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雪與血
初冬的雪來得悄無聲息，讓人猝不及防。
夜幕下，漫天雪花籠罩整座江戶城，放眼望去，城內外俱是一片白皚皚的景象。寒冬來臨使得街道人流銳減，宛如一座陷入沉睡的城市。
氣候的改變也讓九州商行大發橫財，大明的紡織業完全壓制東瀛本土，一應棉衣亦是備受追捧。
「稟督主，幕府派人相請。」
突如其來的邀請函打斷了幾人的交談，雨化田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神情，這是察覺到危機了么？
「督主，屬下以為不能去。」
譚魯子率先開口，他雖然清楚自家督主的修為，但雙拳畢竟難敵四手，何況幕府是東瀛的統治者。
雖然應仁之亂導致幕府影響力下降，卻畢竟是曾經東瀛的統治者，在這江戶地區仍是絕對的掌控者。
「為何？」
「宴無好宴，何況近日神州商行在江戶風頭正勁。」
「多慮了，我只是個商人，他們未必會動我。」
「督主……」
「除非你泄露了我的身份。」
「屬下不敢。」
「但願如此。」
雨化田收回目光。
常小文也忍不住說道：「要不還是別去吧，誰知道那些倭人打什麼壞主意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世上沒人能留得住我。」
雨化田有信心，縱然對方知道他的身份，也絕不會對他下手。
除非幕府儘是庸才。
殺一人並無意義，身居高位者首先要考慮的是國家的利益。
退一萬步講，縱然對方布下天羅地網，他也有信心全身而退。
「那我陪你一起去。」常小文知道這男人雖然外表看起來溫潤如玉，內里卻十分強勢，決定的事不會輕易更改。
「我有把握自己全身而退，卻不能保證帶你一起脫身。」
「哼，你分明想背著我偷香竊玉。」
雨化田無言以對。
一旁的譚魯子臉色古怪，太監也能偷香竊玉么？
其實他到現在都沒弄明白，自家督主是如何將這個女人說服的。
常小文又道：「你不是常叫我學習政治與商道么，正好看看你是如何處理此事的。」
雨化田沉吟道：「也罷，那就一起去。」
——
幕府治所坐落於江戶城中央繁華處，雨化田一行乘著馬車，在幕府來人的指引下來到一座府邸。
府門前武士林立，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當代幕府大將軍足利義尚親自來到府門前迎接，給足了雨化田面子。
「王偉君，久仰大名。」足利義尚顯然通曉漢人語言，雖然有些蹩腳，卻也能領會其意。
「大將軍之名亦是如雷貫耳。」
雨化田微微一笑，對方一口點破他的名字，顯然是另有深意。
這是要表明對他了如指掌之意么？
兩人相視一笑。
這位新晉大將軍正是年輕氣盛之時，行事卻顯得成熟穩重。
「請！」
一行人隨即進入府內。
入鄉隨俗，雨化田初次嘗試了跪坐的滋味。
其實這種文化起源於華夏，春秋戰國乃至秦漢時代皆是如此。
「這位是？」
剛一落座，足利義尚的目光便落在了常小文身上。
據他所知，不論是東瀛還是大明都是以男子為尊，女子鮮少參與正事。
雨化田笑道：「此乃神州商行之主。」
常小文臉色平淡，儼然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姿態。
她心中牢記雨化田的叮囑。
【你如今的身份是一代巨富，應該表露出超然的姿態，不要讓外人知道你在想什麼，這樣他們才會敬畏你。】
無言，有時候也是一種威懾。
譚魯子亦是一言不發，一副冷酷劍客的模樣。
足利義尚眉頭微皺，據他得到的消息，神州商行迄今為止都是由面前的【王偉】在管事，倒是不知道還有一個女主人。
看這架勢，地位似乎還在那管事之上。
「閣下是說這位夫人才是神州商行的主人？」
「不錯。」
「敢問夫人如何稱呼。」
「無常夫人。」
足利義尚愕然，這名字屬實有些獨樹一幟。
不過他並未在意這些旁枝末節，此次的目的是為了試探神州商行。
啪啪！
足利義尚忽然拍了拍手，隨即便聽到耳邊響起怪異的東瀛樂曲，一群身著和服的東瀛女子魚貫而入，翩翩起舞。
江戶此時已是冰天雪地，雨化田卻感覺到一股暖流襲來，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幾個字眼。
江戶不太熱。。。
常小文心中滿是疑惑，本以為對方會直入正題，提起商業一事，沒想到居然安排起了歌舞。
這是要麻痹他們么？
她扭頭看向雨化田，頓時火冒三丈。
這人竟看得有滋有味，好似進入了忘我之境。
一曲散，歌姬盡退。
足利義尚笑道：「諸位覺得我東瀛之舞如何？」
雨化田從陶醉狀態中走出，點頭道：「不錯。」
常小文雖然氣得牙痒痒，卻清楚自己身處何地，並未發作。
與此同時，神州商行內，一夥不速之客悄然而至。
黑衣，蒙面，手持武士刀，與漫天白雪形成強烈反差。
沒有任何言語，他們就像是一群強盜，從屋檐上一躍而下，見人就殺。很快，負責看守商行的家丁就被屠戮殆盡。
正當黑衣人準備繼續搜尋時，幽暗的府邸忽然火光四起。無數箭矢從四面八方襲來，一如風雪般冰冷，無情。
幾波箭雨過後，黑衣人瞬間倒下一大片。
「殺……」
喊聲衝天，早已埋伏好的繼學勇率先殺出，手中大刀如收割韭菜般，所過之處無一合之敵。
商隊隨行的都是西廠高手，形勢很快呈現一邊倒的局面。
半個時辰后，一切歸於平靜，黑衣人死傷殆盡，僅剩數人被團團包圍。
繼學勇冷聲道：「說，誰派你們來的？」
沒有回應，也不知是不是沒聽懂。
下一刻，他便看到黑衣人一個個先後倒下，嘴角溢出鮮血。
死士！
「大人，要不要報官？」
「不必，全部抬到外面燒了。」
雪地上布滿猩紅，卻又被落下的雪花掩埋。另一邊，雨化田幾人仍在賞舞。
就在這時，一個中年男子匆匆走入房內，附在足利義尚耳邊說了幾句話。
足利義尚臉色如常，淡然地揮了揮手。
只見他又拍了拍手，眾歌姬紛紛退下，一個妙齡少女款款走入。
哐當！
雨化田手中酒杯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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