頒布。

第二部新法規定女王地位崇高,女王之下所有人平等,即使是奴隸也具有和平民一樣的生命權,只是侵犯奴隸受到懲罰相對平民要輕,但是一旦達到量變,那麼也有死刑之類的極刑,官員與平民同權。除王位只許女子優先繼承外,百姓的嫡長子獨享財產的七成繼承權,其餘未分家的男子與未出嫁的女子共享剩餘繼承權,嫡長子對長輩具備贍養義務,哪怕其是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私生子之母。若無嫡系子女,則由長輩決定財產與贍養權歸屬。對於未婚生子女之事,即使自願也必須在孕期儘快補辦婚禮,否則重罰其父。

憑心而論,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些法規不僅真正執行起來會因為貪腐大打折扣,甚至狡猾之人會想出辦法規避它。它的存在最多代表了王國頂層的一種態度,至於這種態度能否化為群體意識就是百姓自己的事了。對於德維而言,只要不是出門就見四處凄慘影響心情就足夠了,只要那些罪惡隱藏起來,那就當它們不存在好了,反正它們也不敢惹這位新首相。

在王國兒戲般建成並穩定的這一年半載並未遭到任何外來勢力入侵,這倒給準備借戰爭檢驗一下役染大將軍才能的雲霧山之主一點意外。

或許當初攻擊雨虹城應該表現的再弱一點!這是二代新法發布后,德維騎馬巡遊時看見那些懶洋洋的士兵時的心中所想。既然三城由對立變一體,軍力也應該進行調整,如果沒有自衛戰作為機會,德維也不想被人說三城國具備攻擊性,索性由役染主持進行一次換防演練,然後把老弱病殘都攆出去吧。只有對舊勢力進行大清洗,新勢力才能更穩固,性格極端的役染做這種得罪人的事是再合適不過。

名為女王實為傀儡的奈霖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在僕從面前完全按名為首相的德維的要求行事,對她而言,她認為自己越是恭順和謙卑越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在她眼中,德維是一個極難揣摩的既有情又無情的人物,而德維的無情要遠比役染更讓她覺得恐怖。

如果說是金元指使役染屠滅了晴樂城主一族以及雨澗城的諸多權貴,那麼在金元被誅殺后,奈霖對於德維的所謂役染只是一把刀的說辭也只能無奈但感恩的接受。但問題是從役染對德維表現出的忠心來看,這把已經成為德維手中利刃的護國大將軍當初清洗雨澗城真的不是出於為雲霧山復仇的目的嗎?如果背後真相是德維指使,那麼奈霖又能如何呢?如同小孩過家家一般兒戲的立國之後,三城地區竟然理所當然的承認了奈霖女王詔書的有效性,就連城堡內的護衛以及奴僕也在役染要誅殺金元殘黨時服服貼貼的聽令,奈霖一個傀儡除了表現出對主人的無比忠誠之心又有什麼求生之道呢?

奈霖的家仇只能默認金元是一切的罪魁禍首而役染只是被迫行事的說辭,雨澗城和雨虹城家族主幹在金元時期便已無男子存活,雨丘城在金元被誅殺后同樣主族只剩奈霖的丈夫廢人云龍以及奈霖的孩子倆個可以代表雨丘城舊勢力的男性存活。當然還有一些主族的幼童活著,但他們被金元弄成太監后與那些失去家中頂樑柱的女子一樣不再被視為族人。金元被誅殺后,德維以慶祝三城國成立和統計戶籍的理由下令全國人口必須全部登記且現奴隸身份的全部直接轉為平民,被金元貶為奴隸的以及原子爵城堡的奴僕也在其列。德維當然知道這個發令發布之後用不了多久,原本的奴隸就會因為貧窮和無知而自願重新成為奴隸身份,但是這個法令確實可以在歷史上留下好名聲,同時改名為王宮的城堡僕從也可以藉助放其回家的理由進行大換血。在做這個事的時候,德維命令役染統計了因為權力之爭而被連累的女子,尤其是三城主族之女,然後派人確保她們都有居所之後,每人都賞賜了一些本就是其家族的產業或錢財,並特別囑咐她們新政之後婚假自由。其中三城存活的嫡系女、嫡系的妻妾還被邀請來王宮赴宴,然後根據願離開的給予更多錢財,願住在雨丘城的給予房產以及大量田產。奈霖的姐妹姑嫂們雖然看出奈霖不過傀儡,但還是如同見到救星一般竭盡所能的討好誇讚,而雲龍的其它妻妾在奈霖替雲龍決定將她們全部休妻解散后,自覺雲龍會是下一個金元的她們與金元遺族一同因畏懼而拚命奉承德維。看到她們不僅被妥善安置,還得到了隨時可以在遇到麻煩時直接求助的承諾,奈霖又覺得很感恩。

子爵城堡變成了王宮,所有宮女與太監都是自願入宮且拿俸祿的平民。宮女過幾年就可自願離開,太監雖然可能終身留下卻也有在符合條件下離開的可能,王宮護衛體系也被完善成老弱病殘無法混日子的存在,只有地方軍類似看門、庫管之類的職位只要能工作即可。

在這樣改造之後,原本許多家人一起居住的城堡變的冷清不少,據說未來新的辦公場所建好后,除了議政大廳還在城堡外,中央決策機構都不會設在這裡以免打擾女王休息。

話雖如此,可是女王新政已兩年之久,至今所謂中央決策機構也只有德維一人以及他的執行者役染罷了。奈霖覺得從邏輯上講應該先建立高層機構,然後逐漸拓展到地方,德維這種先抓地方的做法實在是太亂來了。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有數不清的事需要德維處理,奈霖則有數不清的詔書需要寫或批複,當德維出去巡視時,那一大堆需要處理的事便堆在了奈霖面前。在無人之時,奈霖不止一次懇請主人給她安排一些助手,得到的答案卻是字跡混亂容易導致詔書作弊,所以不允許。甚至德維還提出在他外出時,與武力有關的事件交給役染,除此之外都由奈霖看著辦,可是奈霖實在沒有看著辦的自信。

翻開下面呈上來的奏摺:有彙報軍隊改編的、有彙報道路與基建建設的、有彙報村民遷移問題的、有彙報海盜與土匪問題的、有彙報新法遭遇地主鄉紳抵制的,形形色色的問題就是沒有奈霖可以不用思考就能確保無誤的進行批複的。所以按照以往做法,奈霖把奏章閱讀並按照她猜測的輕重緩急進行分類,然後若有極其急切且重要的便書信一封派人送給德維,若無便自行下班。

一個人怎麼可能獨立完成一個決策機構的工作,奈霖僅僅是批寫文字就感覺累到想辭官,她渴望換個人來做這吃力不討好的女王工作。可如果德維真的同意換掉她,無論是他自己擔任國王還是另外選人,她這個前王都不會有好結果,這是奈霖從書上學到的知識。

德維的其它部下全部待在雲霧山不知幹什麼,他們不參加王國工作,也許久沒有出來打劫,奈霖覺得那些人一定在醞釀什麼陰謀。

「唉,明明都是喊主人的,憑什麼他們悠閑自得,我就得受這份罪」

奈霖無比鬱悶的發出抱怨之聲,身邊站的是自幼陪伴的丫鬟言晶和言詩。雖然現在宮中有不少宮女,但是這裡涉及文件,能進來的必須是奈霖敢保證絕對可靠之人。奈霖做不到所有事都憋著,所以她不但對倆個心腹姐妹說心裡話,甚至當著她們的面沖德維喊主人并行禮,所以她對她們幾乎沒有任何秘密。不過她們並沒有在奈霖當上女王后成為宮中主管之類,現在的大總管是德維安排的渝嬌,一個自幼懂得詩書禮樂的知識型人才。

那位出身雨澗城而差點被殉葬的奈霖按道理應該稱呼為姐姐的雲龍前任正妻渝嬌被德維聘任為宮廷大總管兼遺族監察任務,她除了在王宮有自己房間外,也在城外有新修的宅院,最重要的是她竟然還有倆個帶薪助理。那倆個助理一位是役染的兒媳,一位是金元的女兒,她們既聽令渝嬌又負有監督職責,三人一同工作的結果就是忙的想趴在地板上不動的奈霖所看見的渝嬌總是紅光滿面頗為輕鬆。

也許是因為身為女子卻握有權力,也許是因為雖然失去兒子但女兒尚在身邊,也許是她背地裡與誰有了新歡,言晶與言詩經常悄悄議論這個曾經讓奈霖難堪的對手來緩解奈霖負面情緒。

「可能是因為主人真心想培養你吧」沒有外人的時候,倆丫鬟也跟著順嘴喊來避免奈霖尷尬「他的那幫子部下打打殺殺行,舞文弄墨不行」

「嗯嗯」言詩點點頭,表示同意言晶的話「主人說過等到有合適的人才時會完善制度,寧缺毋濫要遠比濫竽充數好」

「不知不覺,我的姐妹似乎心不在我這裡了」奈霖故意深深嘆氣「不過也難怪,畢竟給你們全家平民身份的是他,給你們不少錢財的是他,就連想到幫你們做媒的還是他,我這個前主人算什麼?」

「主人別這麼說嘛」言晶搖擺奈霖肩膀「我們的一切都是主人帶來的」

「還是叫姐姐吧」奈霖拍拍她的手「你們叫主人,我分不清你們說誰」

「當然是姐姐主人你了」言詩也笑著說「這麼多年,哪個主人沒打過奴僕,哪家主子不虐待丫鬟,我們跟著你一直沒受過罪,這是我們的福分呀,我們跟你一輩子」

「對呀,叫他主人也是因為姐姐主人你呀」言晶說道「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害你,無論刀山火海,我願意陪你」

「生死陪你」言詩說罷又想起什麼,於是邊用手指指向門外邊說道「首相大人不會害主人的,我相信這一點」

「嗯,我也是」

「我也這麼覺得,就是這些文件可真辛苦」

門外不一定有人,但是褐犬現在專職負責王宮警備,誰敢保證他一定不會恰好聽見並彙報呢?

「有個事說出來主人一定不信」言晶眼睛一轉想到什麼「前幾天我按新規定輪休回家時,走在路上恰巧看見的奇事」

「什麼事?」

「您的母親和渝嬌大總管還有役染大將軍的妻子還有首相大人,他們四個人在衚衕里搓麻將。」

「真的假的?這不可能吧?哦,估計是首相大人要求她們作陪吧?」

奈霖覺得不可思議,她的母親憎恨役染自然不喜歡役染的家人;渝嬌跟奈霖一直不太對付,就算現在形勢轉變,彼此家人私下應該也有點尷尬才對。

彼此住宅間隔也不近,遺族新宅是由軍隊和工匠在原先的主城外清場修建,為了避免那些女子受到安全方面的威脅,德維和役染分別住在住宅區最外圍的相反方向,奈霖母親家和渝嬌家距離德維很近,同時距離役染家很遠。因為忙著給住在城堡、定居點的女子修建住宅,住宅區的配套設施在她們搬進去后才慢慢完善,現在德維外出就是準備規劃新的外城牆。如果新的外圍城牆夠遠,如果住宅區附近真的如規劃搞成商業新區,那麼原本偏僻的遺族聚居區就會變成核心區。

這個聚居區的遺族數量其實並不算多,大部分人都選擇了靠近賞給她們的產業去定居。在女子可以獨立擁有產業的新政下,其中不少人比起再婚,更願意購買註冊登記過的奴隸做工。在這個聚居區居住的除了德維和役染倆個男子戶主外,其餘都是女子且在雨丘城擁有產業或收入來源。役染在雨澗城擁有大量產業,在雨丘城唯一的收入就是俸祿,所以除了妻子和奴僕外,家人基本都不在這邊。

已經成為太監的役染並不願意這個事情廣為人知,再說家裡工作需要奴僕而奴僕需要妻子管理。渝嬌除了俸祿之外,在城外也有不少田地,但她並不太有時間去管理。因為雨虹城的記憶太可怕,所以雨虹城遺族沒有歸宿的大多都安置在雨丘城,少量貪圖更豐富的賞賜而選擇回到雨虹城。至於原本的雨丘城遺族則基本回到各自原本的住宅並獲得被沒收的部分產業,只有原本住在城堡的被遷移至此。

她們的產業遠離主城,身為女子又不擅長去農田裡談判,所以她們大部分人都自願委託給役染某個負責軍墾的部下代為管理。此外原本居住在城堡且身為金榮家族成員的女子還能終身按月領一筆生活費,原本居住在城堡且無家可歸的丫鬟與男僕也在必要手續后回到城堡工作且在聚居區外圍有了面積較小的住宅,但也就僅限這些人,連奈霖的直系親屬都沒有來自城堡的生活費,他們的親屬以及隨從更是不在考慮範圍內。言晶與言詩能夠作為例外獲得住宅與賞金確實僅僅是因為她們是奈霖的親隨罷了,當然花點錢就讓女王的心腹變成對自己更忠誠之人的買賣也不虧。

至於土牆屋住著不如石頭結實也不如木頭舒適這點,連德維都是住這種土屋,搬出城堡的她們自然也不敢抱怨什麼。

「確有此事」言晶說道「他們好像是搞了一個搓麻將比賽,他們四人是最後的決賽者,現場圍觀的人不少呢」

「想想這種比賽能走到最後的也就他們幾個了」言詩說道「像咱們女王,哪有時間去玩啊」

「唉」奈霖嘆氣「我還以為他每次出去都是要事,原來是去玩啊」

「比賽應該已經結束了,如果首相大人現在在家那邊的話,我猜測下在幹嘛?嗯,現在井打好了,路修好了,樹種上了,我想他現在應該在張羅指揮士兵給你們這種大戶宅院挖水塘或者蓋雜房或者統一製作更多的傢具吧?聽說今年內要徹底完成聚居區全部工作,然後準備修建新的店鋪區和聚居區還有花園區」

「新的聚居區會給誰住呀?」言詩疑惑的說「還有店鋪區,會有那麼多商人嗎?」

「誰知道呢?不過據說那是一個很長遠的計劃,眼下應該只是規劃出用地,然後栽樹佔地吧」奈霖嘆氣「不瞞你們說,我批奏章的時候都是不帶腦子的。他讓寫啥就寫啥,我根本不去想,想也想不明白。就比如那個清獄行動吧,我能理解他以查冤案來考核吏治的用意,也能理解死刑犯必須送到雲霧山進行最終複核和執行是出於避免不可挽回的冤案的目的,但為什麼不能把處決后的囚犯歸還家屬呢?」

「是不是他們別有用途?例如做苦力?」

「從不斷運進山的糧食以及特別增加的王國駐防軍隊和迷宮那座山周邊的木樁與攔繩來猜測,你這個答案應該是對的,事實上我也這麼猜測。問題在於連我這樣待在城堡的笨蛋都能猜出的答案還有保密的必要嗎?為什麼寧肯被人說很難聽的話也不肯歸還家屬?大不了滿足鬧的凶的犯人家屬,難道這世界還缺苦力嗎?」

「對啊」言晶點頭「我聽我父親說有人議論說死囚其實被雲霧山的人分吃了,雨丘城的子爵家族就有吃人傳統」

「你父親現在雖然有了自己的田地,但那是首相大人給的」奈霖板起臉「他若是忘恩負義胡亂說話,我第一個下令殺了他」

「不會啦」言晶連忙擺手「都是村裡人亂說,我父親還罵他們」

「這事你應該早點說」奈霖冷哼一聲「知情不報可是容易引起猜疑,稍後你就回家把你父親接來去役染那邊舉報」

「只是村民私下閑談,用不著這樣吧?」言詩說道「會不會小題大做」

「不徹底的忠誠就是徹底不忠誠」奈霖看向二人說道「或許你們覺得這樣未必受到誇獎還會被人諷刺是小人,但若他們的謠言傳到主人耳中甚至被人謠傳成是你父親從你們這裡聽到,你覺得役染大將軍會放過你們嗎?那位可不懂憐香惜玉」

「那我們現在先去向役染大人報案,然後回家帶父親過來?」

「去吧,請褐犬將軍安排幾個衛士隨你們回家」

「言晶一個人去吧」言詩說道「主人身邊不能沒人伺候,我留下」

「那還是言詩去吧」奈霖說道「你做事穩重一點,她沒啥腦子,萬一得罪了役染就麻煩了」

「好,多謝主人」

「謝謝主人」目睹言詩離開,言晶再度道謝「希望不會有大麻煩」

「唉,只要他確實沒有說混賬話,那就不會有麻煩。否則,你還是追回言詩然後聽天由命,到時候萬一東窗事發就讓自己扛吧」

「嗯嗯,絕對沒有,我父親和別人不同,他懂得感恩」

「唉,有時候我都覺得咱們的首相大人實在太多情太慷慨了。如果不是他施恩了很多又老又丑的傢伙,我真懷疑他施恩女子僅僅是假裝濫情但實則無情的本欲之舉」

「唔,我們姐妹雖然不老,但也沒那麼丑吧,感覺都沒有嫁出去的自信了。」

「我就隨口感慨幾句」奈霖笑道「說道施恩,雖然現在似乎王國因為之前紛爭而不缺錢,不過他這麼大方又預訂那麼多基建項目,所以我就開玩笑問了句會不會錢不夠,你猜他怎麼回答?」

「唔,不知道,該不會去搶吧?」

「你還真是頭腦簡單」奈霖搖頭「他的回答是:我掌握了德維帝國一筆遺產,所以我個人肯定不會沒錢。至於王國,只要海產養殖、農業種植、林業種植搞好就不會太窮,港口和道路弄好后把治安搞好就很可能富裕,如果實在富不了,那我就引咎辭職。」

「引咎辭職?那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奈霖嘆氣「人家不是國王,人家可能說跑就跑了,這就是人家的想法」

「那你呢?」

「不知道」奈霖無奈的說「雖然我也在拚命看書學習,拚命研究他的言行政策,但是還是沒有獨立做國王的覺悟,再說又不是我願意當女王的。」

「大不了到時候你也辭職,回雨澗城當城主或者大地主」言晶說道「這國王誰想做讓誰做去」

「說的簡單」奈霖搖頭「換個國王,政策法規不會變嗎?我這個前任國王不會被人追殺來討好新王嗎?」

「啊,那我也不知道咋辦了」言晶像是想起什麼「難怪和您母親家的院子只有一牆之隔的城主大人家還沒有您母親家一個分院大,原來人家是有隨時走人的打算呀」

「唉,也許是咱們在瞎想吧,還是不多說了」

院子小所以不想定居的可能性很高,但比起遠走,似乎入住城堡也是一個選擇。如果國家貧窮就撂挑子走人,那如果國家富裕,會不會選擇登基為王呢?

「德維帝國都滅亡那麼久了,咱們的首相大人還有它的遺產,你說那遺產會是什麼又有多少呢?咱們首相大人或許真的是德維帝國都嫡系後人吧」

「錢吧?不對,錢可能銹了,應該是寶石嗎?」言晶也想不出來,索性不想「不管它了,快晌午了,你的孩子等你一起吃飯呢。對了,早上大總管說首相讓她在管理王宮和遺族雜事的同時順便準備一個足以供應雨丘城主城的禽蛋肉奶生產基地,基地可以設置在城外荒野或者雲霧山,如何設置以及如何生產都由她自行負責,役染將軍協助安保,這是不是陞官的節奏?」

「讓渝嬌總管負責嗎?」奈霖略一思考就發現問題「她和你親近到會聊這麼多嗎?」

「平常也沒那麼親近,就是今天跟我說了很多,我就順便跟你說了說」

「讓她負責這麼多事?」奈霖說道「她一個大小姐出身的哪懂那些?身邊倆副手和她也沒啥區別,她們平常最大的工作不過是指揮別人幹事罷了。」

「那還不如讓做事的人當總管」

「那些做事的自幼便是奴隸或貧民,他們只會幹活而沒有主觀能動性和責任心,當了主管也未必能很好指揮團體做事。再者說,德維這樣安排本身就有安置她們和改善名聲的用意,而且她們工作確實不錯,渝嬌姐確實很厲害,我覺得她做女王比我合適」

「哦,其實我也覺得她厲害,但她們家以前可沒少欺負咱們」

「過去的都過去了」奈霖無所謂的說道「不過渝嬌跟你突然說這麼多,應該是想讓我知道這事。為什麼她希望我知道這事卻又不直接跟我說呢?」

「她哪敢在女王面前炫耀」

「一個傀儡,她又不是傻子」奈霖搖頭「應該是希望我幫忙卻又不想主動提出,害怕因為她主動求助而被我告知主人後留下她無能的印象。可是她又確實遇到麻煩,所以慌亂中和代表我的你說一堆,她又重點說什麼或者重複說什麼嗎?有沒有代表工作有難度或者那件事不容易的描述?」

「我想想啊」言晶抓頭撓腮思考半天「她好像說咱們這邊都是羊奶,首相大人讓她弄牛奶,她覺得找優質奶牛是個大挑戰」

「挑戰?恐怕是她根本就弄不到吧」奈霖嘆氣「一個家族覆滅的千金小姐和一群貧寒之人出身的奴僕,怎麼可能找得到優質奶牛?別說她找不到,就算是我也找不到。」

「找不到就直接說啊,她不怕耽誤事嘛」

「說是肯定會說的,但是在承認無能之前,她還想儘力表現下嘛。之所以告訴你,無非就是通過我告訴主人這事很難,或者我能幫她想想辦法」

「她就不怕我沒有告訴你或者主人你沒當回事嗎?」

「怕啊,所以我猜她今天中午肯定會在城堡用餐,然後帶著特製點心來看我。也許她現在已經帶著點心先去看孩子了」

「啊,糟了」言晶看著窗外開始越來越密集的雨滴「下雨了」

「別擔心,言詩肯定是坐的馬車」

「不是」言晶搖頭「雲龍老爺在晾衣服的小天台那裡曬太陽呢,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人把他推開」

「應該會有侍衛注意到吧,不必管他。首相大人說本女王不適合離婚,那本女王也不適合照顧新婚夜暴打新娘的殘廢」奈霖不屑一顧「孩子沒事就行」

「孩子身邊有奶娘還有一群丫鬟,絕對沒事」

「嗯」奈霖點點頭「我確實不知道哪裡有優質奶牛,但我知道哪裡可以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咱們該去享受渝嬌大總管獻殷勤了」

「真的嗎?主人好厲害!啊,該不會讓她去問首相大人吧?」

「既然首相大人提議渝嬌去做這件事,那就說明他認為渝嬌可以做這件事,優質奶牛可以依靠渝嬌的能力獲得。」奈霖笑笑「渝嬌了解雨虹城,她身邊兩位了解雨澗城和雨丘城,她們三個都找不到答案就說明答案在她們都不了解的地方,也就是大海或者不完全屬於三城地界的邊緣地帶。讓渝嬌出海去找顯然有點刁難,讓她這個小小的總管去其它勢力地盤談判也很刁難,再加上通過打聽身邊人匯總的信息得到的唯一盲點只有雲霧山的據點。我猜主人是覺得比起找奶牛,先準備場地以及飼料源更優先,而且禽類和肉類這些更好安排,所以想讓她準備一些后再送去奶牛。她和我一樣太謹慎擔心又渴望得到讚揚和認可,所以這麼小的事情也會患得患失,唉,大家都是笨蛋呀」

「是嗎?我覺得主人你就非常聰明」言晶嬉笑「不過沒聽說雲霧山有野牛呀?」

「什麼野牛?八成是通過什麼渠道從游牧民族買的吧。走了,去看看渝嬌大總管怎麼獻殷勤」

奈霖的猜測基本都對,只不過奶牛不是從游牧民族買的,而是雲霧山之主的幾個部下綁了游牧民族的一名王爺,然後用他向他們部落逼迫用十頭優質奶牛來換一袋珍珠和那個王爺。其實單是給予的珍珠的價值便超過了奶牛,所以那個王爺對於強行交易之事相當無語,事後非常大肚的派出三千騎兵來追殺他們。只可惜他們扛著奶牛早就逃之夭夭,尤其是黃牛一人就用鐵柱吊起四頭奶牛跑的飛快。數量限制並非因為黃牛力氣不足,而是不想讓場面過於壯觀,並且騰挪轉移的時候可以避免無意間磕碰到奶牛。那些奶牛現在由死囚養在山坡,那些死囚每日除了吃喝拉撒睡外幾乎唯一的工作便是打磨鑽石。

這個世界如今的鑽石依然很硬,打磨之後依然很漂亮。由於加工不易而在世面上罕見成品,所以其原石甚至還不如火石有價值。不過就算加工成精美成品,其售價不僅無法與極其稀有的魔晶、稀有的可以與人靈魂之力感應的魔玉、神木等特殊材料比價格,甚至黃豆大的打磨好的鑽石在典當行還沒有同樣大的珍珠值錢,更別提翡翠瑪瑙這些。這是因為它太稀有了,所以典當行看見它的第一反應是一塊打磨不錯的水晶或別的什麼透明材質的碎料,第二反應就是客戶也會這麼認為而不願付款購買。與魂力完全沒反應以及容易被人視為石頭這點使得它連作為僅有象徵意義的法器都難,扔到賭場都未必有人願意撿起來。

如果大量權貴見過它並且因為覺得它的成品很漂亮而想多弄幾個卻發現它加工非常困難時,它也就不會被視為路邊碎石了吧?

無論人工寶石還是天然寶石,一旦出售就很少有客戶會對其進行再次加工。這也意味著如果從雲霧山出售寶石,那麼這些寶石會在無形間一直帶有雲霧山是符號,而雲霧山並沒有優質寶石礦。這就意味著這些寶石如果光明正大出售,歷史將會送來無數疑惑的冒險者與考古隊,而現實將送來大量擾亂治安的貪婪者,所以絕對不能公開出售。相比之下,金屬就好變通的多,所以運到三城國的德維帝國遺產只會是金屬,並且公開的數量並不會多,三城國還是要依靠自力更生。

既不能公開身份又要大力推銷寶石來換取物資,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這也是做購買奶牛等可來被猜到身份的事時寧可去潛水撈珍珠也不用寶石的原因。越大的寶石越容易引入矚目,德維在處理王國各項事物時,思索著如何不露聲色的給鑽石打廣告,同時給三城國和自己帶來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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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世界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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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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