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訓導
北陽離開時，已是傍晚時分了，我傳音給了大徒弟楚雲深，讓他轉告六人前來水榭，等六人一同來到水榭時，我已經換了身白色衣裙，坐在殿內等着他們了。
「弟子拜見師尊。」七人到來后很是整齊的行禮，師尊把他們一同喊來，想來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他們。
「都入座吧。」我端著茶盞，神色淡然的說，之後便瞧見了顧審言手中提着的食盒，難道他離開之後去廚房給我做吃的了？還真是貼心的小奶狗。
「謝師尊。」幾人入座，視線統一落在我的身上，醒來后的師尊，一如往日清冷淡漠，周身不帶有一絲溫度。
「為師喊你們過來，是有幾件事要交代。」我正襟危坐，一雙眸子淡如明水。
「師尊儘管吩咐。」大弟子楚雲深恭敬的開口，冷峻的面容如同他的姓氏，端的是清冷出塵。
我轉眸看向楚雲深，難怪世人都說沈閑尊者的首席大弟子隨了自己師尊的性子，兩人一個無情，一個冷漠，簡直像極了，如今看來還真不愧是原主教養出來的大徒弟，這性子簡直和原主一樣，妥妥的萬年冰山啊！
我輕抿了一口茶，之後淡淡的說：「為師要棄道重修，這次閉關會很久，峰上的一應事務就交給你了。」
幾人一聽都震驚的愣在原地，遲遲回不過神來，他們沒聽錯吧？棄道重修？師尊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要放棄修鍊無情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們師尊不是在說笑吧？
顧審言望着她絕美的面容微微出神，一切都和上一世不一樣了。
沈淮低斂着眼瞼，放棄無情道重新修鍊么……這樣的話，等她覺醒了血脈，她又該如何壓制體內的至陰之力？
「小子，等你師尊棄了修為重新修鍊時，就是你報復她的最佳時機，你小子可千萬不能錯過啊！」
沈淮雖然很討厭這個聲音，但他說的沒錯，重新修鍊必須先棄了原有修為，到時他就算想囚禁她對她為所欲為也是易如反掌。
其餘幾人還處在震驚之中時，顧審言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之後半跪下來了抱着我的腿，「師尊，弟子想陪師尊一起閉關。」
顧審言的舉動，差點讓我被茶水給嗆死，我放下手中茶盞，低頭看向顧審言，卻瞧見了他通紅雙眼，這小哭包，嚶嚶怪，居然又哭了！怎麼辦，我見不得人哭，可我也不能讓他跟着我閉關，在那個世界就是他囚禁的沈閑，我怕等自己出關后發現自己被他囚禁了。
其餘六人見狀，臉上的表情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小四這是膽子變大了還是皮癢欠抽了？竟然敢抱着師尊的腿！
沈淮一雙幽深不見底的眸子，此刻又暗了一分，倘若他這四師兄陪她一同閉關，到時他想去落雪峰做些什麼，怕是會被他發現，畢竟他這四師兄是金丹初期的修為，遠高於即將突破金丹期的他。
我頗為無奈的看着眼眶發紅的顧審言，「都多大的人了，抱着為師像什麼樣子。」
我的語氣雖冷，卻少了往日的嚴厲，不管怎樣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不能帶到這個世界來，何況我也就這麼一個對我死心塌地的弟子，怎麼說也得多寵著點他才對。
「師尊，弟子快突破了，弟子想去落雪峰陪師尊一起閉關。」顧審言一想到很可能百年都見不到她，就覺得心裏空空的，上一世，她被囚禁的那些日子，他嘗盡了度日如年的感覺，沒了光，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黑暗，這一世，他不想再經歷沒有光的日子了。
楚雲深眉峰一皺，清冷的嗓音說道：「落雪峰是師尊的閉關之所，四師弟跟過去像什麼話。」
顧審言聽了楚雲深的話，冷笑了一聲，「大師兄是想左右師尊的想法嗎？那大師兄未免管的太寬了。」
楚雲深本就冷著的臉色又沉了幾分，一雙眸子凝結出冰霜，屋內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好了審言，不準對你大師兄無理。」我開了口，之後將半跪在地的顧審言給拉了起來，若不是楚雲深的修為比顧審言略高一些，加上宗門內又嚴禁弟子間私鬥，我還真怕兩人動起手來。
「師尊就同意弟子去吧，弟子保證不影響師尊修鍊。」顧審言收起周身凌厲的氣勢，立刻變為了小奶狗，他那溫和動聽的聲音帶着些許撒嬌，聽的我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其餘幾人皆是怔怔的看着顧審言，這小四，平日裏說話對誰都毒舌的很，在師尊面前倒是乖巧的不像話，而且還越來越放肆了。
我無奈的看着我的小哭包徒弟，拋開另一個世界發生過的事情不說，其實也不是不能讓他隨我閉關，我只是不知道自己這混沌至陰之體會不會在我閉關期間發作，萬一到時顧審言在場，豈不是……
沈淮見她沉默不語，又看了眼一臉期待的顧審言，居然鬼事神差般的說：「師尊，弟子也快突破了，弟子也想去落雪峰陪師尊閉關。」
「咳咳！」我聽后嚇的咳嗽了兩聲，好傢夥，不愧是男主，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差點把我的魂給嚇沒了，要知道原著中的男主可是腹黑瘋批人設，讓他陪着自己閉關，我怕是嫌自己的命太長，有他在落雪峰，我只怕分分鐘走火入魔，
「都坐好，為師還有別的事要說。」我端坐着開口道，語氣不容拒絕。
顧審言見她依舊沒同意，眼裏儘是委屈之色，只好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沈淮見此也沒再說什麼，畢竟他方才只是一時口快，他若真的去了，目的自然也不是修鍊。
我的視線從幾人的身上略過，之後神色平靜的說：「為師此番閉關無暇教導你們，所以你們可以考慮一下要不要拜入他峰。」
一時間，殿內寂靜無聲，落針可聞，七人的心裏同時咯噔了一下，目光似有探究的齊齊望向我，師尊的意思是讓他們拜他人為師？
沈淮指尖微頓，眼底閃過一抹異樣，這一世的她沒有除掉他反而留了他一命，現在莫不是想要藉此讓他離開劍峰？
顧審言的眼中也湧出一絲波瀾，事情的發展越來越不受控制了，這一世的她真的變了很多。
我見幾人都不說話，繼續道：「這件事為師已與你們掌門師伯商議好了，不管你們去到哪一峰，依然是親傳弟子。」要知道只有親傳弟子才是內門弟子，也是真正名義上的徒弟，由六位尊師親自教導，而外門弟子則由宗門內長老統一授課，所得到的修鍊資源也是天差地別，我之所以這麼做，也是因為知道幾人心裏對我多多少少都有怨恨，與其這樣，倒不如給雙方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所謂寧缺毋濫，我寧願只有一個懂事貼心的弟子，也不想幾人都與我不和。
見七人都沉默著不說話，我將目光落在了三徒弟姜毅身上，「姜毅，為師知道你除了修習劍道，在音律方面也頗具天賦，此番你就拜入你二師叔門下吧。」
我的二師兄白洛羽，無論是劍法還是音律，在整個修真界都是極富盛名的，我記得原著中寫到過姜毅最崇拜的人就是白洛羽。
姜毅聽后，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他沒想到師尊會直接點他的名字，雖說在修真界轉拜他人為師的事情也有，可真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他卻有些無法接受，哪怕他對她不滿，對她有着怨恨。
姜毅：「師尊，弟子想留在劍峰。」
聞言，我輕笑了一聲，卻不是發自內心的笑，而是意味深長的笑，但無論是哪種笑，都是在坐七人從未見過的，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我笑，雖然這笑容背後的深意他們無法揣測，但依舊覺得我的笑令萬物都失了顏色。
沈淮怔怔的看着她，像她這樣無情又狠毒的人，居然也會笑，他更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在她的臉上看到別的表情。
而顧審言此刻，正出神的望着她，上一世的她，冷傲無話難以近人，而這一世，她變得有血有肉了。
只是，我接下來說的話，令幾人如墜冰窖。
「姜毅，沈淮犯錯你說為師不該將他打落誅仙台，想來在你心裏也是怨恨為師的，去你二師叔那吧，為師也不想與自己的徒弟兩兩生厭。」
此話一出，幾人皆是瞳孔一震，渾身發了個激靈，那天的對話，師尊她居然全都聽到了？
沈淮聽了她的話后，如若針氈，他的心情，此刻要比姜毅要複雜的多，一雙拳頭也不自覺的緊握，她說不想兩兩生厭，難道她什麼都知道？那他從小深藏在心中的怨恨她也知道嗎？
姜毅心中發顫，從座位上站起來后，直直的跪到地上，「弟子知錯，弟子不該妄議師尊，更不該埋怨師尊，求師尊責罰。」
小五慕星辭和小六千誠互相看了一眼，竟有種逃了一劫的感覺，還好那日他們兩個沒說什麼，不然現在跪在這裏的指不定是誰呢。
我沒有回話，而是轉眸看向了沈淮，「沈淮。」
她的聲音雖然淡淡的，卻令沈淮心中一緊，渾身打了個冷顫。
「師尊。」沈淮的心不安的跳動着，事情彷彿正朝着他猜想的樣子發展，他彷彿不受控制的走到姜毅身邊，跟着跪了下去，這一幕如此的熟悉，就同小時候一樣，饒是她的一眼神，都能讓他害怕到下跪求饒。
我見沈淮跪在地上一副知錯就改的模樣，心中感嘆道：不愧是男主，能屈能伸啊！
不過我也看出幾人並不想離開劍峰，既然如此，我就得給他們好好立立規矩。
「沈淮，為師看你在陣法上造詣頗高，你掌門師伯不僅是煉虛期強者又精通陣法，你十歲那年也是他將你帶回宗門的，明日你便拜入你掌門師伯門下吧。」
沈淮聽后，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抽得他心口生疼，她這是要趕他離開？十歲那年，她也知道他十歲就拜她為師了，從他拜她為師到現在，他挨了她多少頓打，多少次罰，還險些死在誅仙台底，如今她讓他拜入他人門下，她以為這樣就能撇清她的罪孽，撇清他們之間的師徒關係嗎？不可能，她想都別想！
「弟子哪也不去。」沈淮低垂著眉眼，眼中的異色無法讓人察覺，他不能離開碧雲峰，他若走了，還怎麼找機會囚禁折騰她！
「為師以往沒少責罰你，也知道你一直在怨恨為師，去你掌門師伯那吧，他更適合做你的師尊。」
沈淮聽後身子一頓，她知道他在恨她……他雙拳緊握，心中五味雜全的同時，更有種被人拋棄的感覺。
「弟子，哪也不去。」沈淮再次開口，她休想，休想趕他走。
我沒再去看跪在地上的沈淮兩人，而是目光掃過其餘五人，今日我和他們也算是撕破臉皮了，是去是留全憑他們自己做主。
「你們呢，日後可別說為師沒給過你們重新選擇的機會。」
五人一聽，全跟着跪在地上，紛紛表態，生怕師尊把他們全給打發走了。
「顧審言，你起來吧。」對於唯一和我一心的徒弟，我還是格外照顧的，同時也在告誡六人，誰藏着什麼心思我都知道。
顧審言彎起了嘴角，站了起來，琥珀般的淺色瞳孔中流動着閃亮的光，都說師尊無情，其實師尊她什麼都知道。
我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眼中除了冷漠再無其他，「既然你們偏要留下，就該知道為師最忌諱的是什麼，「忠」這個字，倘若你們做不到，還不如趁早離開，同樣是親傳弟子，在哪個峰都一樣。」
見無人回答，我繼續道：「當然，你們也不用有心理負擔，也不用覺得難以啟齒，有想通的，明早之前都可以來水榭單獨告訴我。」我最後沒有自稱為師，而是用了我字，可見我是認真的。
一時間，氣氛變得詭異的死寂，除了顧審言，其餘六人大氣都沒敢多喘，那些藏在心裏的怨懟和小心思被當面戳破，當真是難看之極。
而沈淮的耳邊，正一遍遍的回蕩着她說的話，前世的她，話很少，也從未像今日這樣把話挑明了說，而他那深藏在心底的心思，此刻正被人拿在太陽底下暴晒，讓他無所遁形。
「都別跪着了，回去吧。」我左手揉了揉太陽穴，輕飄飄的聲音透著一絲不耐煩。
偏偏是這樣的語氣，讓幾人的臉色更加難堪了一些，覺得他們像是被我狠狠地嫌棄了，令他們的心裏生出一抹異樣的不適，人往往就是這樣，卻是不被待見，反而越想證明自己，就如同現在的幾人。
六人離開了水榭，唯獨顧審言沒有離開。
「師尊，弟子做了幾道菜，想給師尊嘗嘗。」顧審言說話間已經將飯菜給擺好了。
我起身走到了餐桌前，桌案上四道精緻的菜色瞬間令我有了食慾，我眼睛亮亮的，會做飯的小奶狗簡直不要太招人喜愛。
「顧審言，你也坐下吧，為師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多。」
顧審言指尖微頓，師尊是讓他一同用膳？
「還傻愣著做什麼，坐吧。」我有些想笑，只覺得顧審言乖巧的不像話。
顧審言坐了下來，卻始終沒有動筷子，饒是上一世，也沒人和她一同用過膳，如今是怎麼了，竟讓他覺得如此不真實。
我見顧審言一口沒吃，便夾了菜放到了他的碗中，「瞧你瘦的，多吃些。」
顧審言低垂著一雙光華琉璃的眸子，她說他瘦，她是在……關心他。
「師尊覺得味道如何？」顧審言有些緊張的問。
「味道不錯，為師很喜歡。」我誇讚道，而且我說的都是實話，顧審言的手藝還真是不賴。
顧審言的心在聽到那句很喜歡后，唇角不自覺上揚。
「師尊，弟子想陪師尊一起閉關，師尊答應弟子好不好？」顧審言眼神濃郁，像是化不開的墨。
我看着這樣的顧審言，一時間竟不忍心拒絕他，可我又擔心在我閉關期間出現發熱期，畢竟我也不知道這發熱期會何時出現。
「這樣吧審言，為師准你自由進出落雪峰，但為師在殿內閉關時，你且在峰上不得擅自闖入。」
聞言，顧審言心中一喜，這樣也好，這樣他就能守着她了。
「弟子謝過師尊。」
「嗯，快吃飯吧。」
我看着顧審言拿起筷子吃着她夾過去的菜，樣子像極了一隻乖巧溫順的貓，真難以相信另一個世界的他會做出和男主一樣大逆不道的事情，莫非越老實得人就越可怕。
飯後，顧審言提着食盒離開了水榭，我也御劍去往了藏書閣尋找壓制血脈之法。
而藏書閣，顧名思義，裏面全是功法和藏書，燃犀宮的藏書閣一共五層，沒有六位尊師的准許，任何弟子都不得擅入。
我從第一層開始找起，外面的天色也變得越來越暗，而前四層並沒有我要找的東西，我唯一的希望全寄托在第五層藏書中。
我的目光在一排排書架上尋找，但凡與血脈有關的書籍我都翻閱了一遍，卻沒有任何的發現，難道除了至陽之體，就沒有其他的解決之法嗎？
不久之後，我的目光被一本泛黃的古書所吸引，這是……上古史記？
我看着手中厚厚的古典，與上古有關，沒準裏面會有血脈相關的記載。
帶着一絲期待，我從第一頁開始認真翻看起來。
「天地初開，氣分陰陽，正者為神，居九天神界，惡者為魔，居魔界，神魔之爭屢見不鮮，六界生靈苦不堪言，幸得諸神至尊混沌主神上古神尊率眾神平九幽，誅魔族，還蒼生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