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夜
轟隆！
一道刺目的雷電劃破天際，亮白sè的電光瞬間撕破深沉的黑夜，在無邊黑暗中帶來瞬間的光芒，眨眼即逝。
豆粒大的雨點噼噼啪啪的落在地上，濺起一地的碎玉瓊珠。
黃sè的油燈被點亮，溫暖的金黃sè光芒迅速蔓延開來，給屋子裏帶來一絲溫暖。
拓跋大娘站在屋子門前，看着門外漆黑的雨夜，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她年輕之時，一雙兒女就是在這樣的一個雨夜，被一頭深夜覓食的惡狼偷偷的叼走。那夜的雨也是像今天這般滂沱，傾盆而下的大雨，彷彿老天爺對這世間發了怒，要傾倒下滿滿的水流來洗凈這世間的罪惡。
她至今仍然無法忘記，那輕盈狡黠的惡狼，用柔軟的肉墊墊著爪子，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就把兩個孩子給叼走了。至始至終，她都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真是狡猾的惡狼啊，像是叼著幼崽一樣叼著小孩的衣服，沒有弄痛他們，所以孩子也沒有蘇醒。直到它沒入雨夜中，被冰冷的雨水淋濕了衣裳，感覺到寒冷的孩子們才不知所措的大哭起來，然而當她和丈夫瘋狂的衝出門去，卻再也見不到惡狼的身影了。
五年前，老伴被一條毒蟲害了xing命。拓跋大娘便徹底的獨身一人。幸而谷中的老爺們好心，給了她一個看守果林的差事，讓她得以謀生。
而現在，這樣的一個雨夜，讓她再次回想起當年那撕心裂肺的一幕，卻不由的回想起了白天所見的那個孩子。
如果，當初她的孩子要是沒有被惡狼叼走，只怕她的孫子，都有那麼大了吧。
一想起那個孩子，拓跋大娘便感覺脊椎骨冒出一股子涼氣，直衝到腦門。他那冰冷的沒有任何人類情感的目光，就像是一頭窮凶極惡的野獸，從每一個細節都透露出極度危險的訊號。可是目光之中的那抹單純，卻比任何人的都要乾淨簡單。就像當初剛剛生下的嬰兒，第一次睜開眼睛看着這個世界一樣，充滿了純澈的好奇。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爹娘，那麼小的一個孩子，怎麼忍心丟到外面，真是作孽呦－－－－－－」拓跋大娘嘮叨了一句，嘆了一口氣。
初秋的雨夜，空氣中的寒意混合著怒號的風聲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冷意已經非常的明顯了。拓跋大娘拉起門，便要關上。
然而門還沒有徹底關好，拓跋大娘立時感覺渾身都在瞬間僵硬住了。
又是那種感覺，那種冰冷中帶着純凈的好奇感覺，那種彷彿窮凶極惡的野獸一般危險的但又帶着濃濃的眷戀，彷彿孩子一樣矛盾而又複雜的感覺。
黑漆漆的雨夜之中，一對明亮的目光定定的望着她，帶着遲疑、帶着迷茫、帶着不舍和眷戀以及濃濃的戒備，小心翼翼的望着她。黑暗中，隱隱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被濃重的夜sè和水汽籠罩的近乎看不見。
「孩子，是你嗎？」
拓跋大娘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輕輕的喚了一聲。她腦門的汗毛還在豎着，那雙眼眸里蘊含的yin冷令她有些不寒而慄。可是yin冷中蘊含的純真，卻讓她感到有些心疼。
「孩子，是你嗎？」她打開門，讓身後的光芒照的前方的身影清晰了一些，又低低的喚了一聲。
黑暗中的目光眨了兩下，迷惑之sè更加的濃郁。似乎有些微微的踟躕，瘦小的身影猶豫了一會兒，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
雨下的更大了。整片天地都蒸騰起濃郁的水汽，濃重的水汽中，一個幼小的小男孩在雨中一步步走來。他渾身光溜溜的，沒有穿衣服，卻遍佈着一塊塊線條分明的肌肉，矯健的像是一頭小豹子。他渾身的皮膚遍佈着細密的紫黑sè紋路，像是塗上一層黝黑的油，不管多大的雨滴落到他身上，都無法存留片刻。
在他如同蟲爪一樣瘦小但是猙獰的手指上，拎着一條長約四尺，渾身青翠如玉的毒蛇。那毒蛇胸腹間開了一個血洞，蛇膽已經不見了，但是其他部位卻完好如初，沒有任何傷口。小男孩提着死蛇來到拓跋大娘面前三丈遠，撓撓頭皮，目光中突然出現一抹討好似的溫和，輕輕的把死蛇拋到她身邊。
就像是溫順的小狗，討好的把獵物送到主人面前一樣，看着小男孩那純凈的目光，拓跋大娘突兀的感到鼻子一酸。
「孩子，這是給我的嗎？」拓跋大娘輕輕的招了招手，「進來吧，雨那麼大，很冷啊。」
小男孩遲疑了一下，雖然聽不懂眼前的人類說什麼，但是邀請進入洞穴的訊息還是能夠分辨不出來的。但是他很遲疑，在外界漂泊了兩年，他進入過無數個溫暖的山洞，然而只要山洞裏面有野獸的，一見到他就是不死不休的廝殺，從來沒有任何一種動物友好的邀請他進入自己的山洞的。
眼前這個人類招手的動作，明顯就是請他進入自己洞穴的，雖然這個洞穴和自己見過的其他山洞不一樣，但是裏面溫暖的黃sè光芒感覺真的很好。他很想進去。
他遲疑着，一點點挪動着自己的腳步。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類，確保一旦她做出任何將要傷害自己的動作，都能夠在第一時間逃跑。
那溫暖的光芒啊，帶給他的是近乎本能一般的親切感。那是屬於人xing的最根本的溫暖渴望，那是人類有別於其他野獸生靈的體現。他隱隱覺得，自己就應該住這樣的洞穴。這種有光芒的洞穴，而不是和其他的野獸一樣隨便找個山洞就鑽進去。
沒有危險感覺，眼前這個和自己一樣形狀的生命，對自己沒有惡意。
小男孩想着，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拓跋大娘身前不足三尺遠。這已經是一個很近很近的距離了。小男孩從來沒有和任何一個生命靠的這麼近過。
他抬起頭，不足三尺高的身體在油燈的光芒下顯的非常的瘦小。
「孩子。你娘呢？」拓跋大娘看着在寒風中的孩子，心裏一痛，彎下腰就要抱他。然而當她一動，卻見到小男孩雙眼中募得閃現出一抹凶光，猛地張開嘴巴，露出一嘴雪白的牙齒，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巨大的咆哮！
吼！
瘦小的黑sè身影宛如利箭一般的向後退去，重新隱沒入無邊的雨夜之中。
呆愣住的拓跋大娘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當那個孩子咆哮的時候，那種致命一樣的危險感覺令她全身的汗毛都在瞬間全部豎了起來。雖然最後他並沒有攻擊自己，而是重新退回黑暗中，但是那一瞬間的死亡一般恐怖的感覺，卻令她從心底最深處感到一絲驚悚。
那個孩子－－－－－－散發的殺氣真是濃烈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