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綁架

夕陽從大教堂的切割工藝窗口落入。

有一個戴着墨鏡的女人站在欄桿分割的光影中。

手裏握著一把顫抖的匕首。

指著月見七侑夢的刀尖微微顫抖。

女人聲淚俱下：「月見小姐，我真的沒辦法了。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我不會趁著諸星先生不在的時候對你這樣的……」

月見七侑夢看着她站在十字架前瑟瑟發抖的樣子，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縛的雙手。

女人滿臉悲戚，不知道的還以為特么的被綁架的人是她呢。

而她口中所說的諸星先生，也是組織安排給她的「管家」，組織代號為萊伊。

雖然這個女人智商不高，但是運氣很好。

她來挾持月見七侑夢的時候。

萊伊剛好不在。

一年前的今天組織派來了地位幾乎能夠和琴酒相提並論的萊伊，美其名曰是「保護」但實際上是監視着月見七侑夢。

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月見七侑夢在院子裏沒有見到萊伊，而是這位手持尖刀的女人。

月見七侑夢仰頭望天，心道：我為什麼沒有這樣的狗屎運啊？為什麼我逃跑兩次都能被組織找回來呢？為什麼控牌師不能給自己看牌啊，這是什麼狗屁命運的約束真的好煩啊。

「五個月前，我前往『知事屋』找您控牌。您說我半年內會身敗名裂，不僅沒有辦法讓我的演藝事業更上一層樓甚至還會有牢獄之災。現在……全網都知道了三年前我曾經買過水軍構陷演藝界的前輩，她的經紀公司已經準備以誹謗起訴我了……」

女人叫小純佳美，是當紅·歌壇小天後。

出道之後星途順暢，聽說月見家的控牌師能預知未來命運便好奇找上門來，支付了昂貴的占金之後反而聽到了對方給予自己職業的死亡宣告。

小純佳美哭得小臉漲紅：「當時我摔門而去，對您的態度不好……但是一切都被您說中了，果然不到半年我之前整容、買輿論、校園時期曾暴力過他人的黑料都被網絡扒了出來。現在我跟您鄭重的道歉，只要您想辦法能夠幫助我渡過這次難關，我願意支付比上次高五倍的占金！哦不！十倍！」

月見七侑夢眼角餘光看了一眼窗外七八百碼左右開外的燈塔，最上面有着一個正在走動的黑影。

月見七侑夢視力一直很好，能夠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遠處細微景，那裏架著一把狙·擊·槍。

槍口正在瞄準了面前痛哭流涕的小純佳美。

是萊伊嗎？

萊伊來救她了嗎？

月見七侑夢唉聲嘆氣。

這傢伙這次怎麼來的這麼慢啊？

這個時候她是不是要偽裝一下害怕，跟着小純佳美一起哭兩聲表示自己願意配合小純佳美，讓小純佳美放鬆警惕呢？

但是……月見七侑夢哭不出來。

哭不出來就只能故作柔弱，月見七侑夢聲音淡淡的：「你到底要我幫你什麼？我只是一個控牌師，負責幫別人讀牌而已。五個月前的那件事我已經告訴過你牌面的結果，你還想知道什麼呢？」

月見七侑夢眼眸微垂，像極了一隻可憐的小鹿。

她的發色像是釀了糖霜的芋泥波波。

但並不是一個甜妹。

小純佳美第一次見到這個十八歲的控牌師少女時，就被她猶如秋日般澄澈的目光刺痛。

裏面好像有着透明得能夠照亮所有人內心黑暗的光亮。

小純佳美一點都不相信月見七侑夢像她自己說的那樣什麼都不會：「我不想傷害你，你要多少錢都可以！只要你能夠幫助我停止黑料擴散……」

月見七侑夢好笑道：「我是控牌師不是極客，你當我還能入侵互聯網呢？」

「或者……幫我給那些人下點降頭什麼的？讓沖野那個傢伙倒霉！聽說你之前也很懂這個……」

「我是控牌師不是巫蠱師，這種折壽喪天良的事情你去找暗巫。」月見七侑夢朝着小純佳美微微昂首，面色淡泊，融化了黃昏的瞳孔中倒映着女人由悲轉怒的表情。

「可是我諮詢過你們圈子裏的很多人，他們都說你是圈子裏的Top前三，有一些名號的人都想要成為你的教徒但你不收，你一定有辦法的……」小純佳美崩潰了，她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付諸於月見七侑夢的身上，可沒想到得到的居然是這個答案，她索性也不管不顧了。「……如果你不幫我，那我們就一起去死吧！」

小純佳美的臉上落入赤紅色的夕陽，把眼淚都染成了血色。

月見七侑夢臉上是諷刺地平靜：「你應該還記得，五個月前我給你看牌的時候，其中有一張建議牌里說的是什麼吧？」

小純佳美當然記得。

——【主動去找對方致歉補償，彌補你買黑料抹黑對方的行為才能把整件事影響降到最低。從『圓月亮』這張牌面上來看對方是一個善良且心軟的對象，只要你態度誠懇對方會跟你簽訂和解書的。】

而此時此刻，小純佳美站在月見七侑夢的面前就說明了一件事。

這個蠢女人壓根兒就沒有聽月見七侑夢的勸告。

小純佳美怎麼可能會主動去致歉呢？

讓她跟沖野洋子示弱？低頭？

她死也不！！

那麼，結果就是如此咯。

月見七侑夢覺得她活該，但不能刺激這個蠢女人的情緒，於是故作妥協的嘆了口氣，抬起自己的手腕：「我這個人很看重苦主的誠意，既然你提出高價了那麼多少錢是一方面。還有就是這個，喏喏，你先給我解開。」

小純佳美有點擔心她會不會耍什麼花招。

但想到這座教堂已經多年沒有人來過，而且位置偏僻她在來的路上一直都避開街面攝像頭，應該沒什麼問題。

小純佳美握着手裏的尖刀，當作要挾地走向月見七侑夢。

十字架上面長滿了爬牆虎青藤。

繞在架板上面就像未開花的荊棘。

黃昏伴着苦澀。

綠藤生出聖潔的百花。

小純佳美在被月見七侑夢的引·誘之下，慢慢走到狙·擊手能夠射擊到的位置。

——【嗖！】

一發精準無誤的子彈刺穿窗戶，在小純佳美給月見七侑夢解綁之後，精準的落在她手上的匕首刀刃上。

塑膠不傷人的子彈用強大的衝擊力把鋼製的刀刃打出了一個凹槽。

匕首從手裏脫落，與此同時門外闖進來好幾個警察把小純佳美團團圍住。

萊伊居然報警了？

月見七侑夢有些難以置信，她還以為萊伊會單獨來救她呢。

這些訓練有素的警察迅速把小純佳美圍住並摁在地上、銬上手銬。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一點拖泥帶水都沒有。

那群佩戴銀絲線綉櫻花徽章的警察之中，還站着一個月見七侑夢沒見過的男人，他的背後背着一把音樂盒踏着夕陽將影子蔓延至這座銹跡斑斑的教堂內。

「讓您受驚了，月見小姐。」他走到月見七侑夢面前停下，拉鏈拉到領口的連帽衫里是精瘦的鎖骨和因為架槍而留下的紅痕。

不是萊伊？

月見七侑夢站在躁亂之中，疑惑地打量面前蓄著乾淨鬍渣的英俊男人。

他友好的對月見七侑夢報以溫柔的笑。

是和萊伊的冬日寒雪不同的初春早陽。

月見七侑夢耳邊是小純佳美的哭喊、警察們的訓斥、掙扎的□□碰撞。

眼型是圓弧形的青年在月見七侑夢面前停下，附身用那群警察們聽不到的聲音說道：「我叫蒼河弘，組織代號為蘇格蘭威士忌。」

蘇格蘭威士忌。

新的組織成員？

月見七侑夢垂眸瀲灧，心裏問：萊伊呢？

蘇格蘭好像能聽懂月見七侑夢的心聲，聲音微微提起，仿似說給旁邊的警察們聽：「月見小姐，之前您聘用的『管家』並不能很好的保護您的安全，之後由我來擔任您人身安全的問題。」

所有被組織派過來的成員都會以「管家」、「執事」、「內管領」之類的身份來監視月見七侑夢。

月見七侑夢習以為常，點頭：「好的，管家先生。」

這位月見家新入職的「管家先生」第一天就展示出了充分的個人能力。

他迅速向警方們解釋了月見家在日本的傳承製地位和存在、以及今日為何被綁架的原因、並拿出了月見家具有法律效益的特批持槍證給警察們看。

「月見家是日本知名的控牌師家族，迄今為止已有長達兩百年的歷史。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繼承世家，也是我國八大財閥之一，想必諸位警官也聽聞過月見家的名氣。今日的受害者月見小姐因為五個月前和嫌疑人有過交際……」

月見七侑夢見他說的頭頭是道，知道肯定是組織把月見家的資料都告知給了蘇格蘭。

這也讓月見七侑夢更加迷惑。

萊伊幹嘛去了？

今日接到報警的警察們有幾個當然聽說過月見這個姓氏。

這可是整個日本裏面最具有神秘色彩的家族了。

那位遭遇綁架但絲毫沒有任何懼色的少女正伸出素白手指輕輕拍去身上的薄塵。

紫羅蘭色的發尾齊腰，看起來十分耀眼奪目。

簡單整理微亂的衣領后就像是幽雅典雅的豪門千金晨起，一舉一動無不透露著漫不經心的優雅。

她身體線條細長而又纖弱，邁開的一個腳步距離都恰到好處。

明顯是從小經過極好教育的貴族。

月見七侑夢走到被套上手銬的小純佳美面前。

在接收到對方怨憤的目光后，月見七侑夢就像是一個俯瞰人世的神，在睥睨著無可救藥的囚徒。

「所以為什麼沒有去找沖野洋子致歉呢？」月見七侑夢問道。

「……」小純佳美瞳孔破敗。

她在月見七侑夢冰感十足的瞳孔中化解憤怒而自省。

難道自己以為的牢獄之災不是被沖野洋子起訴。

而是今天……她綁架月見七侑夢這個舉動？！

倘若……她當時聽從了月見七侑夢的建議牌，虔誠地去找沖野洋子致歉、賠償。

結果是否就不會是這樣？

月見七侑夢惋惜地搖頭，看着小純佳美被送上前往監獄的警車，車內的哭聲伴着警鳴從近至遠。

人啊。

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明白。

自己的命運其實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裏呢？

*

錄完口供和筆錄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月見七侑夢都沒來得及好好認識一下自己的新「執事先生」。

音樂盒放在副駕駛座上，裏面擺放着那支救了月見七侑夢的狙·擊槍。

「萊伊呢？」月見七侑夢問。

蘇格蘭拉開安全帶，扣在自己的右側保險栓內，側首沖着月見七侑夢輕笑。

月色在他臉側落下朦朧輪廓。

他眼尾拉伸出一種複雜的笑意。

「萊伊因為刺殺琴酒失敗，逃離了組織。」

「……」月見七侑夢。

刺殺琴酒？

萊伊……為什麼啊？

車廂內略微有些暗淡的光線將綠蔭置入，宛如那傢伙的綠眸倒映星河。

月見七侑夢垂眸思索，耳邊似有萊伊昨夜舔唇抹去舌尖血時，看着自己指尖血漬蹙眉不滿的那句話。

——【下次接吻的時候輕一點，牙尖嘴利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