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葉蒼瀾的咳嗽聲慢慢停了，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些許啰音，顯然肺部的問題很嚴重。

他究竟是生了什麼病，書里沒寫。

以傅念遲的了解，古代人患的能要命的肺病，一般都是肺結核，也就是俗稱的肺癆。

這玩意可是會傳染的。

葉蒼瀾畢竟是神仙，病死了還能蹬腿復活螺旋升天，可他就一凡人，萬一也染上了，豈不是只有死翹翹的命？

傅念遲越想，越覺得自己想要安穩活下去，實在太難了。

唉。

他默默嘆了口氣。

喜床上干躺著實在無聊，傅念遲只能回憶著原書的內容，消磨時間。

得知要和昭王成婚，驕縱的傅家四少只鬧了半日，便在家人的勸說下，奇迹般平靜下來。

誰不知道昭王是當今聖上最好的弟兄，主動提出給昭王沖喜，能夠最大限度博得聖上好感，傅家人升官發財那是板上釘釘。

更何況昭王病到這種程度，肯定連同房的能力都沒有，不必擔心失身的風險。

他不光能獲得昭王妃的尊貴身份，等葉蒼瀾死了，還能另尋他處，簡直是百利無一害的大好事。

所以原書中的傅四少才那麼猖狂。

雖然傅念遲總覺得，這劇情的邏輯有點問題，但網路爽文嘛，多多少少都經不起仔細推敲。

可如今他穿成了一個被鐳射眼灰飛煙滅的炮灰，就不得不反覆琢磨了。

傅念遲胡思亂想了一陣，越想越精神。

相較於正常的婚禮，沖喜的流程比較短，省去了婚宴，外面的天還老亮。

傅念遲耐心地等了二十多分鐘，聽著身旁葉蒼瀾的呼吸慢慢平穩，變得悠長，試探著悄然撐身看去。

少年一襲紅裝，如墨般的髮絲向下垂落，有幾縷掃在頸邊，更顯得修長白皙。

剛穿過來的時候，傅念遲還很不習慣這一頭長發，現在慢慢適應了。

葉蒼瀾雙眸微閉，胸膛隨著呼吸緩慢的起伏，像是睡沉了。

身體不好的人，更容易疲憊昏睡。

傅念遲忍不住湊地近些，仔細端詳面前的青年，方才他怕冒犯到葉蒼瀾，根本沒來得及細看。

鼻樑高挺，薄唇寡淡，眉頭因疼痛微皺，聚攏出一座春山。

他身著同樣大紅的喜服，臉色被襯得愈發蒼白，憔悴不堪，卻仍舊稱得上賞心悅目。

嗯……確實是男主應該有的樣子。

傅念遲不算個文化人，找不出更多詞來形容，反正還挺好看的。

等他脫去這一身疾病，應該是清冷出塵，眉眼舒朗的模樣吧。

傅念遲知道自己應該往那個方向去腦補，畢竟眼前的青年可是仙人。

但他根本就忘不掉鐳射眼、螺旋升天和哈利路亞，傅念遲已經無法用正常的眼光直視葉蒼瀾了。

作者，你害人不淺！

正當傅念遲端詳著葉蒼瀾，胡思亂想之際，那雙緊閉的墨黑眼眸，毫無徵兆地睜開了。

四目相對。

傅念遲嚇得一哆嗦。

卻見葉蒼瀾也一哆嗦。

傅念遲清清楚楚在葉蒼瀾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慌亂。

他非常確定自己沒有認錯。

這是……怎麼了？

傅念遲腦袋頂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只是他顧不得細想，偷看被抓包本就尷尬，更何況他倆還共同躺在喜床上。

情急之下，傅念遲只能露出個略帶羞澀的笑。

偽裝成想要了解新婚相公更多，卻不好意思開口，只能偷偷凝望的模樣。

面對這種想要同他親近的好奇，葉蒼瀾應該不會生氣吧？

傅念遲覺得自己做了幾乎完美的應對，葉蒼瀾果然被他的笑轉移了注意力，不易察覺地怔忪。

什麼也不用說，只需重新躺下就好。

他心滿意足地向下躺——

卻驚覺肩膀猛然一沉，喜服被整個扯了下去，露出一整側的肩頭。

霎時間半邊身體都涼颼颼的，切身感受著臘月天室內的溫度。

葉蒼瀾的胳膊，把他傅念遲的衣服壓住了。

兩人齊齊一愣。

衣裳突然被扯掉，明顯是有些冷的，少年身子整個都縮了縮，似乎想要重新鑽回喜服之中。

大片的瑩潤瓷白暴露在眼前，只想讓人伸手觸碰，確定是否如想象中那般細膩。

從葉蒼瀾的角度，還能看到一點若有若無的粉，似雪地里的一朵艷梅。

衣衫不整的少年慌張中輕咬下唇，眸中流露出幾分無措。

落在任何人眼中，都是忍不住將呼吸放緩的情景。

葉蒼瀾也——

不！他不是！

葉蒼瀾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眼中神情瞬間變得清明，他二話不說撈起一旁的喜被，把傅念遲整個人裹在裡面。

「冷，小心著涼。」

葉蒼瀾的聲音嘶啞，鑽入傅念遲耳中。

大紅喜被面料光滑，柔軟又暖和，如同陷進了棉花堆里，上面還用金線綉著兩隻交頸的鴛鴦。

傅念遲眨了下眼。

不冷了。

但情況似乎朝著更窒息的方向撒丫子狂奔而去。

洞房內格外安靜，傅念遲甚至能夠清楚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看到葉蒼瀾對他的態度，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找到了求生的法門。

葉蒼瀾說到底也是爽文男主，應該有那些龍傲天們的眾多特性。

他只需要好好扮演昭王妃，努力假裝得柔弱體貼些。

龍傲天男主不就最吃這一套嗎？

傅念遲鬆口氣。

可惜沒安生上太久，只聽「咕嚕」一聲，他那不爭氣的肚子發出怪叫。

傅念遲：「…………」

傅念遲一大早就被塞進喜轎，臨行前只稍微墊了幾口，如今過去大半天，也該餓了。

面對尷尬局面，傅念遲決定假裝無事發生，不就是餓點嗎？他可以忍。

幾分鐘后，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咕嚕」，響徹整個洞房。

只不過這次並非來自於傅念遲。

葉蒼瀾：「…………」

昭王殿下的手暗自收緊，那一小片床單都快被他給揪起來了。

名為「飢餓」的負面效果，籠罩在這對新婚夫夫頭頂。

在他們兩人的肚子開始合奏之前，葉蒼瀾再度開：

「我……本王去叫人傳膳。」

葉蒼瀾說著，就要掙紮起身。

傅念遲趕忙道：「我……我去就好。」

他本來也想搞個自稱，結果完全不知道身為王妃應該叫什麼。

像別人那樣自稱臣妾就太奇怪了，他可是個男妃。

傅念遲掀開被子，來到門邊，剛一推門，便看到兩名婢女站在外面。

雖然知道大戶人家門外隨時都有人候著是正常操作，傅念遲還是忍不住懷疑，屋裡要是有什麼動靜，豈不是聽得一清二楚。

「用膳吧。」傅念遲輕聲道。

「是。」婢女立刻離開。

雪還在下，被風捲入洞房。

傅念遲趕忙將門關上，省得再惹葉蒼瀾受了寒。

不一會兒，婢女便將吃食端入房中，大大小小上了十幾個白玉碗盤，葷素湯點，還熱騰騰地冒著白氣。

傅念遲沒顧著先吃，他端起明顯是為葉蒼瀾準備的粥，夾了一些小菜放在裡面，來到床邊坐下。

「夫君。」

傅念遲擺好了要親手喂葉蒼瀾的架勢。

對上那雙微彎的眉眼，葉蒼瀾不易察覺地一抖。

他蒼白的唇微翕，終究沒說什麼，艱難地撐身起來，靠在床頭。

傅念遲舀了一勺粥，輕輕吹了幾下，送到葉蒼瀾唇邊。

喂人吃飯這種事他倒是熟，傅念遲的親姐有個剛一歲的孩子，有時候姐姐姐夫工作忙，傅念遲就會幫著照看，喂孩子吃一些輔食。

葉蒼瀾啟唇，將粥喝掉。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一碗粥被慢慢吃光。

喂完最後一口，傅念遲習慣性地將勺子在葉蒼瀾的下巴處一刮——

等他發覺到自己做了什麼時，已經晚了。

葉蒼瀾原本乾淨的下巴，沾上了勺子的濕潤痕迹。

傅念遲：「…………」

葉蒼瀾：「…………」

遭！下意識用喂小孩的方法餵了！

傅念遲趕忙把碗放下，拿過帕子給葉蒼瀾擦嘴。

葉蒼瀾的神情有幾分古怪。

傅念遲硬著頭皮，假裝沒看見。

只要他表現得足夠無辜，就和他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還要再吃些么？」傅念遲輕問。

「夠了，你去用吧。」葉蒼瀾啞聲道。

按照一個成年男人的標準，這飯量確實太小了，但葉蒼瀾可是病人，吃飯沒胃口也正常。

傅念遲不再管他，他獨自坐在桌邊，背對著葉蒼瀾，開始解決這一桌子好菜。

卻不曾看到身後的葉蒼瀾，不動聲色地吞咽了幾下口水。

餓了這麼久，終於能痛快吃上一場。

本著不能浪費的原則，傅念遲嚴格奉行了光碟行動。

……好撐。

他不動聲色地揉著肚子，心滿意足地眯了眯眼。

合巹酒還在桌上擺著，傅念遲到底好奇，他偷偷摸摸地倒了一杯，稍作品嘗。

味道不錯。

吃飽喝足，傅念遲喚了婢女進來，按照大戶人家的規矩漱口洗手。

殊不知葉蒼瀾看著空碗碟被收走，喉結再度因吞咽的動作上下滑動。

他的一隻手按在胃部，用力下壓，彷彿這樣就能夠按耐住異樣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