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跑箭
王城北郊，洛山腳下，半把時辰的腳程，兩個人愣是沒再吱一個字兒。
蕭其拉着臉，好容易捱到了騎射場，還沒來得及看她一眼，卻一把被蕭鉞扯過去。
「皇兄，叫他們盡興玩便好，我們就不要去湊熱鬧了罷……」
蕭鉞客客氣氣攔住人，帶他上了北面觀台。
遠遠望去，當是言笑晏晏、兄友弟恭。
實則，蕭其眼觀場中排排奔馬，如坐針氈。暗道：周衍，你最好懂得藏拙。
聲聲哨響，也不知跑了幾輪，那輕藍色的身影次次列前，甚至同蕭斯霖並駕齊驅。
他手心冒汗，終於聽蕭鉞開了口：「……舟妍姑娘騎術了得，想必箭術也是絕妙的。機會難得，想必姑娘也想展示一二吧？」
卻並不等她開口，又溫潤一笑，喊：「來人！樹靶。」
話落，數人立刻拖出舟思信，三兩下把人捆上架靶，最後又在她頭頂放上一個銅鈴……乾脆利落，不經指使，顯然是事先有備。
蕭其看見場中人身子一晃，他暗暗心驚，真擔心她衝動之下一箭直取蕭鉞首級。
蕭鉞可沒什麼好怕的，他求之不得，此時便是豪爽大笑：「百米之外，誰若能射中銅鈴……黃金白銀、美酒香車，凡若不傷天害理，本王可量力許他一個願望——包括將這位思信美人兒拱手相讓。」
說着看向周衍，假惺惺問：「姑娘先請？」
周衍渾身發汗，甚至牙關都在打顫，她萬沒有料到這幾日苦苦練箭，本為劫人，現如今人在眼前，箭卻變了用處。
可若這一箭不發，怕是有人，刻意要往銅鈴下幾寸瞄了去。
蕭其眯了眯眼，欲要開口，卻見她已經搭弓上弦。
午後日光刺眼，何況靶背又正面迎著烈陽？他坐在觀台上，心中緊張不亞周衍幾分。
……鴉雀無聲，心如擂鼓。
箭要脫弦之際，忽見一匹壯馬發了狂地竄跑！
「——吁！吁！」
「啊！」
「——讓讓讓、讓開！！」
他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聲「當心！」還未出口，那馬就猛地沖向她！
周衍只聽耳邊一聲撕嘯，下一刻猛然被誰扯開，馬蹄高鞠，險些從她身上踏過。
……
「——不好！」
蕭斯霖情急之下攬了人，卻不料箭未收弦，獵獵呼嘯地直朝舟思信。
他快速取弓正要以箭劈箭，不料眼前一閃，有人已經強行上馬，勢如驟風地沖了出去！
——百米之內，箭速亦如疾風，她竟當真徒手接了？
「說不通……」蕭斯霖皺眉思忖，又猛聽怒吼，聞聲看去，這才驚覺蕭其已到了場下……這下更是駭然：高台離這兒的腳程，八條腿也不夠他跑。這兩個人，真是一個比一個藏得深。
他緩緩神，更加嚴肅地審視地上兩人。
這時受了驚的瘋馬猶未平靜，只暫時被山停死死制住。
蕭其從地上爬起，恨恨提起人，咬牙切齒吼道：「你不要命了！？」
她面如白紙，只咬着唇一言不發。
服個軟倒還好，他就是見不得這個人逞強，見不得她倔！
此刻更是暴跳如雷，凶道：「——拿出來！」
在場數十人的喧囂聲也蓋不過這一句。
周衍不禁打了個顫慄，乖乖將藏在背後的右手伸給山行。
……只見皮開肉綻，血流如注。
他閉了閉眼，良久才開口，喉嚨顫抖：「周衍，我真是要被你逼得暈血。」
山行見怪不怪，只先做了簡單處理，接着匆匆去忙山停等人制馬。
周衍藏回手，心虛地別開頭，卻意外對上蕭斯霖的打量……
她用餘光對了對蕭其的眼色，徑直上前，微微一笑道：「方才多謝世子出手相救，舟妍感激不盡。」
蕭斯霖看她一眼，只淡淡拋下句：「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便轉身欲走。
迎面卻見蕭鉞款款而來，歉歉而笑，這歉疚，卻不是對着當事人的面。
他走近蕭其，面不改色道：「是臣弟的下屬被慣壞了，偶有失察，驚擾了皇兄女眷，還望皇兄不要怪罪。」
這話還真是熟悉。
周衍嗤笑，暗罵：睚眥必報。
她看看蕭其，未料他比自己臉色還要難看……
蕭鉞沒等到下話，權當他默認，故回了頭示意恐慌的眾位冷靜，道：「今日之事，苦諸位受驚了，本王在此給諸位賠個不是。」
「……王爺哪裏話，不過小小意外，不曾傷到人。」
「不錯，今日興盡，這等小事擾不了什麼。」
「……」
蕭鉞又推說了幾句，忽然一笑：「突逢不意，實在掃興。本王也是興緻已盡，這頭彩……想來今日是送不出去了。」
周衍目光一震，沒去聽在場其他人的唱和，只緊緊盯着舟思信被帶走，她的腳步卻像灌了鐵，一步也邁不開。
蕭其用力將人勒在懷裏，直到再看不清那抹紅色背影，這才鬆了鬆勁，卻仍不敢放手。
此時場內人影將散，三三兩兩地驅車揚鞭。
他滿臉不悅，二話不說地摟了人丟上馬車。
一拉帷幔便怒氣沖沖道：「舟思信的身份萬一被捅出來，憑你今日這般心急於她，你叫我如何護你！？」
周衍抬起眼，嘴角不自覺地向下微耷，不撒嬌也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她輕輕抿唇，囁嚅道：「我只是……」
「閉嘴。」
對面話落，她頓感一陣天旋地轉，不過眨眼之間，背部就重重磕上了座榻。
蕭其深吸一口氣，拇指撫上櫻唇，嗓音又啞：「……想壓你。」
「嗯？」
她頓了頓，有些不解。
欲要再開口，鋪天蓋地的啃噬卻狠然落唇，牢牢堵住了唇舌。
「唔！蕭……放、」
細碎的訝語偶有吐露，卻不抵身上人不顧一切的席捲。
……
蕭其最後在櫻唇上咬了一口，這才泄了恨，喘著粗氣看她，目光沉沉：「若還敢亂來，我叫你下不了地。」
不料身下人一個字沒聽，猶自推個不停。
他邪火竄怒火，捉了那隻纏着紗布的手來咬，含糊道：「這麼有力氣？」
周衍悶哼，嘶一聲皺眉：「不、不推了，你……你自己起。」
「起哪去？」
她耳邊立刻酥軟，咬着唇小心警告：「你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