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面聖風波

第五章:面聖風波

穆棲與劉公公穿過長長的迴廊,進入了西暖閣。

見到皇帝,穆棲立即大禮參拜,而劉公公則退回到皇帝身側。

然而昭和帝並沒有立即讓他起來,恰恰相反,皇帝仔細地端詳着眼前這個眼前的少年。

明明還未加冠,卻有着遠超同齡人的成熟與穩重,氣質也帶有尋常武將所沒有的沉靜,乍眼一看,倒更像是個文人士子。

「平身吧。」

「謝陛下。」

昭和帝看向他,眼裏更多了些讚賞與嘉許,道:「你很好,和你的父親一樣,你們穆家都是南昭的功臣,如今你能立此大功,想來你父親的在天之靈也會為你驕傲。」

穆棲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澀,艱難地道:「陛下嘉許,微臣愧不敢當。守衛南昭是穆家的使命,這是祖父從微臣幼時便一直耳提面命的。」

昭和帝有些滿意地微微頷首,又問道:「跟朕說說西邊戰事的情況吧,朕雖然也有些了解,但畢竟不如你這個親身經歷者知道的詳細。」

穆棲知道,皇帝剛剛還只是客氣客氣,寒暄兩句,現在才是進入了正題。

於是穆棲肅容答道:「臣以為西胡短期雖會消停一段時間,但其野心不可不防。」

穆棲頓了頓,有些猶疑,最後咬了咬牙,道:「且……臣以為我朝軍中積弊若不及時除去,長此以往,士氣定當日益下滑。」

昭和帝來了興趣,「哦?是何積弊?你且詳細說說看。」

穆棲一聽,有戲!

他連忙道:「首先便是將領。北邊臣不知,不敢妄言。西胡人驍勇善戰,世人皆畏之如虎,然而可惜的是,西部邊軍將領竟有很多也作此想。」

「微臣駐守西部時,每當西胡進犯,同僚上司總是勸微臣以守御為主,勿要主動出擊,但臣以為正是這樣,西胡的氣焰才日益高漲,而我軍將士的畏懼之心也日漸根生蒂固。」

「陛下明鑒,未上戰場便已有了畏懼之心,這樣的軍隊如何能勝?」

穆棲把心一橫,道:「臣聞北部軍區有諸多如慕將軍等驍將,臣請陛下調部分北部將領到西部,並重新練兵,以為根基!」

昭和帝的表情淡淡的,道:「穆棲,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知道重練北部軍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財力嗎?你知道如今因為連年戰事,戶部早已吃緊嗎?更何況,你自己也無法保證重新練兵就能有成效。」

穆棲再次拜倒,額頭抵在地磚上,畢竟是初春,透着絲絲涼意,涼到了他的心底,讓他通體生寒。

「陛下,臣知道!」

「但朝廷今年來在西部消耗的軍費越來越多,效果卻越來越差,難道……」

「不要說了。」昭和帝臉色有些陰沉的打斷了他。

穆棲默然,昭和帝亦默然,兩人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良久,昭和帝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些,放緩聲音道:「你也別別跪着了,先起來吧。「

」你有這份心,也是好的,只是朝堂之事,畢竟不是這麼簡單的,你還年輕,想要改變西部現狀,未來有的是機會,不必着急這一時。」

皇帝說的很委婉,但穆棲卻一下子便聽出了言外之意:朝政大事,哪裏輪得到你說話?既然還沒承襲右相位,就不要多管閑事,給朕找麻煩!

可他真的寧願自己沒有聽出。

「是,微臣明白了。」

見他識相,昭和帝的臉也好看了些,道:「你能明白朕的苦心便好。朕乏了,你退下吧。劉德勝,送客。」

出了西暖閣,兩人一前一後再次穿過承乾宮長長的迴廊。

劉公公看穆棲情緒低落,斟酌了片刻,方開口道:「穆大人,您這怎麼能和陛下硬剛呢。陛下自有陛下的難處,咱們做臣子的即便不能妄揣上意,那也要理解陛下不是?」

看着眼前這個明明還算是少年,就已經踏上了官場,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將領,劉公公也不好受。

從前太後娘娘還在的時候,穆棲和謝瑜還是皇子伴讀,入宮真的就像吃飯一樣,也算是劉公公看着長大的了。

「穆大人,您呢也別灰心不是,這陛下讓我送您出來,還能是怕您在宮裏迷路了不成?雜家琢磨這,陛下恐怕也是暗含了讓老奴提點您的意思。」

「大人前途一片光明,何必在乎這一時?說句遠的,將來穆相大人退下來,不還得您接任嗎?」

「嗯,我明白,公公好意,本官心領了。」

可我仍然要說,因為總要有人捅破這層窗戶紙,而我,不知道是否還會有人去做了。

劉公公見他好像想通了,笑道:「大人能明白便好,剛剛可是把咱家都嚇到了,那咱家還要回去復命,就不遠送了。」

穆棲點點頭,也勉強扯出了一絲微笑,「公公走好。」

送走了穆棲,劉公公再次回到了承乾宮西暖閣。

「怎麼樣?」昭和帝的聲音幽幽地傳來,一點也聽不出之前險些動怒的人是他。

送分題還是送命題,就看劉公公怎麼回答了。

明明是十分涼爽的天,卻只有劉公公自己知道,他的背上已有了些濕意。

不過劉公公是宮裏的老人了,又在陛下身邊伺候了多年,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位天子了。他問你問題,從來都不是向你尋求意見或是答案,恰恰相反,他的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既然有了標準答案,那麼關鍵就在於,你是否能說出他心中的答案。

劉公公的大腦在一瞬間飛速運轉着,他字斟句酌地答道:「奴才提點穆大人時,穆大人並未反駁,雖然未必認同,但想來也是聽進去了些。」

「呵」,昭和帝冷笑了一聲,「聽進去?要是能聽進去他還能姓穆?」說着又來了氣,一袖子把當值小太監剛剛泡好的茶盞拂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千金難換的飲冰醉雪茶灑了一地。

劉公公心說,得,又是一個茶盞在地上結束了它高貴而短暫的一生。

「他穆家可真行啊,當年穆懷思敢頂撞先帝,現在他剛立了功就敢來頂撞朕!還練兵,那裏是那麼容易的事,他是要給朕找多少麻煩?」

「誒呦陛下,穆大人他久不在昭京,不了解國庫的情況,您可別為了他氣壞了您自個兒的身子。」劉公公說着給當值的徒弟小木子使了個眼色。

小木子雖然也是膽戰心驚,但到底是經過了劉公公的調教,手腳發軟也不影響他迅速的收拾好碎片。

「罷了,你們都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劉公公鬆了一口氣,拖着同樣如蒙大赦的小木子火速離開了西暖閣,終於完美避開了被殃及的危險,還很貼心的幫昭和帝帶上了西暖閣的門。

也正是這扇被關上的門阻隔了他們的視線,使他們沒能看到,又是一小堆奏章步了那隻可憐的茶盞的後塵,不過奏章更幸運一些,畢竟雖然有的東西也在地上,但它們還活着。

劉公公師徒:並不想看到,謝謝。

而門后,皇帝的冷笑從喉嚨里溢出,「一世,兩世……還要幾代皇帝?二相制,呵,絕不可能長久!」

「二相制是不可能長久的,祖父!」

左相府內,謝瑜帶着「情真意切」的表情,用最真誠的語氣,也對左相謝齊說出了這句話。

「你小子怎麼又轉移話題!」哪知謝相根本不吃他這一套,一巴掌蓋在了謝瑜的頭上。

謝瑜:不,我沒有,你別胡說。

「膽子越來越大了,偷摸了令牌就敢扯虎皮做大旗。老實交代清楚,為什麼不跟穆家那小子劃清界限?」

謝瑜:別以為我不知道,要是你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左相令我能拿得出府?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皇室早不放心咱們兩家了,讓你離他們家遠遠的,你個臭小子竟然還往上湊,給陛下找不痛快是吧?」

謝瑜:給陛下找不痛快?我活膩歪了?

雖然謝瑜覺得槽點實在太多,但事實上,每當謝齊像現在這樣對謝瑜吹鬍子瞪眼的時候,謝瑜內心其實都無比感激,因為他明白謝齊對他這個孫兒的關心。

這份關心,值得他用上一世去等待,用這一世來守護。

同樣,他也完全能理解謝齊為何不讓他與穆家過多接觸。

到底還是因為二相制——給謝穆兩家帶來了保障,也給兩家帶來了束縛。

因為雖然沒人知道「二相制」的產生,究竟是先帝乾坤獨斷還是另有高人,但這位首創者無疑是一個大膽的天才。

說他是天才是因為雖然長期來看,左右相位不實行世襲制或許更利於發展,

但兩家並非普通臣子,無論是聲望還是實力都如日中天,且戰事頻繁,軍權不好收回,若不安撫得當,江山難保不易主,這是其一。

其二,既然兩家勢大難收,那便讓兩家站到對立面,此消彼長,互相消耗,互相壓制,互相制衡,反而能是朝廷平穩。

而其三便建立在其二的基礎上,兩家制衡,想要壓倒對方,必定會對族中子弟精心培養,選出最優秀的繼承人,更何況家學淵源,從小耳濡目染,豈有不能勝任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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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我才華橫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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