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徐州城內（二）
武松因怕睡過了頭，誤了事，就沒睡。只是盤膝而坐，練了會兒呼吸吐納。他內力深厚，約莫打了半個時辰的坐，就祛除了疲勞，覺得混身精力充沛。
其餘眾人都還在熟睡，尤其是魯智深，還是跟往常一樣，鼾聲大作。
武松輕輕的起了身，提了戒刀，來到廟門口巡望，見外面並無異常，看廟老頭兒也還在酣睡當中。
武松便回到偏殿下，倚牆而坐，尋思下一步該怎麼做。他思索良久，也沒想到一個好辦法，忽然隱約聽到廟牆外面似有人聲。武松一抬頭，卻看見天光已放亮，他忙來到大殿裏，叫醒了眾人。
大家起身，都問下一步怎麼辦，武松說，咱們先到外面去看看再說吧。
眾人出得城隍廟來，見大街上已有不少來往的行人。大家商議了一下，都沒什麼好主意。魯智深說道「折騰了半夜，我肚子早就餓了，咱們還是先去填飽一下肚子吧。」眾人也都贊成了。
幾個人來到一條十字大街，見靠西邊有一家飯館已經開了門，眾弟兄便進了這家飯館。掌柜的見一大早就來了這一大撥客人，非常高興，親自接待，問大家要吃些什麼。這幾位英雄都是豪爽之人，自然不在乎小錢，當下點了兩大桌的好菜，要了兩壺好酒。
掌柜的聽他們點的菜，都是比較好的，貴的，自然是高興，不過卻有些為難的說「各位大爺，你們點的菜我們店裏面都可以做，但是你們來得太早了，有些菜我們還沒買回來。比如這位爺點的鮮魚，現在店裏就沒有。」他指了一下劉唐。原來劉唐早些年曾和阮氏三雄結拜，經常吃他們做的鮮魚，上了癮了，這以後他不管到了哪裏，就喜歡吃這鮮魚。
劉唐說「沒事沒事，我可以等一下再吃，你叫小二去跑跑腿吧，待會兒我多給賞錢。」戴宗也喜歡吃魚，聽了劉唐的話，拊掌贊成。武松一皺眉，就想出聲攔阻，又一想，現在還沒想到下一步怎麼走，不如大傢伙就在這裏商議一下，也是好的，於是就沒吭聲。
掌柜的連聲答應，叫他的小兒子去菜市場了。他三個孩子，老大夭亡，二女兒已經出嫁，小兒子就在店裏幫忙幫着買菜，打打下手。
他怕客人們等得無聊，就問武松他們是不是外地的，因為聽口音不像本地人。武松就順口說哥幾個是從南方來做小買賣的，說本來打算今天從南門出去，回南方去的。卻見城門關閉了，問掌柜的怎麼回事。
掌柜的說「幾位客爺，你們不知道啊，這幾天梁山泊的大軍來攻城了，在和官軍廝殺呢。不過俺可聽說，這梁山上樹了桿大旗，說是『替天行道』，他們的軍隊不侵擾百姓，只殺貪官污吏，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說罷他看了一下四周，此時店裏沒幾個人，都在專心吃飯，並沒有注意到他們。
武松一聽，眼睛一亮，說道「是啊，這事兒我們哥幾個親身經歷過的。」掌柜的來了興趣「哦，這位客爺，你能講來我聽聽嗎？」武松裝得跟真事兒似的，「這還能騙你？就幾個月前吧，我們在滄州買了十幾車棗子，運到南方去販賣。我們就打梁山泊附近經過的，路邊真出來了一伙人，把我們截住了，他們打的旗號就是『梁山義軍』」「然後呢？」掌柜的緊張的問。「沒事兒，我們說是為了養家餬口，出來做小買賣的，這夥人檢查了我們的車上的東西，就放我們走了，毫髮無損。果真和傳言的一樣。」
武松就向掌柜的打聽這南門的守將是誰，說有沒有可能通融一下，讓他們出城回南方去。掌柜的聽了，連連搖手，說道「這個很難啊，諸位是不知道，」他看了下周圍，壓低了聲音，接着說「這南門的守將叫王霸，真是人如其名，平日裏就欺壓百姓，經常強拿強要，胡作非為。南門裏的人送了他一個外號叫『王寡毒』，就是說他寡廉鮮恥和歹毒的意思。你說這樣的人能好說話嗎？聽說他是土匪出身，和這裏的節度使是拜把兄弟，所以那位項大帥很信任他，讓他鎮守南門。」
武松聽了，看了弟兄們一眼，假做失望的樣子。
這時魯智深對掌柜的說道「小兄弟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莫不是自個兒去河裏抓魚了？」
孫新正要問掌柜的，是不是菜市場很遠，就見他小兒子氣喘吁吁的回來了，手裏提着幾尾鮮魚。
掌柜的一皺眉，「小三子，你今兒個買魚怎麼去了那麼久？」小三子把手裏的魚交給了廚房裏的師傅，然後喝了口茶水，答道「市場那邊出事兒了。李大善人家的家丁被王寡毒的手下打了。」「哦，你說一下，是怎麼回事？」敢情這掌柜的也是喜歡打聽事兒的人。
「事情是這樣的，」小三子見他爹問起，頓時來了精神，「我到了菜市場那邊，見市場上一片狼藉，賣菜的有些已經收攤了，魚也快賣完了，就剩下幾條了。
我就納悶兒了，還這麼早，平常這時候魚都還多呀。然後賣魚的王老六給我說了，說是李大善人要做大壽，今天買的菜多，魚也買了不少去。想那李家家大業大，他要做大壽了，買的菜肯定多了，那也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兒。我就說嘛，怪不得今天有些賣菜的這麼早就收攤了。
王老六又說，李大善人的家人在買羊肉的時候，跟王寡毒府里的人起了衝突。這幾天的羊肉本來就不多，李府上有事兒，就全買去了。偏偏這個王寡毒平常非常喜歡吃羊肉，聽說每天都離不了這貨。今天王家的人來晚了，來的時候剛好羊肉給李家的人全買走了。王寡毒府里的人就不幹了，攔著李家的人不讓走，非得要分一半兒。李家府上有事兒啊，這些羊肉估計就不夠用了，哪裏還會分給他。說着說着他們就吵起來了，王寡毒家裏來的人就把李家的人打了，看他們出手那麼兇狠，估計也是跟王寡毒一樣，原來就是土匪。李家的人向來和善，哪裏打得過他們，被狠狠的揍了一頓不說，臨了羊肉、鮮魚，還有雞鴨等等也都被王寡毒的人給搶走了。
王寡毒的惡奴臨走的時候還指著李家府上的人說『整個南城都是他們王大將軍說了算，叫他們小心着點兒』。王寡毒的惡奴還叫李府的家人回去傳話，讓他們李府準備多少多少糧食，說是要徵集軍糧。
這李大善人平時跟鄉里鄉親的處得都很好，他府上的人被打了，街坊們都是忿忿不平，背後都說這王寡毒手下的人比土匪還霸道。我聽王老六講了那麼多，回來得就有點晚了。」小三子說着就沖武松他們拱了拱手「讓各位大爺久等了，着實對不住。」眾人都說沒事兒。
武松見小三子挺能擺活，就問他，這李大善人是誰，是幹什麼的。
小三子一聽，就說道「客爺肯定是剛來這裏不久的吧，李家是我們南城一帶首屈一指的大戶人家。他們祖上也是世代做大官的，到了李大善人這一代，聽說因為他不屑與蔡京，童貫，高俅等奸黨為伍，所以就辭官不做，告老還鄉了。他回鄉以後，出錢修繕城隍廟，還經常幫助鄉里鄉親，哪家平常有點小災小難的，找到他府上，指定會幫你解決問題。在災荒之年，他們家還拿出糧食救濟別人，煮粥施捨給乞討之人。所以鄉里鄉親都稱他為李大善人。」
武松聽到這裏，沉吟了一會兒，心裏已經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