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挑釁

美國伊利諾伊州，卡塞爾學院。

凌晨四點，中央控制室，燈火通明。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那個幽藍色的「地球」投影前俯瞰世界。

他滿臉疲倦，下面的文員與白髮蒼蒼的教授仍在不斷對接着來自世界各地的任務與數據，並逐一處理。

一年365天，哪怕是在對美國人來說相當於過年的聖誕節里，這間控制室也永遠都是這副樣子，不舍晝夜的忙碌運轉着。

曼施坦因教授揉着太陽穴，直接把一包咖啡粉倒進了嘴裏，依靠感受着舌苔傳來的苦澀感來給自己提神。

雖然通常都是施耐德負責執行部的行動任務，但是縱然是施耐德這種混血種里的「鐵人」，也會有需要休息的時候。畢竟就算是機器也需要定期保養打油嘛。

每當這種時候就會安排其他教授輪流在這裏值班，而很不巧昨晚輪到了曼施坦因教授當值。

原本當值至少要兩名教授以上，但是患難兄弟古德里安那個傢伙扛不住早早的回去睡覺了，只留下曼施坦因獨挑大樑。

不過古德里安在不在也沒差別就是了，曼施坦因也不能指望迷迷糊糊的古德里安能給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

而從他站在中央控制室前台起，無數信息就像日本偷襲珍珠港一般轟炸而來，那個幽藍色的「地球」隔一段時間就會冒出一片紅點，他的周圍更是車水馬龍排滿了人。

這副場面就像是中學里受歡迎的老師下課後被學生們團團圍住的場景，不過大家不是問他某個題的解，而是需要他決議處理各種跟錢跟人相關的事。

曼施坦因覺得自己彷彿在玩一個文明遊戲，需要不斷點擊彈出來的事件和選項做出選擇。

但不同的是那些選擇卻不只是一串串數據，背後會切實影響着世界某地某件事的發展方向，他輕飄飄說出口的「Yes」和「No」或許會在某個不知名角落引起激戰，又或者代表着數百上千萬美元的流向，他的每一句話今晚都重若千鈞。

這份「權力」可能會令人沉迷，但亦會令人畏懼，對某些人甚至可能是種煎熬。

畢竟玩遊戲的時候可以毫無負擔的選擇利益最大化，但是現實里甚至連最優解都不一定有，遑論執行任務的是一個個真實靈動的學員而非數據。

好在這份煎熬不會持續太久，堅持到九點鐘施耐德教授過來接班，他就可以安心回屋子裏睡上一覺了。

曼施坦因教授這麼想着，捂住嘴打了個哈欠，而一位文員打扮的年輕人突然接着電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路小跑走向他。

年輕人附在他耳邊，低聲說着什麼。

聞言后曼施坦因看了眼文件，因為加班而有些渾渾噩噩的腦子彷彿被灌進了一盆冰水，困意瞬間被驅散。他瞪大了哪雙黑眼圈，臉色難看起來。

「什麼？？？你再說一遍！」

「教授，關於底特律那起混血種殺人案，昨晚的行動截至目前，共計有六人死亡。其中有兩個個運氣不太好的黑幫分子，還有兩個都是酒店裏的平民——最後一位是我們的專員，他們都死於了爆炸。事件鬧得很大，昨晚的槍戰還好，主要是爆炸。周圍幾公里的人都目睹了爆炸現場，已經引起了圍觀和騷亂。」

曼施坦因教授舔了舔嘴唇，接過年輕人遞給他的文件，看到了陣亡清單里一個年輕的面龐。

他對這張臉有印象，或許對方曾經選修過他的課程？想到這他不由嘆了口氣，正想說些什麼，卻聽到了小推車車輪摩擦地面發出的令人心悸的聲音。

門口一個低沉嘶啞彷彿老舊風箱的聲音傳來，「聯繫當局，先壓下這件事，隨便編個煤氣泄漏或者其他的借口。」

施耐德教授推著車緩緩走來，他的臉上覆蓋着黑色面罩，一根輸氣管從他喉嚨連往小車上的鋼瓶，面罩沒有遮住的地方是暗紅色的瘡疤，鐵灰色的眼睛如利刃般從曼施坦因教授身上掃過，漠無感情。

年輕人點頭，對着電話說着什麼。

曼施坦因則沉默了一下，把手中的文件遞給了施耐德。「還有好幾個小時才到你接班的時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諾瑪發消息說我的學生正面迎上了一場爆炸，產生的能量量級相當於兩百公斤的TNT被引爆。就算我是古德里安也不可能睡得着了。」施耐德淡淡的說道，「很抱歉打斷了你掌控執行部的「美妙」時刻。」

曼施坦因有點詫異這個鋼鐵執行派居然還會調侃人，「這可一點不美妙。放心吧，你的「S」級學生沒事，如果不是他及時把炸彈扔了出去，還用金屬阻攔了爆炸餘波，恐怕平民的傷亡會翻幾倍不止。」

施耐德教授沒有對此發表什麼看法，他迅速翻看完了檔案，只在陣亡專員那裏停留了幾秒，就翻到了後面。

草草看完了內容，他合上文件，對年輕文員說道，「繼續按原計劃執行任務，兇手一定會繼續出手，藉助「紅線」的能力對周圍進行地毯式搜索，在他下一次作案前攔住他。」

曼施坦因皺眉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什麼，在他看來兇手窮凶極惡有備而來，現在重要的是學員們的生命安全。

但是他畢竟不是執行部的負責人，嚴格得說只能算的上文臣加半個管錢的，打仗還是施耐德這樣雷厲風行的武夫有經驗，他說出口大概也只會被冷嘲熱諷。

年輕人正要點頭卻突然遲疑了一下，他聽着電話里的消息，眉頭逐漸擰在了一起，「教授...有個壞消息。

「諾瑪發來了最新消息。剛剛接到報案，第六起案件......已經發生了。是一家三口，父親被肢解屍體被掠走，母親被當場殺死，只有一個12歲的孩子倖存...」

底特律，阿森松聖約翰醫院。

「真囂張啊。」封言看着重病監護室里的小孩子，輕聲說道。

「這是第六起了。沒想到，兇手居然留了活口...」葉勝站到封言旁邊說道。

二人都沒有什麼聊天的心情，一時沉默起來。

在爆炸發生后，眾人還沒來的及悲痛隊友的期望，另外一個消息便緊隨而至：警方接到報案，周圍不遠處有一戶人家發生了入室殺人案，據目擊者描述，行兇者有着怪物一般的身軀和金色的雙瞳。

這樣的描述，對方的身份不言而喻。

隊長當即帶着熊熊燃燒的怒火沖了過去，但是不出所料，眾人所到時兇手已經完成了殺戮並悄然撤離，再次戲耍了他們。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兇手留下了一個活口，正是現在躺在監護室里的男孩。

「真是違和啊。我一開始還以為我們要面對的是被龍血血統吞噬，瀕臨墮落的死侍。」封言背過身靠在透明玻璃牆上，打破了沉默說道。

「哦？」

「就是我以為劇情發展會跟《殺死比爾》一樣，知道兇手是誰拎着刀上去砍他丫的就完事了，從南天門砍到凌霄殿，管他是誰。但是沒想到居然是《黃道十二宮》加上《漢江怪物》的集合？這算什麼。」封言撓了撓頭，嘆息道。

「你的形容還挺貼切的。」葉勝笑了笑，「說起來，有一點我還蠻在意的，兇手的定時炸彈引爆的時間，剛剛好卡在隊長抵達酒店樓下的時間，不早不晚。很難讓人覺得這只是巧合。」

「可能是湊巧？或許他是設定的是自己能安全撤離的時間？不對，發生爆炸的時候兇手應該已經趁亂去作案了，而且後面酒店裏也沒有搜查到混血種的存在，那時他一定咱就離開了。」封言陷入了沉思。

「沒錯，那麼假如是他刻意的就很可怕了，他是故意想要激怒我們。「眼睜睜讓你們看着自己的夥伴被炸得灰飛煙滅，屍骨無存，連緬懷的地方都沒有」，兇手大概是抱着這樣的想法吧。」葉勝緩緩說道。

「可惜他沒有預料到我們的存在...是我們察覺的太晚了，假如我早一點全速趕過去，應該能攔住他。」

「盡人事聽天命，我們都做了力所能及的事。還好當時是你上去了，要不是你把炸彈甩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你救了很多人。」葉勝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爆炸發生前幾秒，封言完全來不及取出炸彈，他近乎下意識並控制了房間里所有的金屬，裹住屍體連通其中的炸彈將其遠遠拋向空中。

同時他把所能感應到的一切金屬製品擋在面前作為抵抗衝擊的盾牌，甚至藉由控制鋼筋拆掉了牆壁遙遙擋在前面。

並非封言不想直接控制炸彈的引爆器里的金屬，那時已經刻不容緩，但是他對這種玩意一竅不通，他強行摧毀計時器的話只有兩種可能，要麼爆炸被終止，要麼當場引爆。

封言有八岐傍身不用擔心自己，但是他不得不考慮到周圍的普通人，而且那個計時器或許也這只是個偽裝，兇手說不定也有其他方法能引爆它。

於是封言在瞬間決定把炸彈扔出去，他也親眼見證了爆炸的發生，瞬間是耀眼的火光，彷彿直視太陽一般。

隨即那抹毀滅性的光點在千分之一秒間就吞噬了蘇的屍體，他整個人瞬間蒸發汽化，蕩然無存。

隨後爆炸擴散而開，熊熊的火焰與光芒佔據了封言的視野，那些如同盾牌般拱衛在前方的金屬瞬間融化。

但它們的存在還是起到了一定的緩衝作用，即便上下幾層仍舊受到了爆炸波及，終究要好過炸彈原地爆炸——那會移平臨近幾層的所有事物，而緊接着燃起的火焰也將吞噬周圍人的生命。

寬敞精緻的房間內，一行人四散而坐，氣氛沉悶，空氣彷彿凝結。

封言環視打量著旁邊的專員們，有一身黑色着裝始終肅穆如僧侶的青年，有留着長發一身卡其色衛衣的俊朗小哥，也有燙著粉色捲髮的明媚女孩，還有人刻意一副路人打扮帶着粗框眼鏡，走在街上分分鐘能完美融入人群當中。

至於身穿黑色作戰服的隊長則坐在中間的雙人沙發上，但他的旁邊卻空無一人，只有他的手槍放在哪裏，此刻他雙手交叉合十，垂著頭，彷彿在默默祈禱。

直到封言和葉勝走進來落座，他才抬起了頭，用佈滿血絲的雙眼看向二人，準確的說是看向封言。

「歡迎二位，一路辛苦了。」他緩緩站了起來，開門見山的說道，「主要人員已經到齊，廢話我就不多說了。我們開始吧。」

隊長用眼神示意了梳着長發的青年，他起身點擊了幾下遙控器，室內暗了下來，一個投屏出現在他背後的潔白牆面上。

長發青年咳嗽了兩聲，開口說道，「關於那群黑幫的調查審訊結果已經出來了。他們和本起案件無關，也不認識那個多出來的「B」級。當時朝我們開火是因為正在進行一樁大額度的毒品交易，他們整個幫派的力量都聚集了在這裏，他們誤以為我們是緝毒警察。

「另外，一個好消息，我們大概摸清了嫌疑人的作案規律——他的目標都是混血種。

「事實上他並不是隨機作案，他的目標非常明確。我們重新檢測了之前五個家庭的受害者，發現他們都具備着龍族血統，但是極其稀薄。

「按照學院的標準，他們甚至無法共鳴龍文密咒，如無意外幾乎終身都不會覺醒血統。只有特殊的專門血統檢驗才能測試出來，所以之前常規的檢驗並沒有能發現這一點。」

「所以，為什麼又會突然檢測他們的血統，是有什麼發現么？」葉勝主動提問。

「是這最近那起案件里倖存的孩子讓我們意識到了這一點。」長發青年說道，畫面跳轉到一副血統測驗的結果上，他說道，「西奧多·柯林斯，血統初步判定為「B」級，疑似於兇案中覺醒。他的母親只是普通人，他的父親極有可能也是在記錄之外的混血種，而且血統很可能也在「B」級以上。」

在場聽到消息的幾人不由皺起了眉頭，這起案件變得愈發複雜起來。受害人的關聯點竟然是混血種，並非他們一開始所想的無序殺人，那麼兇手的動機又是什麼？為什麼要殺掉這些甚至無法覺醒血統的混血種呢？

但長發青年轉瞬間有掏出了另一個重磅消息，「...另外，經查驗，被兇手殺死並掠走的屍體身上，所具備的血脈源流，分別來源於青銅與火之王、大地與山之王、海洋與水之王、天空與風之王，以及，黑王尼德霍格。」

最後幾個字他說的格外有力，一字一頓，重重敲擊在每個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