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江城的夜色有些涼,在機場旁邊的餐廳開完後續半場會議的周逢秋和他工作室的其他人走進夜色中,鄭國治落後半步在排開他後續的工作,當夜風打在他身上時讓他泛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石陶敏銳的觀察到了他的不適,關切的問道:「哥,你不舒服嗎?」

周逢秋的臉色是有些不正常的白,從參與《一起搞說唱》這個節目開始他就一直在高強度的工作,後續好不容易能歇一歇,他還又接了好幾個工作,那場救水行動后他也沒怎麼歇過,而且又遇到了這檔子事。

他的唇瓣也沒了血色,冷白色的肌膚讓他的氣色更差,稜角分明的臉上越發的消瘦,他一直提着一口氣,似乎這口氣散去后,他就會就此倒下。

「沒事,可能是有點累。」

他在飛機上時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心悸,捂著胸口緩了好一會臉色才稍微好看那麼一些。

「你嗓子都啞了,要不先去休息一下吧。」石陶忍不住勸道。

周逢秋沉默的搖了搖頭,輕咳一聲接過石陶手裏的行李包:「咳,沒事,你先帶着其他同事去酒店吧,還有人在等我。」

那個行李包是在北城的時候,快要到機場了周逢秋叫石陶停了下車他下去拿回來的,有一定的重量,石陶也不知道裏面是什麼,就這樣拎了一路。

機場外的角落裏停著輛黑色的麵包車,周逢秋拉開車門,把手裏的包扔給了坐在車裏打遊戲的男人,那男人穿着一件花襯衫,嘴裏嚼著口香糖,明明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卻帶了個墨鏡,他聞聲單手拉下來墨鏡看了周逢秋一眼:「來了?」

周逢秋上車,把那行李包往他那踢了一腳,就像一團被扔在腳邊的垃圾一樣,惹得那打遊戲的男人立馬放下手機驚呼:「這是我的!」

「沒人跟你搶。」周逢秋從兜里摸了跟煙點上,熟練的吐出一個煙圈,然後閉上了眼:「找到了嗎?」

「哪那麼快。」

周成昊把那袋子寶貝的藏起來以後重新撿起手機繼續剛剛那盤遊戲,司機開車去往早就約好的目的地,大概才走了一半的車程,他結束了一盤遊戲側眼望去,周逢秋倚在座椅里睡了過去。

他沒好氣的踹了座椅一腳:「這小子,倒是睡得踏實。」

開車的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一眼,露出一抹兇狠的表情:「昊哥,要把五少爺做了嗎?」

那語氣聽起來就不像好人。

周成昊沒好氣的踹了他的椅子一腳:「這小子剛把周成墨弄進去,你猜我動了他我還能活多久,這才是老頭子的心肝寶貝蛋。」

那司機倒是一臉的不忿:「老爺子也太不公平了,集團的事你處理的最多,替他幹了多少的臟事才把集團洗乾淨,最後還要替五少爺做嫁衣,要不我把他弄了,你就當不知道,多少替你出口氣。」

「你那是替我出氣嗎?」周成昊反問。

司機回答的倒是挺實誠:「怎麼不是啊。」

「阿忠啊。」周成昊嘆了口氣,「你要是看不慣你昊哥我呢,你就直說,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的想要弄死我。」

他們周家兄弟姐妹五個,也就周成墨一個蠢貨,一直看不清老爺子到底疼誰,整天做着繼承家業的春秋白日大夢,最後被周逢秋一個電話給收拾進了監獄。

這次來江城,本來就是周德陳讓他來的,如果真動了周逢秋,他還能不能完好無損的走出江城都另說,別人家勾心鬥角非死即傷,他們家的太子爺早就內定,剩下的不過都是些磨刀石而已。

所以他不光不能動周逢秋,還要老老實實的把事情辦好,這其中的辛酸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倘若周逢秋在剛上車的時候沒有給他扔那一袋子錢和金條的話。

阿忠不說話了。

直到車停到顧家的別墅門前,他都沒再開口。

周逢秋卡點般自己醒了過來,他的眼中一片清明,伸手打開車門下車,在關上車門的時候扔下一句:「你這司機技術不錯,就是話有點多。」

周成昊滿不在意的笑了笑,拉下來墨鏡直視周逢秋的雙眼:「是嗎,我這個人就喜歡熱鬧一點。」

車門被毫不留情的關上,周成昊坐了回去重新開了盤遊戲,他熟練的用口香糖吹着泡泡,含糊不清的跟阿忠說:「瞧見了沒,你家五少爺精明著呢,他坐在我車上不敢睡。」

又或者說,他跟另外的那四個哥哥姐姐在一起,就沒放鬆警惕過。

周家的人心黑,從上到下的一脈相承,不機靈點,在那個會吃人的大宅子裏真的活不下去。

顧家的別墅坐落在江城有名的別墅區內,周圍環境幽靜,兩座相鄰的別墅間隔不遠,在此刻都是同樣的燈火通明,看起來沒有人睡得着。

周逢秋目的性極強的走到一棟別墅前敲了敲門,很快就有人來開門。

來人是顧寧壹,她在見到周逢秋時眼睛亮了一瞬,聲音也洪亮了不少:「爸,乖乖的男朋友來了。」

顧宇海的臉色有些不太好,卻還是讓周逢秋進了家門,家裏的阿姨送上了熱氣騰騰的茶水和點心,卻沒有人在這個時候去耐下心來嘗一嘗。

「我知道你來是想問什麼。」顧宇海開門見山道,「實不相瞞,我們也都在找著乖乖,只是到現在沒有一點消息。」

兩個大活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怎麼都沒找到蹤跡。

「她們沒上那趟飛江城的飛機,整個北城我們也聯繫了不少人,都沒有乖乖的消息,她的手機信號被屏蔽了,現在只能跟賭博一樣去賭她們在哪,然後再找。」

顧宇海乾脆利落的把現在的情況托盤而出,目的就是為了和周逢秋交換情報。

港城的周家還有一條暗線,以前沒洗白上岸的時候專門做一些背地裏的生意,這些年做的少了,但那條暗線還沒有解散,明面上的方式他們都用過了,那就只好換一條思路。

周逢秋垂下了眼睛,濃密的睫毛擋住了他眼底的情緒,他伸出一隻手轉了轉眼前的杯子,藉此來轉移了顧宇海的注意力,隨即扔下炸彈:「我打算報警。」

「什麼?」顧宇海坐不住了。

顧寧壹拉住他,把他重新拉了回去:「爸,我早就這樣打算了,警察用天網系統幫我們找是最快的,而且現在已經失蹤超過二十四小時了,可以立案了。」

「不行。」顧宇海想都沒想,一口否定,「我們私下裏找就可以,不能鬧出去。」

周逢秋聞言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他的眼中滿是嘲諷,不知道是在嘲諷顧宇海還是其他人,把杯子往前一推,向顧宇海表明自己的態度:「顧總,我不是來跟你商量,是來通知你這件事的。」

顧宇海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小周,我知道你急着找乖乖,但是我要考慮的多一些,公司的事情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這樣,你再給我兩天的時間,兩天以後還是找不到的話我跟你一起去報警行不行?」

周逢秋沒應聲,垂下了眼睫。

「乖乖是我女兒,我肯定比你着急,我比誰都擔心她的安危,可情況比你想的要複雜一些,我太太之所以會再次應激,是因為她看到了乖乖參與了麗城的救水行動,她下意識認為那會傷害到乖乖,所以她提前把乖乖帶走,藏了起來。」

說到這,顧宇海嘆了口氣,揉了把眉心,倚在了沙發里,他跟顧寧玖有着三分相似,特別是那雙眼睛,都透著淡淡的無害,只是顧寧玖的眼睛是清澈的,他卻是飽經風霜后的睿智。

「我們家的情況,你可能也知道點,小周,吳阮她對乖乖愧疚了一輩子,才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偏激的舉動,我們能不能再相信她一次,讓她好好的和乖乖相處一段時間?」

最後這句話已經帶上了祈求,年過半百的中年男人頭上已生白髮,與那日見到的西裝革履的模樣有着天差地別的模樣。

周逢秋的唇抿直,站起身來,一言不發的走出別墅,顧宇海坐在沙發上發獃,顧寧壹看了他一眼,起身追了過去。

「周逢秋,你等一下。」

周逢秋依言停住腳步,背對着顧寧壹。

顧寧壹快走的兩步,繞到了他面前問道:「我阿姨和乖乖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嗎?」

「嗯。」

「那你會對乖乖好嗎?」

周逢秋故作訝異的挑了挑眉:「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話?是因為你享受了她的母愛,還在每次經歷『電車事件』時都放棄她了嗎?」

顧寧壹:「……」

這話雖然不好聽,卻也是實話。

顧寧壹沉默片刻,還是道:「不管怎麼說,我都希望她能過的好。」

「你放心。」周逢秋的話里充斥着十足的惡意,他很少這麼故意的專戳人痛處,「離了你們她肯定過的更好。」

那道修長清瘦的身影離開,院子裏閃出另外一道人影,顧寧肆的表情十分複雜:「他還說了什麼?」

「他說的都是實話。」

顧寧壹轉身往屋裏走去,顧寧肆不近不遠的跟在她身後,聽着她已經情緒平和下來的聲音道:「嫂子那邊有消息了嗎?」

「有,雖然二嬸很警惕的找了很多輛車來擾亂我們的視線,但通過監控來看,她們上的那輛車沒有離開北城。」顧寧肆道。

顧寧肆的妻子就職於江城的交警部門,但她的舅家卻在北城有着不低的地位,這次能這麼快的得到消息,也是北城那邊的人出了力。

「範圍縮小了就好。」顧寧壹放下心來,「接下來我們只需要往北城多派人,爭取在兩天之內找到乖乖,哥,這件事還得你多跑一跑。」

「好。」顧寧肆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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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的周逢秋拉開車門,周成昊剛剛結束一把遊戲。

他先前拎上車的那包東西已經不見,但他也沒多管,拉上車門后對阿忠道:「送我回酒店吧。」

周成昊卻上下拋着手機,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阿直啊,我這裏有你那個小女朋友的最新消息,你打算再出多少錢買啊?」

這是明顯著打算坐地起價了。

周逢秋看都沒看他,跟來時一樣閉目養神:「你隨意,不告訴我的話我就給周叔打電話,這個電話撥出去你覺得我給你的那些你還能留下多少?」

他一向信奉打蛇打七寸,周成昊沒多少愛好,就是好賭幾把,集團里的錢他挪動不了,一些背地裏的錢周維鐸又看的緊,這次周逢秋給他的那些夠他瀟灑一陣了,偏偏他有些貪得無厭。

那周逢秋自然就敢一腳踹翻他的飯碗,讓他一分錢也得不到。

周成昊不免有些訕訕:「開個玩笑嘛,怎麼着你也是我弟弟,我怎麼能真要你錢呢,談錢多傷感情啊。」

「那你把錢還我。」

周成昊:「……」

他能屈能伸,直接轉移話題,拋出周逢秋最喜歡的餌料:「你那小女朋友根本沒出沒成,哥幾個剛剛扣了你老岳母的司機,問到了地址,等會發你手機上。」

終究是周逢秋快了顧家一步。

「北城我不太好進去,只能給你找幾個幫手,你到時候別在老頭子跟前告我黑狀啊。」

「不用。」周逢秋拒絕了周成昊給他安排人的提議,「我沒那麼閑,把我送到酒店你們就可以回去了,剩下的我自己處理。」

北城是他的地盤,他在北城盤踞了這麼多年,總會有一些自己的門路,而且周成昊的人他真不敢用,指不定這條假裝面善的蛇會在什麼時候竄出來狠狠的咬他一口。

「還真把我當你司機了。」

周成昊也不想管他到底用不用,翹著二郎腿重新開了盤遊戲,後半程的路程上兩人沒有再交談,大概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相處方式。

井水不犯河水。

阿忠把周逢秋送到酒店以後,眼睜睜看着周逢秋拿着他們辛苦查出來的地址走了進去,有些憤憤不平:「老大,就這麼輕易的給他了?」

「不然呢?套麻袋打他一頓?」

「也不是不行。」阿忠倒是忠厚老實。

周成昊被這傻子氣的心肝脾肺疼:「阿忠啊,沒事你就看看眼睛,周直他本來就一肚子的怨氣沒處發,你非上趕着當他的出氣筒是吧,這狼崽子狠著呢,你哥我不想跟他鬧得那麼僵,不然這狼崽子咬住你的喉嚨狠狠的撕下來一塊肉的時候,你就知道有多疼了。」

他都弄不過小時候的周直,怎麼可能能弄得過現在的周逢秋啊,也就周成墨那傻子才會真不長眼的往上撞。

周逢秋剛剛回到周家的時候,六歲,本就還沉浸在喪母的傷痛中,就遇到了一群『和善』的哥哥姐姐,他們明面上依著周維鐸的命令好好照顧周逢秋,背地裏卻用他們從小就見識的東西把周逢秋當成一個玩具來玩。

周成昊是家裏的老大,在周逢秋沒回來的時候他是家裏最受寵的那個,他也是最明白周逢秋意味着什麼的人。

周逢秋是婚生子,周維鐸跟柳成姿正經領證,舉辦過婚禮而生下來的孩子。

而他們幾個,則是連媽媽都不能進入周家莊園的私生子。

在都是私生子的環境裏,大家都是一樣的,分不出好壞,所以達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而周逢秋的到來直接擊碎了這個平衡。

他從出生的那刻地位就比他們幾個人要高。

清楚知道這一點的周成昊越發的肆無忌憚,把周逢秋扔進水池裏,直到他瀕死才救上來;或者把他關進廢棄的房間,然後假裝跟家裏人找個一兩天才把他放出來;又或者把他帶出去然後丟在商場里這種事他們都沒少干過。

柳成姿六年沒在周家生活,所以他們兄妹四個的媽媽都往周家塞了不少人,藉助這這些大人的掩飾,周逢秋在周維鐸那落了個『調皮搗蛋』的名頭。

反轉發生在周逢秋來到周家的第二年,周成昊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宴會上,他帶着周成墨想要再次把周逢秋假裝不經意的推進水池裏,卻在周成墨伸出手的那一刻被周逢秋反殺。

他拼着一股狠勁就是要把事情鬧大,狠狠的鉗制着周成墨的頭,另外一隻手卻把他的腦袋往水池邊上磕,那股子要把周成墨弄死的狠勁嚇壞了周圍的人,有眼力見的趕緊去把周維鐸叫來。

「你在幹什麼!」

周維鐸的怒吼本就是周成昊最恐懼的東西,他下意識縮緊了脖子,眼神卻不受控制的瞥向周逢秋。

被他鉗制住的周成墨已經嚇破了膽,正哭着喊媽媽,有血從他的額頭上流下來,足以證明周逢秋確實沒有留手。

偏生坐下這一切的周逢秋一臉無畏,見到周維鐸來了也是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平靜:「我要弄死他和周成昊。」

這句話說的跟弄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雞一條魚一樣。

他這種平靜的情緒讓周成昊恐懼到不行,若是他憤怒一點還好,可他連一丁點情緒都沒有,一點都不像八歲的孩子。

周遭滿是看熱鬧的人,他一點都不在乎那些人是不是會議論,會怎麼樣看待他,他這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當然要一擊致命。

「為什麼?」周維鐸也是個瘋的,沒有在第一時間去罵他,反而在詢問原因,就好像周逢秋打算弄死的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一樣。

「因為他們也是這樣對我的。」

周成昊心裏大喊冤枉,他可沒想着真的弄死他。

「你先鬆開,水裏涼,上來,爸爸給你做主。」

周成昊要年長周成墨幾歲,也是這一句話,讓他清楚的認清,在周維鐸心裏,一百個他和周成墨恐怕都越不過周逢秋去。

後來的事情他已經淡忘了,他只記得周逢秋那平靜的話和周維鐸的偏心,也就是那次的事情,讓他清楚的明白,如果真的要搞周逢秋,就只能一次把他搞死,但凡他能爬起來,都會狠狠的報復回去。

想到這,周成墨搓了兩把有些涼的臂膀跟阿忠道:「阿忠啊,你最好不要跟那狼崽子對上,他現在雖然裝的跟個人一樣,實際上他在乎的東西不多。」

不在乎,所以才不會怕。

「走吧,回港城,哥哥帶你去玩幾把。」

「行哥,都聽你的。」阿忠也聽話。

周成昊對着窗外吐了被嚼得發白的口香糖,輪胎滾動過,口香糖被車軲轆帶着,駛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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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陶大清早被周逢秋叫起來的時候還是蒙的,昨天晚上半夜剛剛落地,第二天就要緊接着回北城,他是真的搞不懂周逢秋打算幹什麼了。

「哥,我遲早被你折騰死。」

周逢秋也知道他身邊的這些工作人員不容易,只能從別的方面彌補:「等忙過這陣給你們放假,然後年終獎翻倍。」

老闆痛快給錢的時候就是最帥的,石陶立馬來了精神:「你還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今天我都給你辦的明明白白的。」

這變臉速度極快,快的周逢秋覺得有些好笑,他笑罵道:「我以前有虧待你嗎?」

「沒有是沒有,但我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貓要養,怎麼會嫌錢多呢?」

提到三歲小貓,周逢秋的眼睛暗了下來:「石頭,你去幫我把咪咪接過來吧。」

因為飛機託運對寵物來說是一次應激考驗,所以周逢秋跟顧寧玖說好了,等他們回來以後再想辦法讓咪咪過來,可誰也沒想到這一耽誤,就耽誤了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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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陣白茫,躺在床上的顧寧玖一時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刺骨的湖水和撲面而來的窒息感還殘留在周身,她卻恍惚自己置身在一片柔軟的地方。

耳畔兩道陌生人的竊竊私語:

「也不知道吳總到底怎麼想的,說要不疼小顧總吧,她緊接着就跟着跳了進去自己把小顧總撈了起來,說要是疼呢,她又可以連着十幾年不管她,我大半夜的時候被喊來的時候可嚇壞了呢。」

「大概他們有錢人都有點怪癖,也不知道要鬧什麼,吳總現在還病著,這位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也沒醒,三層高說跳就跳,這一點倒是跟她媽一個樣了。」

「唉,大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先把她照顧好吧。」

耳邊的聲音越走越遠,顧寧玖的睫毛忽閃忽閃,很快又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再次醒來是被敲擊窗子的聲音吵醒的。

她渾身酸痛,睜着眼往窗外看了看,一架白色無人機在夜色中格外顯眼,正撞著玻璃。

這個房間不是她以前住的那一間,房間在一樓,可以看得到窗外的湖泊,天又黑了下來,她捂住了有些隱隱作痛的胸口,摸索著下床,拉開窗戶,透過防盜窗,看到那架無人機的身上綁了一個手機。

黑色的手機。

現在已經深夜,此處萬籟寂靜,嗆水后的錯覺還殘留在她的身體上,她的心跳如雷般跳動,伸出白嫩手越過防盜窗,指尖輕點那隻手機。

手機是溫熱的,她的手卻冰涼,彷彿她置身湖底被這一抹溫熱拉起,空氣重新湧入肺腑。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等她反應過來時眼淚已經止不住了。

撕開手機上的膠帶,手有些顫抖的劃開手機屏幕上靜靜跳躍着的那個手機號。

「顧乖乖,你別哭。」

熟悉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了出來,顧寧玖越發忍不住,她的身軀有些孱弱,倚著牆癱倒在地上,手死死的抓着手機,像是在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周逢秋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坐在車裏,遙遙的看着無人機傳遞迴來的畫面。

顧寧玖瘦了很多,那雙晶潤的眼中的光似乎都熄滅了,她穿着白色的睡裙,臉小了一圈,整個人帶着大病一場后的萎靡,蜷縮在地板上,流着眼淚。

就像那沒人要的小貓一樣。

周逢秋眼底發脹,他揉了揉鼻尖,掩下那股子澀意:「顧乖乖,你抬抬頭,我好久沒見你了,你是不是瘦了啊。」

無人機上有一個紅點一閃一閃的,周逢秋正藉著無人機看她。

顧寧玖擦了擦眼淚,從地上站起來,她的動作間帶着不正常的遲緩,在關着燈的房間里,藉著窗外的月光,周逢秋看的清清楚楚,穿着白裙的女孩在努力的笑着,她一邊抹眼淚一邊笑着。

也不知道是多久沒說話了,她的聲音格外的沙啞,還帶着嗆水后的疼痛:「周逢秋,你看到我了嗎?」

「看到了。」他的聲音滿是啞意,恨不得在此時此刻就越過吳阮佈下的安保走到那棟小樓前,把被困在高塔里的公主救出來,「你瘦了,等我帶你出來,去吃好吃的好不好,你朋友說你喜歡吃你們學校門口的那家毛血旺,配上一杯冰可樂能吃兩碗飯呢,我們把這段時間瘦的都補回來,好不好?」

他的心底蔓延著難以言喻的酸澀,這股子酸澀就像連喝了三杯老陳醋又口吃了三個帶皮檸檬,又苦又酸。

兩個人隔着一整個無波的湖泊,就像他們手裏這塊電子屏一樣冰冷,至少在此刻,周逢秋沒辦法越過去,沒辦法把顧寧玖抱在懷裏讓她別怕。

顧寧玖的身體撐不住這麼長久的冰冷,她摸索著上床,面向窗戶,把自己縮成一團,就像是在吳阮的肚子裏一樣,那大概是她這輩子離吳阮最近的時候。

薄薄的被子蓋在身上,這湖風一吹,有着濕漉漉的冰涼。

「周逢秋,我想你了。」

「嗯,我也想你,顧乖乖,我很快就能去見你了。」

「我有點累,我能睡一會嗎?」

大病初癒的身體經歷了此刻劇烈的情緒波動以後,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維持活力,她需要睡眠來讓身體快速的好起來。

躺在床上的女孩已經閉上了眼睛,周逢秋壓低了聲音輕哄:「好,我唱歌給你聽好嗎?」

「嗯。」

輕柔的鼻音被風吹到對岸,河對岸送來一首屬於她的歌。

「嘿乖乖,我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菠蘿奶糖,能不能換來一個你微笑的臉龐……」

確認顧寧玖已經睡過去以後,周逢秋沒捨得掛電話,用平板操縱着無人機飛了回來,白色的無人機在湖對岸落地,石陶收好后拉開了駕駛室的車門:「這湖邊的蚊子還挺多的。」

「怎麼樣哥,跟顧老師搭上線了嗎?」

從前天他們回北城以後,周逢秋就來到了周成昊給他的這個地址,看着這一大片湖泊和那棟小樓,周逢秋有着十成的預感,顧寧玖就在那棟小樓里。

只是吳阮並不是沒有準備,他勘察了一下地形發現這個小樓前安保看守的很嚴實,三班倒,確保每一個死角都可以及時支援到,查了一下這家安保公司,發現背後的老闆是吳阮。

他找人過去試探過,發現無論用什麼樣的理由,都會被人很快的打發走,那座小樓里彷彿藏着吳阮最珍貴的東西,一般人都無法靠近。

也就只有晚上,這裏的安保熬不住夜打瞌睡時,巡邏才會鬆散一些。

「剛睡了。」

周逢秋收起手機,揣進兜里,接過石陶遞過來的無人機,順手放在了後座上,問道:「你那邊怎麼樣?」

「還是不行,進不去。」

石陶有些泄氣的扯過安全帶繫上,發動車子拐上主路,把周逢秋送到離這小樓最近的酒店裏後跟在他後面上了樓:「哥,要不咱再想想別的法子?」

「嗯。」周逢秋應了下來,「明天幫我去機場接個人吧。」

第二天一早,石陶出發去機場,拿着周逢秋早早準備好的接機牌在出口處等著,等了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一個頭髮白了大半的老先生面容嚴肅,一位溫婉賢淑的老太太挽着他,彷彿這前半輩子都這麼相攜著過來的。

他們的身後跟着一位微胖的中年女人,爽朗而又大方,幫兩位老人帶着行李,也是她過來寒暄:「你就是小周的助理吧,辛苦你了,這麼早來跑這麼一趟。」

石陶帶着吳爾陶他們往機場外走,邊走邊說:「不辛苦,辛苦的也是三位,這麼早就坐飛機來北城,累不累,要不要先在附近吃點東西?」

吳爾陶的面色卻不怎麼好,他回絕了石陶的好意:「不用了,先直接過去吧。」

周逢秋給他打電話說顧寧玖被吳阮關起來了時,他心臟都快要停滯了,三歲的顧寧玖被吳阮扼住喉嚨臉頰發紫的樣子還歷歷在目,他很難不去想吳阮是怎麼傷害顧寧玖的。

早知如此,當初他就不應該讓吳阮再接觸顧寧玖。

回酒店的路上,車後座的三個人一言不發麵色沉重,直到跟着他上樓,見到周逢秋後,吳爾陶積壓了許久的情緒才尋了個口子,爆發出來:「吳阮呢?」

周逢秋引導著吳爾陶看向窗外:「在湖對岸的那個小樓里。」

吳爾陶牽着阮辭走到窗邊,看到那片壓在整個吳家頭頂很久的湖泊,臉色鐵青,握著阮辭的手也忍不住用力。

湖水在陽光底下泛著波光粼粼,明明是很美的秋景,吳爾陶和阮辭卻覺得心間一片冰涼。

阮辭的臉上滿是悲戚,她忍不住捂著臉落下淚來:「這都是個什麼事啊……」

他們家上輩子到底欠了姓盛的什麼,這二十多年裏他們哪過過一天的舒心日子啊。

等兩位老人的情緒平穩一些后,李月蓮陪着他們一起穿過湖泊旁的小路,最終停在了小樓前。

有一個保安警惕的看向他們:「你們是誰?這裏是私人宅院,禁止進入。」

「吳阮呢?」吳爾陶壓抑著怒氣,和阮辭相互攙扶著,沒什麼好氣的問那個保安。

「這沒有吳阮。」保安秉持着職業素養說道。

「那你進去問問我那女兒還認不認我這個爹!」

吳爾陶的聲音洪亮且嚴肅,頗有兇狠之意,他往常儒雅有禮,眼下被吳阮逼得只能這樣不顧風度。

見他實在是堅持,又與自家老闆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保安也拿不定主意,只能進去問一問,等他再次出來時變了態度:「老先生,吳總請您進去。」

「哼!」吳爾陶帶着老妻和李月蓮在那個保安的陪同下進了小樓。

只是吳阮卻不在客廳,吳爾陶一行人被引到了一樓一間緊閉的房間里,保安幫着打開門,吳爾陶一眼看到了正半倚在床頭的吳阮。

她的頭髮盡數放了下來,臉上有幾分並不好看的病態,她裹着一件酒紅色的外袍,沒什麼表情的看向吳爾陶一行人:「你們來幹什麼?」

一聽這話,阮辭立馬攔住吳爾陶,小聲勸道:「好好說,你跟她好好說,我們把乖乖帶走才是正事。」

聽着阮辭的勸,吳爾陶的火氣硬生生的壓住,他盡量保持着平穩的聲線說道:「乖乖呢,她學校已經開學了,她得回去上課。」

「回去幹什麼,我給她請了假,這段時間就在這陪着她爸,他們父女倆二十多年沒怎麼相處過,好不容易有機會,你也要來打擾他們的父女時光嗎?」

吳爾陶:「……」

他硬壓下去的火氣蹭的一下子上來,恨不得在此刻就把吳阮從床上拉下來晃一晃,看看她腦子裏到底有幾斤的水。

「你瘋了嗎?乖乖姓顧,她爸是顧宇海,顧家找你們娘倆都要找瘋了,你在這又給她找了一個什麼不著調的爸!」

老爺子沒壓聲音,他的聲音穿過牆壁,吵醒了正在睡的顧寧玖。

身體的疲乏難以抵抗,可隔壁就是一手帶大她的外公外婆,她掙扎著清醒過來,目光卻對上了坐在她床尾打瞌睡的兩位中年女人。

她的面色蒼白,看着忍不住令人憐惜,正坐着小聲閑聊的中年女人分神看了一眼,連忙站了起來:「小顧總,你醒了,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顧寧玖靜默了一瞬,點了點頭。

「那你稍微等一下,我去幫你弄點熱乎的,剛好的身子可是要好好的養一養。」

那個跟她搭話的中年女人拉着她的同伴從房間里退了出去,卻在關上房門的時候順手把門從外面上了鎖。

跟在吳爾陶和阮辭後面照看着的李月蓮聽到動靜往後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了那兩個人從顧寧玖的房間離開,她確認了一下位置,湊到阮辭耳邊小聲道:「嬸,乖乖應該就在隔壁呢。」

阮辭不動聲色的往隔壁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

吳阮聽到了吳爾陶的話,卻只是笑了笑,沒有往日的針鋒相對,她的面色蒼白,說出來的話卻格外強硬:「她是我的女兒,我說誰是她爸誰就是她爸,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只有我可以保護她。」

「你真的瘋了?」吳爾陶一臉的不可置信。

吳阮卻道:「我沒瘋,我的女兒是我生的,只有我能保護她,我已經二十年沒有照看過她了,你憑什麼不讓她跟我一起生活?」

「軟軟,你聽媽媽一句勸,先把乖乖放出來,有什麼事情我們都好商量好不好,北城不是咱家,咱回江城,回去你跟乖乖好好說好好談,如果乖乖同意跟你一起生活的話我們絕不阻攔,你總把她這麼關着也不是個辦法啊。」阮辭站不住了,忍不住勸道。

明明是理性的勸慰,落在了吳阮耳中卻成為了阻攔她跟顧寧玖生活在一起的話語,她勃然大怒,從床上走下來,明明也是一副大病未愈的狀態,每一步卻都走的很穩:「你是來攔着我跟乖乖一起生活的嗎?」

李月蓮見狀擋在了吳阮的跟前,想勸她一勸:「姐,你有什麼話好好說,叔嬸年紀都大了,經不起你這麼說話。」

若真是氣出來個好歹,等她清醒過來難受的還是她。

看到李月蓮,吳阮卻突然冷笑一聲,毫無徵兆的一巴掌甩在了李月蓮的臉上,李月蓮沒有防備,被打了個正著。

「啪!」

清亮的巴掌聲在房間里響起,很快消散。

李月蓮捂著臉有些許的無措,吳爾陶見狀拿着拐杖打了過去:「你幹什麼!」

吳阮卻不躲不避,任由吳爾陶的拐杖落在身上,她說的話格外刺人:「都是你,自己生不出孩子養我的孩子,如果沒有你,乖乖怎麼可能會跟我不親!」

作者有話說:

我是個大廢物,沒寫完,感覺還有一大堆情節要寫,我們小區中風險了,然後單位把電腦從門縫裏給我塞了進來,白天上班晚上一直在看新增確診消息,小區里每天有人被帶走,在這種情況下人很焦慮,真的希望兩天後能放我出去,每天對着空白的電腦就是寫不出來,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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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流他為何要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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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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