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們都有孩子了

翌日。

林聽予早起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終於在惠興樓買到了媽媽最近喜歡吃雜糧粥和水晶蒸糕。

從店裏出來，一輛灰色的邁巴赫急速駛過。

車牌實在太打眼，想不記住都難。

那是陸知珩的座駕。

林聽予怔了怔，心底湧上了一股難言的情緒。

一別六年，以為永無交集。

沒想，再見面，他竟然成了她的妹夫。

妹夫？！

他們前一晚的糾纏在腦海中呼嘯襲卷。尖刀剜心的感覺盈盈而起，額上浸出了一層冷汗。

中途有些堵車，林聽予不免着急。昨天請了一天假，今天該去上班了。到了醫院，車子都未上鎖，就急急沖向電梯。

砰。

林聽予撞到了一個人，手中的紙袋差點脫了手。

「你眼瞎啊！跑這麼快，趕着去投胎嗎？」

罵聲隨之而起。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林聽予穩住身體，看了過去。

四目相對。

眸中倒映着對方的臉龐。

「林聽予！」

「林夢可？」

最近真是中了邪，六年不相往來，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了她。

她來幹什麼？

林聽予絕不會認為她是好心來看媽媽。

林夢可想起昨天的事情，氣不打一出來，揚手就要打她。

「林聽予，又是你這個不要……哎喲……」

林聽予下意識想要躲開，林夢可卻拉住了她的胳膊，而後猛然鬆手，整個人直直朝後倒去。

「小心。」

清胄無波的男聲，急促的步伐聲一同衝過來。

林聽予定在了原地。

眼前一幕，猶如鈍刀一般，一寸寸割裂着她的心。

身姿挺拔的男子疾步奔來，在林夢可倒地之前攬住了她的腰身。然後將她慢慢扶了起來。

「沒事吧？」

溫和的語調帶着幾分緊張。

林聽予看到他緊皺的眉頭，心口頓時缺失了好大一塊。

「知珩，不要怪姐姐，她不是故意要撞我的。」

林夢可紅着眼眶，委屈道。

「……」

陸知珩一言不發，視線輕轉，眸色瞬變。墨瞳如濃墨，稠得化不開。

「對不起。」

林聽予不想與他們繼續糾纏，垂眸低低道了一聲歉。

她剛要抬腳向前，靠在陸知珩懷裏的林夢可突然痛苦地開了口。

「知珩，我肚子疼得厲害。寶寶……寶寶不會有問題吧？」

林聽予瞬間失去了聽覺。

周遭嘈雜的一切驟然安靜。

瞬而眶中薄霧繚繞，來來往往的醫患都蒙了一層朦朧的水暈。

她想要馬上離開，雙腳卻如膠粘。無論怎麼努力，就是撕扯不開。

懵懵地看着他們，紙袋的手提都快要攥斷。

耳膜突然狠狠一刺，聲音漸漸清晰。

「哎喲……知珩，真的好痛……我好擔心寶寶……」

林夢可眉心緊皺，一手放在了平坦的小腹上。

「不要怕，我們馬上去看醫生。」

陸知珩一把將林夢可打橫抱起，寒眉深鎖，眼底一片霜色。

「如果孩子有問題，唯你是問。」

這話，是對着林聽予說的。

頃刻間，萬千冷箭齊齊飛射過來。

林聽予定在原地，血色全失，動彈不得。

「知珩，不要怪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林夢擰成了一團，一隻手勾住陸知珩的脖子，另一隻手落在他的臂膀上。

饒是痛成這樣，她還不忘「善良」地替林聽予開解。眼尾滑過的微光，得意又愜心。

腹中胎兒並不是陸知珩的。

他很清楚。

可那又怎樣？

他等着她的血救人，容不得她出現半點閃失。

陸知珩臉色沉鬱得快要滴出水來，抱着林夢可疾步朝着婦產科走去。

孩子？

他們都有孩子了。

曾經同床共枕的親密愛人，如今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

原來，一切終成過往。

林聽予木木地看着急速離開的背影，心中又鈍又麻，那種無力的痛感慢慢爬上來。眼中薄霧，蔓延到了心尖。沉甸甸的。

啪嗒。

手中一直緊攥的紙袋掉在了地上。

裏面的粥和蒸糕胡亂散落。

她的心亦亂成了一鍋粥。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回神，去醫院食堂重新買了一份早餐。

杜星棠這幾天身體愈發不好，幾乎沒什麼食慾，喝了兩口白粥就擺了擺手。

大抵被林夢可懷孕的事震驚到了，林聽予沒怎麼說話，更沒有像平時那樣哄杜星棠多吃兩口。

卡著時間出門，也不知怎麼回事，心外科的電梯一直不下來。無奈之下，林聽予轉身去往消防樓梯。

轉角處。

站着一男一女。

兩人落在陰影里。談話聲幽幽暗暗。

「你可要考慮清楚。」

「知珩，醫生說孩子發育得很好，你不用擔心。而且，醫生也說了，比起我……」

林聽予腳步一頓，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拎着手提袋的手指微微顫抖。喉噥發痛，忍不住咳出了聲。

「咳。」

樓道的聲控燈亮了起來。

「姐姐？」

那兩人停止了談話，齊齊側目過來。

林夢可臉色瞬變，眼中露出一抹驚慌，下意識抓住了陸知珩的手臂。

「姐姐，你偷聽我們談話？」

「我沒那麼無聊。」

林聽予失聲冷笑。

說話時，目光刻意地避開林夢可身邊的男人。可即便沒有看他，還是能感受那寒漠沉利的眸光如刀一般，正一寸一寸割裂著自己的肌骨。

林聽予狠吸了一口氣，任由冷空氣呼呼往豁開的心口猛灌。

寒徹心扉。

也許就不那麼痛了。

「你聽到了什麼？」

林夢可似不放心，跟着又追問了一句。顫顫的嗓音在林聽予聽來卻好像在炫耀。

刀尖抵著心尖。

林聽予痛得額角冒汗。手指緊了緊，強斂著澀意，抬步轉身。

「姐姐，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林夢可不依不饒，拉着陸知珩攔住了她的去路。

暗影逼壓，林聽予陷在了幽冷寒肆的光圈裏。

本能抬眸，只見陸知珩眼眸微垂，深邃的瞳孔泛着絲絲冷意。冷冽而強勢的氣息襲擾而來，一點一點掠奪了她的呼吸。

「不好意思，借過。」

林聽予心頭一緊，涼了語調。

「不用理會。安心養胎。」

陸知珩薄唇輕啟，轉頭安撫林夢可。

「知珩，你……你放心……」

林夢可怔了半秒，才驚喜出聲。

林聽予低下頭來，臉色瞬間蒼白，指甲刺破了掌心。

陸知珩說的每一個字，就像尖刀一下一下剖着她的心。

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

林聽予緊攥着手提袋，視線落在陸知珩胸口的位置。

他高她不少，她沒有抬頭。

「恭喜二位。」

祝福的話語說出來，林聽予割裂成無數瓣的心又苦又痛。

「受之不起。」

陸知珩沉着臉，眉間凝聚著很深的怒意。說完，攬著林夢可的腰側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