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今年春節的日期比較晚,在二月上旬，除夕夜前一天顧遙知和裴池過去姜晴雲那邊。

除夕下午，姜晴雲在廚房裏忙着做年夜菜,這次她沒讓裴池進廚房,只讓姜顏打下手,想給女兒的男朋友嘗嘗自己的手藝。

客廳里,茶几上和沙發上擺着一些絲綢圍巾和禮盒，姜顏的絲綢店還有半年租期到期,之後會一同和姜晴雲回國，今年是在這裏過的最後一個春節,姜顏準備明天給老顧客送些紀念品。

顧遙知坐在沙發上,將一條絲綢圍巾輕輕折成長方形，花面朝上放進禮盒裏。

裴池坐在一旁看着。

剛才他也試着折了一條，但這些太細緻的活他有些做不來，還被女朋友給嫌棄了,只能呆在旁邊。

茶几上的東西有點亂,顧遙知指了下一旁的剪子和美工刀，「這些用不上了，收起來吧。」

裴池彎腰去拿,「收哪兒？」

顧遙知垂着眼，隨口說：「我房間的抽屜。」

裴池把沒用的東西都拿走,去到她房間里，書桌旁有兩個抽屜櫃,他隨手打開一個，看見裏面的東西,目光頓住。

抽屜的空間不小,但只放着三樣東西。

其中一個是紅玫瑰永生花盒,花色存放的久了顯得有些暗淡，他手裏的東西放下，拿起花盒，視線一低，隨即看見花盒底座上，他當年親手刻上的那串英文。

裴池低着眼眸看了一會兒，把東西放回去，手指碰了碰花盒旁邊的一副白色耳機，是那年夏天，香樟樹下他和顧遙知一起聽歌的那副耳機。

這些，她都帶過來了。

他目光停留一瞬，視線移到另一個東西上，一個白色正方形的小盒子，頂端有一張黑膠唱片的裝飾，側面還有兩個按鈕。

這不是他送給顧遙知的，也沒見過這個東西。

他拿起來看了眼，有點好奇，拇指按了下上面的一個按鈕，一道輕細的女生的聲音傳來。

「今天下雨了，我在畫室午睡的時候，夢到了高中的雨天。」

而後裴池注意到，這句錄音出來的時候，盒子上有個小顯示屏，上面記着日期。

是個日記錄音盒。

他手指動了動，拉開椅子坐下，猶豫了下，按下按鈕。

「同學給我分享了部催眠的電影，但沒效果，昨晚還是失眠了。」

「今天陽光很好，出門寫生時看見了一棵香樟樹，沒有公園裏的那棵漂亮。」

「這裏冬天真的好冷，明天還要上課，好不想出門。」

女孩的語氣平靜，聲音溫溫柔柔的記錄着生活里的日常。

然而下一條錄音，卻帶着明顯的哭腔，聽起來極為難過。

「一年了，」女孩哭泣著說，又像是喝醉了，說話斷斷續續：「過了一年了，裴池，我還是……」

「好想你。」

這三個字伴隨着哭聲，猶如什麼極重的東西砸在了他心上，一頓一頓的疼。

他知道了分手的原因，也能想像到顧遙知這些年一定過的不好，但親耳聽見這些話，還是覺得心疼，也自責。

他喉結滾了滾。

過來好半響，繼續往下聽。

「第二年了，我好像適應了這裏，冬天也能出門了，還有，」女孩很輕地笑了聲，「我以前不知道，在夜晚看下雪真的很美，只是自己走在路上，有點孤單。」

「昨天有場摩托車巡迴賽在這裏舉辦，我知道的時候已經結束了，」她輕嘆了聲，「好久沒看比賽了。」

「我今天開學，你現在應該在念大三了，你這麼優秀耀眼，應該和高中時一樣有很多女生喜歡，」她頓了下，輕聲開口：「應該，有女朋友了吧。」

錄音里安靜了一會兒，女孩聲音淡淡：「那我是不是沒資格，再繼續想你了。」

這句話落下，時間停在某個日期上，一直到三年後，沒再有過錄音。

最近一條是去年四月份。

「明天，我要回國了。」

—

裴池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顧遙知已經把絲綢禮盒都包好，客廳里地方小放不下，她抱着禮盒往陽台那邊搬。

他抬腳過去，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頸窩，像是要把顧遙知整個人嵌入懷裏，嗓音有些低：「想我了么？」

他這個樣子像是在黏人，顧遙知笑了笑，摸摸他腦袋，「想了，剛才我們有二十分鐘沒見吧？好想哦。」

裴池彎著身子，維持着這個姿勢沒動，「我應該讓你見我的。」

他低聲說：「我又不是臉皮薄的人，矯情什麼呢。」

「我這些東西剛弄完，你出來我也沒時間搭理你。」顧遙知說完，身後的人沒吭聲，她想回頭看看。

裴池忽然抬起頭，看向窗外，「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雪。」

顧遙知聽他這一說，視線也望向窗外，「嗯，不知道會不會下。」

也許是天公作美，她這話落下之後，玻璃窗外飄起了細細的雪花，像是一粒粒蒲公英從空中落下。

裴池笑：「下雪了。」

他下巴搭在顧遙知頭頂，「等會兒吃完飯，我們出去看雪？」

顧遙知眨了下眼，「好。」

晚上八點鐘的時候，兩人從家裏出來，沿着街邊走，這個時間路上的行人不多，路燈昏黃的燈光將雪花染成了溫暖的顏色，輕輕柔柔地灑落在地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顧遙知鼻尖上落下一片雪花，裴池伸手幫她蹭掉，「冷不冷？」

顧遙知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她戴着帽子和圍巾，裹得嚴嚴實實的，裴池像是不怕冷，只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她吸了吸鼻子：「我好像習慣了陵城的冬天，一來這兒又覺得冷了。」

裴池低眉：「那回去？」

她搖頭：「我還想再看一會兒，而且你不覺得在路燈下看雪，特別漂亮嗎？」

「覺得。」裴池散漫的語調：「早知道你喜歡，我以前寒假就應該在雪天晚上約你出來。」

顧遙知抬眼，唇邊彎起：「那估計你還會被我拒絕的。」

裴池挑眉：「為什麼？」

顧遙知回視他：「又不是燈會或煙花演出，你大晚上的約女生出來，誰知道有什麼心思？」

「顧遙知，你講講良心，我高中算是喜歡了你三年，」裴池低下頭看她：「在一起之前，我什麼時候佔過你便宜？」

「我夠有分寸了吧。」

顧遙知對上他的眉眼，忽地想起什麼，「有一次。」

「什麼？」

「你拉過我的手。」

顧遙知提醒他：「學校校慶演出的時候，我們兩個班級的同學站在一起謝幕，那時候你是拉着我的手鞠躬謝幕的。」

裴池抬起頭，悠悠道：「我那不是拉錯了。」

顧遙知不信：「真的拉錯了？」

裴池安靜兩秒，「好吧，我故意的。」

顧遙知抿唇笑了，因為冷鼻尖凍的有點紅。

裴池看了看她，停下腳步，撩開身上的大衣，「進來。」

顧遙知只愣了一瞬，下一刻很快鑽進他懷裏，臉貼在他溫熱的胸膛，抱着他，周身被他的氣息包裹，還能聽見男人有力的心跳聲。

她輕聲笑：「好暖和。」

「裴池。」

「嗯？」

顧遙知：「那次，被你牽了手，我心跳的特別快。」

裴池下巴貼着她的額頭，低笑了聲。

聲音輕柔：「我也是。」

細雪紛飛的夜幕之下，周圍靜謐無聲，路燈攏著兩人的身影，世界像是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

春節過後兩人回到陵城，三月中旬裴池去外地出差，他的生日在三月三十號，那天顧遙知買了早上的飛機，中午降落在他出差城市的機場，在酒店陪他過了的生日，又在那裏呆了幾天。

四月末的時候裴池出差回來后，公司里似乎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幾乎周末無休，但每天晚上回家的時間卻不晚。

這天吃完晚飯，客廳里，裴池握著顧遙知的手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似不經意地開口：「我之前車隊的那些隊友，他們下周要聚一下，到時候會組個比賽。」

他懶懶問：「想去看嗎？」

顧遙知聞言轉過頭，神色微楞：「是你之前摩托車隊那些人？」

裴池嗯了聲。

顧遙知眉眼彎彎，眼睛裏都在發亮：「嗯，想看。」

裴池扯了扯嘴角，伸手揉了揉她腦袋：「那我帶你去。」

隔周周六剛好是夏至，陽光熱烈，倏爾的風裏帶着夏天濃厚的氣息。

顧遙知和裴池一起來到之前曾經陪他練車的車場，時隔多年，這個賽場依舊是曾經的樣子。

灰色瀝青跑道在烈日下似冒着熱氣，兩側的青草地茂密叢生，賽道里已經有車手在做賽前的準備，賽道圍欄邊站着一些人，都是裴池以前的那些車友。

顧遙知看見了幾個眼熟的面孔，裴池視線落在那邊一瞬，而後低頭說：「我過去一下。」

她點頭，接着去到觀眾席的那邊。

白石台階的觀眾席里已經坐了一些人，顧遙知過去時看見了一個熟人，是裴池一個叫陸豪的車友的女朋友。

那個女生看見她，隨即打招呼，顧遙知坐去她旁邊。

「遙知，我們有好些年沒見了，」劉穎笑道：「你是和裴池過來的？」

顧遙知彎唇：「對。」

劉穎感慨：「真好，你們也還在一起呢。」

顧遙知也沒多說什麼，點頭應着。

寒暄過幾句，她視線朝圍欄邊的方向望去，剛才那些人已經不在那裏，裴池也沒了身影，估計是去休息區和多年沒見的朋友過去敘舊了。

過了一會兒，賽場里已經有準備比賽的車手陸續進場，顧遙知看了眼，目光又往四周掃了一圈，還沒找到裴池的身影，手裏的手機震動，她低頭一看，是裴池發來的消息。

——「看賽道。」

顧遙知盯着屏幕里的字，而後抬起頭望向賽道里，在一排車手之中，一眼看見了男人的身影。

裴池穿着灰白相間的摩托車賽車服，一條腿撐着地面，頭盔抱在腰間，身形修長而挺拔，在她看過來的瞬間，眉眼的笑如少年時那般，意氣風發。

顧遙知怔怔地看着他。

身旁的劉穎注意到她的目光，笑道：「聽我男朋友說，裴池最近這一個多月，每周末都來車場練車，雖然今天這些車手裏不乏職業車手，但今天是誰會贏，還說不準呢，畢竟他以前那麼厲害！」

顧遙知目光沒挪，耳邊聽着女生的話，神色還有些沒緩過神兒來，只顧著盯着男人看。

下一刻，賽道里的男人收起視線，戴上頭盔，在一聲哨響后，那道身影沖向了賽道。

時光恍若在此刻倒流。

回到了高考後的那個盛夏。

眼前的男人與少年的身影重合，在藍天烈陽之下，迎風飛馳，肆意而耀眼。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嗚嗚發晚了，釀釀跟寶子們說聲抱歉，然後這章準備了紅包哈~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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