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無晴谷

17.無晴谷

陰暗的山谷上空,一隻孤鴉掠過,叫聲幽遠,回蕩在空曠的谷中,凄涼之聲不絕於耳。

外人不知,此處便是傳聞中令人聞風喪膽的落月教領地,無晴谷。

正殿大門一開,只見男子褪下黑袍走進來,落月教徒眾皆數齊整地跪了一地:「恭迎教主歸來!」

他從中間走過去落座,望着下面的人一言不發,跪着的眾人更是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

那張臉俊美出塵,表情淡漠如水,眼神在火光的映照下,卻狠厲得令人害怕,完全無法讓人相信,這人居然是平日那個看起來和煦的江錦。

隱元給他遞過茶水,他並沒有接,只是眼神柔和了許多:「阿隱,說了多少次了,我不喜喝茶,可有溫酒?」

「主人,酒不宜多,傷身。」

「茶性涼而酒暖,本座這一天不喝酒呢,心裏便不舒坦!」

江錦說到「舒坦」二字的時候,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加重了尾音,底下跪着的一片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戰,頭低得更甚。

長右見狀,附和他的意思道:「只要教主盡興就好,屬下們這就為您備美酒佳肴如何?」

「本座何時與你講話了,也輪得到你來插嘴?」

他的語氣不咸不淡,長右卻早已嚇得臉色蒼白:「屬下知錯。」

「哦?那你說說,你錯在哪兒了?」

長右偷瞄江錦的神色,終於明白他氣在何處,也橫豎怪他自己多話,倒成了個點火的引子。

他斷不敢在江錦面前表現什麼,只是看了眼飛廉,誠惶誠恐道:「錯在不該和『暗夜』的人動手,差點丟了落月教的面子。」

「你倒是個聰明人,連着把飛廉的那份也認了。」

飛廉躬身道:「是屬下莽撞了,請教主責罰。」

想當初,江錦嫌他整個人連帶著名字煞氣太重,把「鐮刀」的「鐮」改作「廉」字,又讓性情沉穩的長右做他的搭檔,便是希望他能找回人性。

死人堆里混久了,哪還分得清誰是人誰是鬼。

入了落月教,就當真能回的得了頭嗎?

不過是變成教主的殺人機器。

可是江錦一向只喜歡聽話的,凡忤逆他意思的人,又有幾個能落得個好下場!

沒有他的指令,任何人不得私自行動。

長右默默喟嘆。

雖說這次交手是「暗夜」的人先開的頭,畢竟是飛廉先動的手,怕不是三兩句話就能翻篇的事。

「如此,罰你們二人冷泉禁閉一日,可有異議?」

「不敢。」

聽起來不過爾爾的懲罰,卻引得長右心裏叫苦連天。

那可是冷泉啊!

這冷泉不是一般的冷泉,不如說是「冰泉」更為貼切一些,那鬼地方邪門得很,也不知水源從哪裏來,更不知那泉水為何溫度極低卻不結冰,水中寒氣四溢,普通人只單單待在附近半刻就會因寒意席捲而逐漸失去意識。

若說是內力豐厚之人,倒也可以撐個三五個時辰,再加陽氣甚足者,至多不過兩日便會被凍死在岸邊。

那些進過冷泉的,不是死了就是廢了,據說在裏面待了超過三天還能安然無恙走出來的,至今還只有一個人,便是老教主那生死未卜的遺孤,人稱「神祇少主」。

饒是長右沒有再多嘴,和飛廉下去領罰了。

「你們都還跪着做甚,起來罷。」

江錦此話一出,魔教大小徒眾總算歇了口氣,紛紛站到了一邊,只有朱厭和當康兩人還跪在原地巋然不動。

江錦瞥了一眼,嘴角噙了冷漠的笑:「哎呦,二位護法這是做什麼呢?」

江錦只裝不知情,當康不及長右會察言觀色,只是臉變作泥灰色,結巴著道:「教主,沒什麼……只是覺得沒能幫上教主什麼,實在……實在內心有愧……」

「呵呵,幫本座做什麼,搶七星鎖么?」

兩人趕緊磕頭道:「請教主恕罪!」

江錦哼了一聲沒說話,朱厭忙道:「教主,我們也是一片好心,想助您早日完成獨步天下的大業,雖然沒有提前報備,可是比起七星鎖,兩條人命算得了什麼,請您看在屬下一片忠心,饒過屬下這一回!」

見江錦依舊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們,當康腿開始發軟,忙道:「教主,屬下有罪,明知您說過讓我們不得擅自行動卻……違抗了命令,還……還破了規矩殺了無罪之人,屬下該死!」

他好歹有自知之明。

江錦總算暗暗對他表示有些滿意了,好整以暇地道:「說得不錯!好生稀奇啊,當康護法給別人定過的罪數以千計,這還是頭一回見你給自己定罪呢。」

「教主……屬下……屬下可沒有動手啊教主!人是朱厭殺的!」

朱厭滿臉不可置信地望着當康:「你……你!你要是不定罪,我又怎會定罰!分明是你說『隨意找個罪名好了,反正世上也沒個清白人』,如今倒好,如今倒把錯往我一個人身上押,好你個當康,人面獸心,自私虛偽的小人!」

江錦突然撫掌大笑:「說得好,說得好啊,真不愧是本座的好護法!你們兩個確實是本事不小,以往是本座低估你們了!好了,現在你們的罪定完了,該本座來定罰了!」

江錦飛到他們身前,猛然揪起朱厭,一手朝着他揮出幾根銀針,另一手使出掌力將他魁梧的身軀瞬間擊飛,隨着一道重重的撞擊聲,朱厭便奄奄一息地倒地,七竅滴出血來。

當康嚇得魂也要散了,還來不及喊出一聲「饒命」,便被江錦一手掐著脖子舉離了地面。

「怎麼每次見你都是一臉的死人像,不如就由本座送你去該去的地方,你意下如何?」

當康死命掙扎卻無濟於事,只感覺自己的脖子快要脫離腦袋,想嚎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就在當康的雙手即將要垂落的時候,江錦卻一把鬆開了他,當康像失去支撐的木偶,啪的摔落在地上,劇烈的痛感讓他找回了一點意識,終於發覺自己原來還有一絲生機。

江錦……並沒有殺了他?

只聽江錦冷冷地道:「你們暗地殺了江湖中多少人,本座權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開陽派的人,你們不可動,記住,開陽派掌門是無罪之人,那定均山上一草一木皆無罪,若是再有下次……」

江錦只覺得累,身體頗有些重心不穩,他強行站立,揉了揉眉心,任由隱元把他扶到座上。

隱元看着殿中狼狽的兩人心情猶為不快,皺眉道:「教主大人乏了,還要在這裏礙眼到什麼時候!」

話語里的冷意不禁讓當康打了個寒戰,他只好連滾帶爬地挪到朱厭身邊,將他拖着出去了。

隱元擔憂地望着江錦道,剛想詢問他有沒有事,江錦卻擺擺手:「我沒事,真的只是累了而已,大概是最近過於煩憂了。」

「一切都在您的預料中進行,主人別想太多,還是好好休息要緊。」

「不,有個人……是變數。」

「您指的是……」

本以為就此斷了糾葛,哪曾想藕斷絲連,命運早已在悄無聲息中連了暗線。

「沒想到『暗夜』會出手,新子入圍,這棋局似乎更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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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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