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道德和功利衝突嗎

第三百零三章 道德和功利衝突嗎

聽著狄青的話,楊懷仁也是泛起一陣苦笑,如今的他臉上已經褪去了稚嫩青澀,當初的他與曹俏在酒館中與人相辯的時候,那時的他尚顯稚嫩。

可是如今的他,已然同他父親一樣,蓄起了絡腮鬍。

「俺當初想要上陣之時,也被攔了下來,此等暢快之時,他竟然只知道獨享!」

說著也勐灌了一大口酒,他這番話讓狄青隨行兩位禁軍同僚都是面面相覷,這楊懷仁這是怪罪自己老子?

這難道不是為了保護他,不想讓他在戰場之上有一個閃失,所以方才有的拳拳之心?

若說這裡面誰的脾氣最好,乃是一個仁厚好人的話那無疑就是狄青了。

他拍了拍楊懷仁的肩膀,那力道可一點也不輕,這喝了酒就連下手都沒有顧忌收著力道了。

就這幾下子都給楊懷仁拍的酒意散了幾分了,倒也不至於拍幾下肩膀就身子骨散架。

畢竟乃是一個武人,身子骨沒有那麼嬌嫩。

「伯父這是覺得那戰場兇險,不願意讓你涉足,這是為了護佑你的安全!」

「保護個屁!俺在家中也不是獨苗,楊家傳宗接代的責任也輪不到我,當初我從軍的時候,俺老爹就和我說過,如果敢在戰場上後退一步,哭一聲就別說自己是楊家的子孫!」

這楊懷仁就是一個虎崽子,不過如今卻已經初露獠牙的趨勢了,不過也不是當真怪罪自己老子。

不過狄青那幾下是不是有私人情緒在其中就不得而知了,在這裡聚集的幾位身份可都一點也不普通。

李宗槐擔任東京留守司統制,武德大夫,這已經是是正七品了,武德大夫為十六級,以李宗槐那些功勞絕對無法有此擢升。

這已經是中上級軍官了,待遇優厚,這東京留守司官署乃是太宗時期始置,如今已經是一處沒有什麼職權的官署了。

要知道東京留守司當初職責乃是,統領東京政事及部分軍政。

如今並非戰事吃緊,所以也是十分空閑,一般大戰之時,方才會以樞密使任留守,這也是皇帝親政之時。

可以說這就是一個虛銜,官署就和那當初鼓司一樣,什麼時候有人來敲登聞鼓,或者什麼時候皇帝出巡和親征。

這些聽起來都是遙不可及,李宗槐只需要領著月俸坐享其成就可以了,這樣的閑散部門過著日子,是多少人艷羨都得不來的。

有多少人在戰場上,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不就是為了軍功嗎?

可是李宗槐對於這些並不滿意,他如今的一切,不過是因為他乃是楊公的親隨出身,所以方才有此恩遇。

他明白這其中也涉及了當年之事,更因為他明白這是因為吳六叔的死,官家為了安撫相公,所以給自己擢升。

這讓他心裡也更加鬱憤難平,彷彿自己是靠著吳六叔的死方才坐在這個位置上。

自己的父親也多次遊說自己,讓他早一日定下親事,多多拉近楊相公的關係。

與吳六叔親近如手足的父親,如今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豪氣,沒有嚷嚷著報仇只有唏噓幾聲和感慨。

他沒有氣憤與難過,他只是明白了一點,若是自己成了家,那麼他也就有了軟肋,有了家人他就不再毫不畏懼了!

所以如今已是三旬的他,卻依舊是沒有娶親生子,他心裡憋著那一口氣,就是想要在戰場之上證明自己。

在座的都是盼著何日能夠上戰場,都是並不在乎眼下的榮華富貴和虛名。

武人不畏戰,文人不貪財這方才是一個盛世的開端。

在許許多多的人眼裡,如今的大宋乃是已然如漢唐一般的存在。

可是在趙禎還有一些實務的大臣眼裡,如今的大宋當不得盛世,若是有無能的君主不過二代便衰。

這酒肆之中,也都是好戰之心,在他們的心裡都是堅信如今的安定,不過是為了備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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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道酣暢之時都是彼此對飲,可能出身普通的兩位禁軍出身兩位,有些無法理解這些人的想法。

一個乃是侯門出身是勛貴之後,如今父親又立下大功,顯然是朝廷重用的前奏,還有一個雖然出身不好,可是也因為勇武被升任了御前班直。

還有一個與朝中的副相關係親近,而且如今也待遇好而且無所事事,這是常人都無法艷羨的事情。

聽起來就像是一群人在凡爾賽一樣,他們覺得自己這酒都有些苦澀了。

平日里,他們一群兄弟聚在一起,誰會去談論什麼西夏,遼國,所談的是一些葷段子,還有扯著牛皮,一群人應和著,喝著酒好不暢快。

如今當下這種好日子,誰願意跑到前面去送死,安安穩穩的難道不好嗎?

當然這也代表著一部分在禁軍中,那部分的人想法,若是說他們怕死卻也不對,而且滿足於當下的生活。

當然也有一些人,有野心的想要憑藉軍功改變自己的家世,誰都明白大宋同西夏和遼國遲早都會有一戰。

哪個君王沒有文治武功的心思和想法,那對於皇帝而言就是讓人著迷,而又趨之若鶩的事情。

如趙恆那般敢上泰山封禪,那就是完全自嗨,自己這一生都毀譽參半,能夠留下一個好名聲都難,也不過是自己樂呵樂呵而已。

放在後世這種就是所謂的顱內高潮,真正有些自尊的君主都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

金明池上的寶津樓,這是皇帝的私產,也是平日里觀賞水戲的地方,平日里賜宴也是在此處。

而金明池可以欣賞景緻,同樣在戰時這裡卻是水軍演練場。

此刻的趙禎俯瞰其下,身邊相隨的有張茂則,而上上下下都是扶刀而立的禁軍。

趙禎一身緋袍乃是一身常服,此刻站在扶欄處眼神深邃和清澈,舉手投足之間帝王威嚴盡顯。

「楊相公來了!」

趙禎微微頷首,而張茂則明白了其意思後向身後的宮人微微點頭。

楊秉這些時日里,倒是變得有些忙碌了起來,前些時日里享受了一番家人溫情。

楊秉在見到趙禎之時準備行禮,他緩緩轉身笑著說:「無妨,今日特邀楊卿前來乃是有一件事情朕有些思索不明白!」

金明池的景色甚美,陽光照在上面波光粼粼的湖面,就像是金色的龍鱗一樣。

「這當今有北楊南孫一說,楊卿覺得當今哪一種學說定為官學為好?」

這北楊南孫所說的便是楊秉的文瑜心學,為何被稱之為心學,那是因為其中根本核心所在是,心之所以為心,其體本空。而體本空,無非即無所不容之聖明。

圍繞著心所思考自然被稱為心學,還有一門當世顯學就是孫復的泰山學說。

與楊秉不同,孫復孫復四次參加科舉考試而不中,其後,受石介之邀退居泰山,潛心研究《春秋》等經書,以其學識淵博,聲名遠布,學者紛紛上門求教。

胡瑗,石介,孫復便是泰山學說的宗師人物,就像是南少林北武當一樣,雙方都是正道魁首的人物。

其中弟子都是儒學弟子,所以並沒有被定作異端邪說。

其根本都是儒學道統,也就是本就是一家。

不過如今官家提出哪一門定為顯學,這個問題可是一件很讓人難以平靜的事情。

若是有野心的人,自然是儘力的推崇自己的學說,因為那樣以後科舉,取士的弟子都是楊氏門人。

那麼朝野上下都是天然親近於他,可若是謹小慎微的人,也會推崇對方的學說,泰山學說入仕的極少,在如今朝堂上很難與自己形成競爭。

可是楊秉向來不是以自己的利益作為出發點的人,而是思索了一番後方才給出回答。

「泰山學說所說天下之士皆致力於聲病對偶之間,而不去探索聖賢之理,這是一件錯誤的事情,我深以為然。」

「不過,僅僅主張以仁義禮樂為學,長此以往不過是又走向了另一個錯誤的道路,空談經學難道就勝過了談詩作賦嗎?」

楊秉的話倒是一點也不留情面,直接進行批判。

「那依卿的意思,朕當以楊氏心學為當今官學?」

「不,在臣看來如今之大宋當思慮一些更為實際一點的事情,追朔三代太過虛無縹緲,不如直追漢唐更好!」

這番話一出趙禎都微微愣神,因為楊秉此言儼然就是說二者都不可為官學,更加是在說王道太遙遠,我們如今不如談王霸兼行。

當今天下儒生並不認為漢高祖和唐太宗會是直追三代的明君,而且他們的名聲還並不好。

這源於如今的士大夫所謂的對於「德」的追求,說直白一些就是一種精神潔癖。

因為漢有後宮干政外戚亂權,唐有破壞倫理綱常。

而趙禎雖然是自小接受儒學教導,可楊秉也教授過他兼聽則明的道理,作為君主不能偏聽偏信。

在基本的語調中,都是將漢唐定為霸道,因為不符合天理所以不能稱之為王道。

楊秉點了點頭說:「如今當世的言論無非就是王道乃是暗合天理,而霸道乃是君主有私心,所謂的成就霸業都是功利罷了!」

趙禎這一刻彷彿又回到了當初講學的時候,不過那時候有許多道理聽不懂,如今的他卻是能夠聽懂,但是一時間卻又大受震撼。

因為楊秉正在推翻的是,如今已經基本定做基調的事情,彷彿有人告訴你一件常識性的事情是錯誤的一樣。

「但是在臣看來,功利同道德並非站在對立面!」

趙禎聽的也來了興緻,而在一側的張茂則卻聽的心驚膽戰,這番話要是讓外面的一些名儒宿老聽見,恐怕都要拉著楊秉的衣袖不讓走了。

不辯清楚不允許離開了,可是趙禎身為君主,他並不在意當下哪一門學說如何,他只在乎是否對大宋社稷有利!

完全的偏向一方,若不是利益出發那就是身為君王,卻被儒生的那一套言論給整的完全摸不到北了。

趙禎如此一想,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這同樣也是功利。

他沒有詢問也沒有去辯駁,一如當初在楊府之時,靜靜的站在那裡聽著。

可張茂則的臉上卻沒有趙禎這樣的澹然冷靜,他也是讀過書的,而且從小接受的也是儒學的那一套言論。

他恨不得直接走,唯恐聽見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言論,不過官家沒有出聲,他就只能留在原地。

談功利張茂則一下子就聯想到了縱橫家,那個不談道德,只談仁義的學派,而恰巧楊秉曾經被一些儒生,諷刺說是儒學門徒可肚子里裝的都是縱橫學說那一套陰謀利益。

在此處說出一番什麼離經叛道的話,恐怕也是在情理之中,想到這裡額頭頓時冷汗涔涔。

謹小慎微的他所信奉的是,秘密這種東西知道的越少越好。

「讀書不能接統緒,雖多無益也;為文不能關教事,雖工無益也;篤行而不合於大義,雖高無益也;立志不存於憂世,雖仁無益也。」

趙禎聽懂了,這番話的意思是無論你有多麼的懂道理,沒有真正的為百姓牟利都不能算得上道德。

這反而同楊學中的知行合一相應對了,他出聲道:「楊卿的意思是,知行合一道德不是放在嘴邊,而是需要去踐行的!」

有些所謂的道德實在太過古板了,就像是國家面臨生死存亡之時,朝廷要增加賦稅,而這個時候有官員上呈說給百姓加賦稅不是一個明君所為,這本就是一件十分荒謬可笑的事情。

而恰恰這些還是一些文人所堅持的東西,甚至兩軍交戰,也是會有人說殺伐過甚,他們並沒有私心,只不過是堅守著內心的那一套。

楊秉點了點頭,開口道:「王道與霸道可以雜糅之,而功利與道德也能夠并行!」

所謂的官學不是君臣兩人在口頭交談一下,就能夠徹底定下來的。

這官學就是告訴天下文人,朝廷需要什麼樣的人才,需要讀什麼經,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而趙禎也是迫切的需要當今大宋,需要一批實幹的大臣,而不是和先帝一樣玩什麼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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