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理想國（上）

布魯斯·韋恩睜開了眼。

世界穿梭機器的藍光並不陌生，布魯斯過去也曾前往過其他平行世界，但陌生的是那藍光裡面摻雜著的點點金光，和「柯羅諾斯之眼」寶石底部的金光一模一樣。一股眩暈感從腳底傳來，布魯斯壓下胸口因為穿越時空導致的噁心，他在腳步聲傳來之前先藏了起來。

他之前看過那台世界穿梭器的數據，【卡爾】定位的時間是灰蝙蝠叛亂前的兩個小時，而地點是在正義領主的基地。布魯斯還沒來得及修改就被【卡爾】打斷了，沒想到意外之下他會來到這裡。

事情並沒有到最糟糕的境地，但也沒差了。布魯斯最後被藍光吞沒的那刻看到了【卡爾】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她的手指伸向快要破碎的「柯羅諾斯之眼」。哪怕沒有看到後面發生的事情，布魯斯也知道灰蝙蝠的計劃失敗了。

他有些遺憾無法幫到平行世界的自己，【閃電俠】的悲劇還是在正義領主世界發生了，而誤入這裡的布魯斯是「柯羅諾斯之眼」作用下的最後一次時間旅行體驗者。

布魯斯觀察著那兩個急匆匆地從他面前走過的士兵，他輕輕一拋，那枚竊聽器精準無誤地落在了他們肩膀上。

兩個士兵的對話清晰地出現在布魯斯的耳麥里。

「領主超人大人受傷了，她現在要回去孤獨堡壘療傷。」

「那我們……」

「沒事，領主蝙蝠大人會繼續留在這裡主持後面的事情。」

「太好了，領主蝙蝠大人在我就放心了。他剛剛還在那裡處理毀滅日的屍體……」

後面的都是一些工作內容，布魯斯一邊聽著他們的話一邊向他們靠近，在監控器的死角，布魯斯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他一個肘擊打暈了其中的一個士兵，然後在另外一個士兵發射警報之前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

將兩個人暈倒的身體藏了起來，布魯斯收集了他們的指紋和身份卡，他接下來的路需要用到這些東西。奇異博士給他的名片暗暗發燙，布魯斯猜測這個世界的至尊法師已經知道了他來到這裡的這件事。

而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那個今晚即將背刺正義領主的灰蝙蝠。布魯斯貼著牆角，他朝那兩個士兵來的地方走去。

布魯斯在那幅巨大的電子地圖面前停留了幾秒，那上面將地球上的每一塊陸地都分成了不同的轄區，其中，大都會市已經在一區的範圍裡面了。這就是正義領主的世界，擁有著超凡能力的神明成為了這個世界的統治者，而人類則成為了柵欄裡面的羔羊。

前往毀滅日和灰蝙蝠所在的房間並不難，但那條走道上走來走去的士兵們是一個不可避免的麻煩。布魯斯不想打草驚蛇，所以他不得不花上一點時間來躲避那些人。突然，布魯斯在拐角處停了下來，他聽見了一個人的聲音。

那聲音無比熟悉，像是缺少了一根琴弦的大提琴，經過偽裝的沙啞聲音朝周圍的人吩咐著毀滅日屍體的處置方法。

「把他拖到我的戰機那裡，我要將他帶回去蝙蝠洞檢查。」灰蝙蝠的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異議，畢竟誰也沒想到這個幾個小時前還在幫助正義領主打敗毀滅日的男人會在今晚發動叛亂。

「是，領主蝙蝠大人。」

灰蝙蝠沒有理會他們，他徑直朝布魯斯的方向走來。那些軍隊里的人全部被他支開了，也沒有人在上前來跟著灰蝙蝠，每個人都知道這位灰色的領主是多麼孤僻。他明明是正義領主裡面少有的人類，卻把自己活得像陰影裡面沒有生機的怪物。

布魯斯屏住呼吸，他跟隨著灰蝙蝠一起走進了存放著瞭望塔的房間。

裡面除了他們兩個人以外空無一人，而特意暴露了自己行蹤的布魯斯也猜到了灰蝙蝠內心的想法。這個在今晚有著周密計劃的男人不會讓任何人阻攔他，所以他決定在一個安靜的地方悄悄解決布魯斯這個跟蹤領主的人。

可他失算了。

兩枚蝙蝠鏢在空氣中相撞，灰蝙蝠看著那個反手掏出蝙蝠鏢躲過他襲擊的男人。

泥面人不可能在這裡，正義領主早就將他處理了。而他眼前的那個人，灰蝙蝠眯起眼睛，穿著暗色制服的男人沒有開口，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地上的蝙蝠鏢。

灰蝙蝠撿起那兩枚蝙蝠鏢，一樣的做工，除了顏色略有不同之外，可以稱得上一模一樣。他掂了掂手裡面的重量，材質也是從蝙蝠洞底下挖出來的礦石配合著振金。

他打量著布魯斯的時候，布魯斯也在打量著他。

失去了奇異博士的那層屏幕，灰蝙蝠如今看上去要比布魯斯想象地狼狽很多，他下巴上的鬍渣甚至都冒出來了一點。結合他們之前還在和毀滅日戰鬥的情景，這個男人一直在忙著正義領主的事情。

他的制服比起布魯斯的顏色要淺，轉身揮出蝙蝠鏢的樣子更像雪地裡面的狼王朝敵人揮出致命的狼爪，他的攻擊更直白，也更加狠辣。

「來自平行世界的蝙蝠俠，」灰蝙蝠看著他眼前的那個陌生人說道，「你應該回到你的世界，這裡不歡迎你。」

灰蝙蝠並不認識他，那個和布魯斯交流過的灰蝙蝠來自不遠的未來。被【卡爾】和狂笑設計了的男人孤注一擲，他不惜恢復了【卡爾】的超能力來換取那顆能穿越時空的寶石，可計劃還是失敗了。

布魯斯收起因為失敗帶來的煩悶情緒，他直接說出了自己來到這裡的原因以及他知道灰蝙蝠的未來的事實。儘管讓灰蝙蝠知道他未來的計劃失敗了可能會打擊到剛要叛變的灰蝙蝠，但布魯斯還是認為他知道這件事比較好。

這個男人並不會因為未來的失敗就停止他的步伐。灰蝙蝠與正義領主間的那條裂縫越來越深，如果他還不逃脫這裡，那條裂縫終有一天會毀了他。

布魯斯說出了他叛變里還沒發生的細節，哪怕是灰蝙蝠也不得不相信他那個口中的未來。他成功發動了叛變，也曾一度將正義領主逼到了極限，但他最後還是失敗了，正義領主在未來正在搜尋受傷的灰蝙蝠，【卡爾】甚至想通過「柯羅諾斯之眼」的力量穿越時空殺死他。

布魯斯觀察著灰蝙蝠的反應，這個和他走上不同道路的男人的反應無疑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灰蝙蝠扶著下巴思索著什麼，他的目光漸漸從布魯斯身上移開，轉向屏幕上的那張3D電子地圖。

他沒有問起那個突然出現打倒他的狂笑，也沒有問起在未來一直想要殺死他的【卡爾】。反而朝布魯斯問道：「你覺得這個世界怎麼樣？」

布魯斯看向地圖上的哥譚，這座曾經屬於他的城市如今也是灰蝙蝠管理的轄區。他說：「太過脆弱了，你們世界的人類已經被正義領主圈養了起來。」

「你們的理想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灰蝙蝠背對著他，他的背影在屏幕的燈光下拉長，蓋過了布魯斯的影子。

「原來過去的我會這麼想，」灰蝙蝠的聲音像一聲悠長的嘆息，裡面的情緒淡淡地消散在了空氣之中，「我也曾想過。」

「關於我們的理想是不是從頭至尾都是一個笑話。」他說道，「可當我走在哥譚的街道上，看見那些不再害怕罪犯的人們一起出行時，我卻感到安心與滿足。」

布魯斯一言不發，他想起灰蝙蝠是什麼時候想要背叛【卡爾】的。這個男人是在見識到【卡爾】對待那些人的殘暴做法時才動搖了自己的內心，可之前呢？他確實是作為領主蝙蝠成為正義領主的一員的，蝙蝠俠是正義聯盟的顧問，而灰蝙蝠也曾為正義領主出謀劃策。

他們有著共同的理想，一個沒有犯罪與痛苦、充滿幸福與快樂的世界。灰蝙蝠也曾沉醉於這樣的美夢，他甚至快要忘記了，蝙蝠俠正是在痛苦與犯罪之中誕生的怪物。沒有犯罪巷的那個夜晚，就不會有蝙蝠俠。

灰蝙蝠：「但哪怕未來的我失敗了，我現在也依然要這麼做。」

「因為【卡爾】和我用了錯誤的方式，我們註定無法實現那個理想。」

布魯斯明白了他未盡的話：「你還沒放棄嗎？」放棄他們那個虛幻的理想。

灰蝙蝠沒有點頭，他只是說道：「從未。」他後悔沒有拉住憤怒的【卡爾】，後悔幫助正義領主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這個境地，但灰蝙蝠從未後悔過追求他們最初說起的那個理想。

灰蝙蝠注視著黑暗騎士，他沒有經歷過【閃電俠】的死亡，正義聯盟依舊是那個世界被人稱頌的英雄，他無法理解自己的理想，甚至將灰蝙蝠的理想看作是一個錯誤。

明明他們是同一個人，卻不可能用同樣的方式對待這個世界了。

和灰蝙蝠的對話補完了之前奇異博士魔法裡面的這個世界的一些疑點。布魯斯想起他在水晶球裡面看到的那個剛知道灰蝙蝠背叛自己的【卡爾】，她在第一時間否定了灰蝙蝠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她喃喃自語，說灰蝙蝠從一開始就欺騙了他們。

現在布魯斯知道她的反應為什麼是這樣了，【卡爾】否定灰蝙蝠曾經做過的事情是因為她不願意承認是自己的做法讓灰蝙蝠選擇了背叛，她寧肯將這一切歸結到是灰蝙蝠從未真心才會變成這樣。

但事實是——

灰蝙蝠背叛了【卡爾】，但他從未背叛過他們的理想。

八歲的孩子不會因犯罪失去父母、服務於民眾的英雄不會因陰謀失去未來……這個被黑暗騎士嘲笑過於天真的理想，卻是【卡爾】和灰蝙蝠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