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梨花案几上鋪著白凈畫的那副《上京遊玩圖》。
陳驕陽端詳了半晌,最終將目光落在了會賓樓上,她默念著上面的一排小字:白茶糯米雞,酥軟粘牙口感清香。
漂亮的喉嚨一動,她興奮道:「中午咱們去這兒!」
這家酒樓在東大街,是上京最繁華的一條主街,這條街上有上京最有名的胭脂鋪,布料店,還有戲院子等。
陳驕陽打算先去酒樓美美吃一頓,然後再逛街消食。
她許久都沒有做新衣裳了,飾品盒裡的那些髮飾早已看膩。
梳妝更衣后,雲兒去叫人備馬車,陳驕陽則坐在窗檯旁,看著前幾日從若水院取來的故事書。
這書中的女子是個苦命的人,她的夫君謀反失敗,害她被株連斬首,誰知一夜醒來,她竟重生了……
陳驕陽看得入迷,在看到第三世那女子又被斬首時,她是又心疼,又生氣。
「這麼著急嗎?」院里忽然傳來雲兒的聲音,「我家夫人還沒來及用午膳呢。」
陳驕陽取了片金葉子夾在書中,抬頭向外看去。
與雲兒正在說話的是個年歲不大的小丫頭,看衣著梳妝,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婢女。
「扶陽公主還能虧待了世子夫人不成?」小婢女板著臉道:「你還愣著作何,還不快去叫夫人出來。」
就算是進宮面聖,也得給人準備的時間,哪裡有來個奴婢說一聲,就直接叫人跟著走的,這又不是抓犯人。
雲兒臉色也有幾分不好了,她正要開口,就聽身後傳來陳驕陽溫和的聲音。
「既然是扶陽公主有請,我自不敢耽擱功夫,快快引路吧。」
小丫頭看到陳驕陽時,明顯驚了一下,到底是見過世面,很快便回過神來,她沒說話,沖著陳驕陽微微屈了下腿,轉身就向院外走。
出府後,小婢女的馬車在前面引路,陳驕陽與雲兒坐在後面的馬車尾隨。
車裡,雲兒實在有些憋不住,低聲嘀咕道:「奴婢知道宮裡的人得罪不得,可沒想到連一個公主府的婢女,都敢給我們主子甩臉子。」
陳驕陽低頭理了理裙邊,不在意道:「扶陽公主不是旁人,咱們的確得罪不起。」
自古帝王疑心重,陳齊纖更甚,他接連除掉了自己的兄弟,只留下了陳齊縉一人。
他的兒子們自然也不能讓他安心,然女兒就不同了。
陳扶陽是他嫡出的長女,那時他還只是皇子,剛過二十,正值年輕,看到懷中那個軟軟糯糯的小人朝他笑時,他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誰人都說陳齊纖教子嚴苛,而對於她這個長女陳扶陽,則是一個例外。
「說句難聽的,即便得罪了太子,也不能得罪扶陽公主,你明白嗎?」陳驕陽叮囑雲兒。
雲兒點頭,「這個奴婢自然懂的,可一見那小丫頭對咱們趾高氣昂的神態,我這心裡就氣不過。」
他們家主子也是從小被王爺寵大的,公主他們不敢得罪也就罷了,那樣一個小丫頭,憑什麼?憑什麼!
見她還是沒想通,陳驕陽反而被逗笑了,她抬手在雲兒鼻子尖上輕輕颳了一下,「你家郡主是什麼樣的性子,你忘了?」
既然主子已經開口,雲兒自然放心,旋即也露出笑容。
扶陽公主府建在上京最北,接近城郊的位置,待陳驕陽來到府邸門前,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快到的時候陳驕陽已經有些發暈了,再加上沒有吃東西,一下車險些沒有站穩,雲兒緊緊將她扶住。
嘁,裝什麼虛弱。
小婢女斜了眼她,轉身就快步朝裡面走去。
陳驕陽全當沒看見。
到底是最得寵的公主,府邸外的圍牆一眼望不到邊,難怪會建的如此遠。
陳驕陽抬頭看了眼公主府的匾額,真是夠氣派,那幾個燙金大字的都要比旁人家的大兩圈。
一路進去,花草修剪的不僅整齊,還極有層次,一看便知不僅請了高人設計,更是有人日日修剪打理而成的。
這樣一對比,永安侯府那院子簡直不堪入目。
陳驕陽本就有些不適,這會兒又一路欣賞著公主府,步伐便慢了許多。
前面帶路的小婢女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停下腳步沖她們道:「夫人若是累了,便走快些,往前再走一段就是水榭了,到時候見了公主您儘管休息。」
陳驕陽沖她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小婢女以為她是聽進去了,轉身「噠噠噠」又邁起了步子。
雲兒正在走,陳驕陽一把握住她的胳膊,輕輕捏了捏。
主僕二人繼續不緊不慢地邊走邊欣賞著,好不容易折騰半天才到的公主府,不好好欣賞一番,多不划算。
反正她知道目的地在哪兒了,便更加不急了。
小婢女在水榭里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陳驕陽,她冷著聲,「你現在這兒等著,別到處亂跑了。」
陳驕陽沒有理她,轉身就朝湖邊的一處小花壇走去。
「這花真好看吶!」雲兒從來沒見過這般顏色的花,忍不住驚嘆。
「此花性喜冷涼,耐寒不耐陰,名為紫羅蘭。」
陳驕陽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拍手稱讚的聲音,「鄉州沒有紫羅蘭,小嬌陽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陳扶陽今日的內衫外只著一件薄紗,修長白皙的雙臂清晰可見,瀑布似的濃密青絲,簡單挽了個髮髻,僅用了一根樣式最為普通的金簪固定。
她手持著金絲玉柄的雙麵糰扇,一邊搖著,一邊仔細打量著陳驕陽。
陳驕陽自然沒有盯著她打量,只是看了一眼,就恭敬地行禮問安。
十多年未見,堂姐的樣貌在她腦海中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記憶,如今在看,那份童真早已不在,剩下的是華麗與貴氣,即便如現在這樣的裝容打扮,也絲毫不影響她的氣場。
「起來吧,日後私下裡見我,不用做這些虛禮了。」陳扶陽上前一把將陳驕陽挽住,二人含笑著向水榭走去,「方才你還未回答我。」
陳驕陽含笑,「鄉州雖沒有,但五歲那年,一個天仙般的美女姐姐,送過我一□□樣的花。」
「哦?」陳扶陽故作驚訝,「那姐姐是何人?」
陳驕陽笑道:「恐怕正是面前這位仙子。」
陳扶陽又是一聲朗笑,她望著陳驕陽道:「十來年未見,你如今可還認得我?」
陳驕陽含笑點頭。
十一年前,先帝駕崩,新帝登基。陳齊縉帶著妻女趕回上京。
對於陳驕陽來說,那個所謂的皇爺爺太過於陌生,在皇家陵園時,母親讓她哭,她憋足了勁兒也哭不出來。
母親的兩根手指朝她胳膊上就是一圈,陳驕陽吃痛地張開口,尖叫聲被一張溫暖又纖細的手給捂住了。
「噓,」耳旁是好聽的聲音,「我是你堂姐,不要怕。」
十歲的陳扶陽朝五歲的小丫頭擠了擠眼。
母親見她非但不哭,還笑了,著急地將她拉在了身後,卻沒想一個轉臉,人不見了。
「我娘當時急壞了,又不敢去找我父親,後來找到我的時候,將我罵了一路。」
陳驕陽一面回憶,一面笑著,這笑容中,還多了些許的思念。
陳扶陽笑道:「我娘倒是沒罵我,反而誇我會照顧妹妹。」
陳驕陽莞爾一笑,「那是,你是最得寵的公主,我哪能和你比。」
陳扶陽朝她翻了個白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爹寵你也可是出了名的。」
二人相視而笑。
陳扶陽不停地感嘆,她以為十來年前的事,陳驕陽早就記不得了,卻沒想她竟記得如此清楚。
當時齊縉王帶著她回鄉州后,陳驕陽還哭著鬧著要給陳扶陽寫信。
就這樣一年多的時間裡,二人相互傳了六七封信件,只不過後來鄉州鬧瘟疫,她們便斷了往來,這一段,就是十年。
「十年雖久,堂姐卻好似沒有改變。」
陳驕陽的誇讚得來一記白眼。
「莫要騙我,我十歲的時候哪裡能有這樣的身段。」
陳扶陽一點也不避諱,這會兒她正側靠在貴妃椅上,伸手就在自己腰后如水般的豐臀上拍了一下。
「我是說你的性格未變,還是那樣爽朗明媚。」陳驕陽收回目光,淺淺一笑,露出兩個梨渦。
陳扶陽撐起身子,金色薄紗順著肩膀滑落至小臂,「你倒是變了,模樣完全不一樣,當年那個小小的丫頭竟出落得如此美麗。」
說著,陳扶陽故作惋惜地嘆了一聲,「便宜倫家那小子了。」
二人在水榭里談笑的時候,面前的四角桌上已經陸陸續續擺滿了飯菜。
陳扶陽懶懶地靠在貴妃椅上,飯菜都不需要她自己吃,只管一開口,身邊的婢女就將菜放在她口中,她想吃哪個,一個眼神便可。
陳扶陽吃熱了,她又將裡面的內衫向下拉了拉,若隱若現的露出一縷春色。
她笑著對陳驕陽道:「上京人怕熱,不像你長期在鄉州,一來這裡肯定會不習慣吧?」
其實不光是氣候不適應,這裡的飯菜口味都有些偏重,陳驕陽一邊吃著,一邊又喝了口水,「剛來那幾日,我早晚還需要手爐呢。」
已經開春還需要手爐啊,陳扶陽驚訝之餘,還不忘打趣,「倫玉那混小子捨得讓你凍手凍腳,不幫你捂捂?」
陳驕陽趕緊低下頭,裝作害羞。
陳扶陽眉梢微抬,輕笑道:「在我面前不用裝,你若是能瞧上他,我的陳字就該倒著寫了。」
陳驕陽自認方才沒有表露出什麼不喜的情緒,沒想到還是叫陳扶陽看出來了。
她想試著替倫玉說幾句好話,來證明他們的情感沒啥大問題,可思來想去,除了倫玉的容貌拿得出手以外,實在沒有別的方面可以誇講,可她又不想讓陳扶陽覺得她是個貪圖樣貌的人。
最後,陳驕陽只好抬起頭來,一臉嬌羞地道:「其實世子為人還是很真誠的,對我也尚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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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我是單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