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跑路

辭職申請已提交。

雖然目前還在審批中，但是自古辭職信都是一封早已下定決心的告知書，通過不通過都不是老闆能決定的。

主系統淚流滿面，只好讓黑心兔子去做初晴空的思想工作，然而黑心兔子雄赳赳氣昂昂地敲門，卻被初晴空一把拉開門，送上一張紙，光速關門送客。

紙上寫着「潤了，勿擾」。

決心非常堅定！

黑心兔子措不及防，直接被白紙糊了一臉：「……」

它扯下白紙，扯著嗓子：「A001！」

「在！」初晴空的聲音比它更響更亮，隔着一扇門響了出來，「放心吧，我不會和主系統要N2賠償金的，辭職就是辭職，走得乾脆利落！」

初晴空的「N2」，是一筆能讓主系統心疼到死的巨大數字。類比一下，資本家都不會捨得輕易開掉公司工作多年的高管，因為要花的錢太多了。

黑心兔子：「不是這個問題啊！」

「不是？」

「賠償金另說，重要的不是這個！」

初晴空：「真的嗎，那我就要了？」語調變得深情款款，「沒想到辭職還給賠償金，我愛主系統。」

黑心兔子暴跳如雷：「別想了！」

思想工作遂以失敗告終。

……

初晴空抬起手，捂著嘴，打了一個懶洋洋的哈欠，滿臉寫着睏倦。

他本來想再晚一點再來上班的，還特意把自己的鬧鐘定時給取消了。萬萬沒想到，裴辭以隔半小時就催一下，催上班催得簡直就像索命奪魂鈴，導致他從夢中驚醒，怎麼也睡不着了。

下一秒，剛剛進入空間遷越隧道，就被宿主強硬地拉進了他的世界。

他是自願來上班的.jpg

「阿裴早上好哦。」

初晴空坐到裴辭以面前的桌子上，撐著桌面，晃了晃腿，眸光靈動，向下看裴辭以，這樣會顯得他身高稍微高一點。

「初初早。」

青年紅茶般的眼眸看了過來，像是察覺到什麼一般，微微一眯：「有沒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話呢，初初？」

初晴空：「……」？

事關重大，千萬不能就這麼和他說明真相。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老老實實地回答：「早上多睡了一會兒。」

「嗯？」

裴辭以多智近妖，當然不會傻到主動開口問初初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只會不動聲色地旁敲側擊，有問題出現的話，他不介意親自出手，將任何端倪提前扼殺到搖籃之中。

對另外兩人，他制定了詳細的暗殺計劃，比暗殺魔族的時候更加謹慎小心。

他們遲早都是要死的。

主神空間僅有兩隻兔子坐鎮，也是攔不住他的。

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他和初初在一起。

——當然另外兩個人，大概率也是這麼想的。

「多睡了一會嗎，真好呀。」裴辭以眼眸一轉，笑意盈盈，「雖然我也很想早點見到你，但是還是更希望你能有更多自己的休息時間。我這裏的工作也不着急，什麼時候來都是沒有關係的。」他這一招以退為進用了很久。

本來百戰百勝、從無敗績，現在聽在初晴空耳中，卻微妙地失敗了。

震驚，他的宿主竟然這麼善解人意！

初晴空頓時淚光閃閃，有了一些感動。

但是腦海中浮現起自己的辭職計劃，不免又心虛一點。

……不好意思宿主，這次不是別的，是他要跑路了。

宿主這麼善解人意，一定也會理解他的吧？

然後他打開工作面板，進入工作狀態，又發現了一件事。

裴辭以居然把兩千條廣告看完了嗷嗷嗷嗷！

這還是人嗎？！

想到那個說好的親親，初晴空拔腿就想跑，卻被驀然伸手攬住了腰，裴辭以也沒有怎麼用力，但是以一點極佳的角度，讓他撲騰了幾下都沒有撲騰出來，剛剛一頓，已經被拉了過去。

一個挑逗的熱吻，剛開始有些痒痒的，逐漸深入，演化成不符於表面的強勢，似乎要將他的氧氣一抽而空，只能被動沉浸在手心裏，予取予求。

初晴空：「……」

他在百忙之中，抽出一塊代碼，細細思索。

那兩千條狗血文廣告裏是有接吻片段嗎？為什麼兩天不見裴辭以的吻技又好了這麼多？

不太行，有空讓晉江審核把廣告審核一下，重拳出擊，把接吻片段全部卡掉。

免得帶壞系統。

時惟之和明鳳闕也在找初初。

剛剛發出消息，就收到了冷冷回傳的機械音。

【對不起，您所呼叫的系統不在服務區。】

初初又去了誰那裏？

時惟之冷冷抬起指尖，白光粒子一閃，衝擊波轟碎了面前的S無限流道具。

叮噹脆響。

S道具變成灰色。

明鳳闕不以為意，微微一笑，只是笑容有些輕飄飄的，沒有落在實處，轉身去造好的仙後宮殿看了一圈。

床頭的銀鏈小巧精緻。

一定很配初初的手腕吧。

——就像兩個情場失戀，醋瘋了還要壓抑自己的男人。

這一局，裴辭以，贏。

裴辭以正在邀請初晴空去看宮殿後園的花，眠情到了花期，是裴家獨有的品種，只有擁有裴家功法者，才能將它種出。

故而，一度被他用作留下標記的線索。

初晴空原本不太熱衷。

眠情他都看過多少次了，不會再提起新鮮感。

但秉持着「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宿主要做什麼就順着他還不成嗎」的心情，他還是乖乖巧巧地跟來了。

被覆著眼帶，到了地方才能解開。

初晴空鼻尖湧入洶湧的花香，混合著新鮮的泥土濕氣，睜開眼睛，呼吸微微一窒。

所言後園，其實卻是漫山遍野的花，百花輕搖，玫色如吻，漂浮綻放於熱烈熾熱的清淺氤氳里。

大片大片的花，卻能一眼看出單枝有多曼妙，幾乎每朵玫紅的花都披着熠熠的夕陽餘暉，花瓣柔軟如名貴上等的絲緞。

裴辭以不知何時，臉靠在他的臉頰邊，輕輕咬了一口耳尖，聲音微啞：

「閉上眼睛。」即便是當年屠家的魔族，也沒有人知道，裴家的眠情花有一個很奇特的功能。

回溯與共情。

想要重現的回憶片段，可以如一場美夢般再現一回。而這一次，將會擁有神跡一般的共感，讀到那時的心聲。

簡而言之。

他要開始賣慘了。

初晴空下意識地閉了眼。

下一秒，他忽然有一種失重感覺，意識微微一暗。

再醒來時，身體格外輕盈，透明般地漂浮在上空。

這裏不是後園。

山洞昏暗而悶冷，水汽潮濕，洞穴之外的風如刀割一般刮進，大雨滂沱，有一種顛倒人間的錯覺。

初晴空看見以前的自己和裴辭以。

自己先人一步，步伐輕輕快快，帶着身後步履有些蹣跚的少年，如一陣旋風般地衝進了山洞裏。

這是……他和裴辭以的初見？

初晴空眨眨眼睛，仗着回憶也沒人能看見他，飄下去看了個清楚。

噫，這錦囊有些熟悉。裴辭以可真不是個東西，騙了那麼大一個新手禮包！

但下一秒，他的耳邊忽然湧進了一句語調極低、飽含痛苦絕望的少年音。

他們的初見，同時也是裴家倒了的那一夜。

【我好恨。】裴辭以的心聲幾乎空洞，首先在質問自己，【我為什麼……為什麼不在裴家？如果魔族就是沖着滅族而來，我為什麼不和我的家人一起死去？獨自一人苟活於世，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我那天沒有出門，也沒有接過父親遞來的功法，一切會不會變得有所轉機……】

他的心聲逐漸漠然。

【「阿裴」，不，以往沒有人叫過我阿裴。】

【裴家那麼多人，怎麼可能會直呼姓氏。】

【裴家有訓，恣歌恣笑恣策馬，而不得自恣也……裴恣意。父親作為家主，很滿意我的名字。】

【但我已經改了名，卻不允許自己連姓氏都忘記了。我需要時時被人喚起姓氏，讓我記住，我身上背負的，是家族如山堆積如海奔涌的、幾千條人命堆出來的血債。】

【若是不看見魔族殲滅，我死不能安，否則即便倒了陰曹地府，也仍然……無顏去見裴家的舊人。】

【為了復仇，哪怕用掉我這條姓性命，我也同樣在所不惜。】

初晴空聽着又聽，嘩啦一聲，眼前瀰漫水霧，眼睛開始濕潤。

嗚嗚嗚嗚宿主好慘嗚嗚嗚嗚……

怪不得當時能直接讓他改口，看起來沒有那麼傷心的樣子……

與之相反的是，裴辭以現在有所成長，三觀掰沒掰正不說，但最為惜命。

用他的話說，「為了初初，珍惜生命遠離死亡。」

某種意義上同樣值得慶賀。

接下來的場景開始快進。

裴辭以太需要休息了。

以前的自己升起圓潤潤的防護罩，在一片深邃無涯的黑暗裏成為唯一泛著柔光的光源，把他包了進去。

防護罩內柔軟溫暖，舒適得如同天堂。

自己想讓他好好睡一覺。

裴辭以作出閉眼即睡的樣子，但卻一直清醒著，保持着高度警惕。直到確認安全，才放鬆下來，睏倦睡意涌遍身體，讓他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也許到底還是少年。

【我好喜歡他啊……】

【祈願外面的暴雨不要這麼快地結束。】

【……如果這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境，就讓我一直滯留在這個夢境裏吧。】

玄幻世界，魂力天賦異稟者，都擁有祈願之能。

後來這個願望果然成真。

雨醒無人，卻長長久久，他都獨自困在那場雨中。

初晴空：「……」

他被眠情花傳了出去。

在回溯里有些上頭，還沒緩過來，哽咽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長大版裴辭以。

好消息是賣慘有用。

腦海里忽然電光火石之間閃過一句話，糟糕，他的宿主好像是玩真的。

壞消息是，賣慘起了反作用。

感動嗎？感動。

但是對於一隻不想談戀愛的系統來說，強行戀愛，只會加快他的跑路速度。

宿主這麼愛他，那他還能跑路嗎？！

初晴空大為警惕，沒給裴辭以說話的機會，匆匆忙忙拋下一句話：「對不起阿裴臨時有事我先回去了——」

火急火燎回到主神空間。

開始用最快的速度打包行李箱，合起箱子拎箱跑路，路過主系統辦公室的時候，順手刷ID卡，解了自己的在職狀態。

機械音：

【您即將解除系統身份。】

【七天以後，將會自動解除與您的宿主的綁定關係。】

初晴空滿滿意意，拎着行李箱跑路的速度更快了，如飛一般骨碌碌而過！

他要去海邊，他自由啦！

*****

初晴空的宿主們在上班時間左等右等。

時間漫長，卻一直沒等到自家系統。

如出一轍，收到了機械回復。

【滴——】

【對不起，您所呼叫的系統已不在服務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