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前哨戰 七
樂厚與令狐靈沖剛過手幾招，樂厚便知道這令狐靈沖幾年不見卻已非吳下阿蒙，自己已難以在功力上做到輕易壓制。
這大伏魔拳樂厚也算熟悉，但令狐靈沖使來與當年華山派其他人不同，有種奇怪的味道。
令狐靈沖的拳法似乎是沖着樂厚的破綻攻擊，但這種破綻攻擊似是而非，樂厚的武學經驗何其豐富，稍一體會就明白了，令狐靈沖這是把拳法當做劍法來練了。
拳法與劍法不同，有些破綻在劍法上是破綻，但在拳法上就不是了。
劍畢竟是利器，如窺見破綻一劍斬斷對方手臂，對方難以反擊，那麼對方的手臂破綻就是致命破綻。
換做拳法，同樣破綻可能不但不是破綻反而是陷阱。
令狐靈沖現在的拳法就是如此，因華山大伏魔拳與破玉拳都是剛猛拳法，正面攻擊力極大，但也正因其剛猛自身破綻也大。
令狐靈沖就利用這點，將拳做劍練，拳法並不與對方硬撞或糾纏，而是攻擊對方破綻，一擊即走，發揮拳法正面攻擊威力優勢。
武林中各大派雖大都以兵器功夫為倚仗，但傳承的拳法也不少，更是常有樂厚一般以拳法掌揚名的。
畢竟因有內功加持，拳法掌法到得一定火候，一旦擊中對方軀幹頭部等，往往一擊致命，實不亞於兵刃傷害。
所以金系武俠中除少林空見神僧的金剛不壞神功以外，以硬功成名人物極少。
內功加持之下，可不像後世護具拳套保護之下，擂台上經歷過抗打擊訓練的運動員挨個十幾拳還生龍活虎的，以集中打分散自然大佔便宜，摧心掌，破玉拳這等絕學功法挨上一下，境界相差不到絕對情況基本就是重傷以上。
後世的拳法攻擊力就有限了，即便是高手，蓄勢一擊打擊要害實在了也能要命，可對手又不是死人，稍微移動防禦一下，只要不是剛好湊到發力點上，力量就會被分散化解部分。
以大伏魔拳的剛猛，只要挨上了即便沒有打實在，也是動輒重傷，這又不是靠肌肉發力的傷害，而是一種功法傷害，並不特別講究着力點與發力點。
看明白了這點，樂厚就心中有數了。
托張真人的福，這些年華山武學保密並不嚴格，雖然上乘武學並沒有到處去宣揚，但對內卻也不是特別保密。
連以前只能掌門修行的紫霞神功，現在都換了個說法叫：「有資格獲得掌門地位」的人就可以觀看。
什麼叫「有資格」，那擴大了說只要是內門親傳，其實都有資格。
這學過的人一多，也就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了，雖然不至於全部流傳出來讓外人隨便學去，但有心人也就有機會收集整理一個大概了。
像九陽功，泄露出去的部分其他門派自然不可能照着修行，但嵩山派這般的大嵩陽神功本來就源自少林九陽功，得到部分不完整的東西參照自家神功加以推演，到也復原了七八成，足夠修鍊了。
這武學嘛，前期自然是按照前輩足跡一步步來，絲毫錯亂不得，否則動輒傷殘。
但到了宗師境界，對武學的理解就不一樣了，像余滄海，樂厚這般自有道路的宗師高手，自己創一套武學也不是難事，當然威力就見仁見智了。
令狐靈沖以拳做劍運使獨孤九劍，樂厚既然看了出來，心下就有了打算。
依著華山派現在的性子，獨孤九劍見過練過的人也不少，樂厚還與華山派某些人探討交流過獨孤九劍。
那令狐靈沖幾年前學了獨孤九劍，頂着年輕一輩第一高手的名頭又下山闖蕩了幾次，甚至在岳陽樓的一次江湖大會上喊出了一句「自出山來無抗手」的大話，靠的就是獨孤九劍打了天下一個措手不及。
獨孤九劍厲害嗎？當然厲害，是天下少有的獨特絕學，但初學乍練的令狐靈沖能「無抗手」靠的其實是獨孤九劍的新與奇，武林中對它沒有研究。
獨孤九劍本質上與天下所有招式類武學一樣，都是有招的套路武學，除非修鍊到風清揚這等無招以上的境界了，走的仍舊是假想敵路子。
走的無非就是，敵人這招怎麼來，有什麼破綻，我這劍怎麼去，敵人會有什麼變化。
自古真情無人明，只有套路得人心，武功招式本質上就是套路，是無數實戰套路的模擬，獨孤九劍不過是專門針對這些套路的套路罷了。
獨孤九劍的一些東西被武林中知曉以後，自然會有無數高手研究，如果就令狐靈沖一個人會用，大家連看見獨孤九劍的機會都不多，自然也就難以研究，但如今華山派稍微核心的人物都研究過獨孤九劍。
以前的岳不群等人還對自己家絕學抱持一些敝帚自珍的心態，但隨着年青一輩逐漸成長，令狐靈沖能與樂厚這等宗師高手不相上下，高林明能勝過鄧八公這等半步宗師，而這一輩的華山弟子只算正式的都有兩百多個了，令狐靈沖只是掛了一個大師兄的名頭，不管年齡或功力都不是最頂尖的，如今的華山哪裏還容得下抱殘守缺。
想想當年不字輩弟子兩三百人，選拔範圍不過華山周邊每年幾千適齡人口，別的就看師傅找弟子碰運氣，
如今天下僅僅華山道挂名資助的學校就有五六千，其他皇室盟友等學校又有數千，每年進入選拔的適齡人口近百萬，能夠拜入華山派的每一個都是人傑，長輩們傳藝之時如果藏私，嘿嘿，真當徒弟們是傻子不成？
如今華山還保持傳統師徒關係的只有岳不群與寧中則早年收的幾個養子女性質的徒弟，其他的都慢慢轉化成學校般師生關係，介於傳統師徒與後世師生關係之間，相當於現在儒家座師之上的業師關係，勉強像後世教授帶的研究生。
理論上華山現在還是分華山派與華山道兩套系統，但隨着岳不群九陽圓滿，又重新修鍊起來紫霞神功，破而又立后的感悟使得他放棄了爭勝之心，優秀的年青人們光大華山派已經沒有任何問題，反而太過優秀給了老一輩很大壓力。
下一輩年紀大的也不過三十歲左右，功力上比之岳不群三十多歲初次下山時或者有所不如，但根基穩固，眼光見識，武學系統化修養都高於當年岳不群，特別是他們不像岳不群當年華山內功尚未大成就被迫開始修行紫霞神功，他們正處於全真內功剛剛大成開始顯現後期不停進步的正宗道家內功的特點，比較那些其他門派同齡人內功普遍已經開始停滯，而他們比較起來到像是突飛猛進階段。
初次下山的岳不群就收了令狐靈沖為徒，就是他知道自己華山內功尚未大成就強行修鍊紫霞神功，到紫霞神功勇猛精進的時間過去以後，岳不群已經自覺前路渺茫期待傳人了。
後來的岳不群研究九陽功，獲得了極大進展，紫霞神功的特點之一是可以融合消化異種真氣，反其道而行之，紫霞神功也可以把自己消化融合到九陽神功這種偏激的陽性武功之中。
華山派九陽功泄密，受益最大的自然是以少林九陽功為源的嵩山派嵩陽功，但世界上所有的泄密與技術擴散都是相互的，嵩山派眼饞華山派九陽功的心法，殊不知華山派同樣眼饞嵩陽功的心法。
少林九陽功經嵩山派百餘年改良，九陽陷阱早就彌補得差不多了，畢竟創功的前輩不管是不是斗酒僧，他的境界在高畢竟是一個人，九陽功的立意境界雖遠高於嵩陽功，但缺陷也是極大，世上事務終究平衡，重陽祖師學究天人，創立的全真功法可以修鍊終身，不一樣有修習極慢而且對心性要求高的缺點，九陽功修行速度快，威力大，想要練成極為不易，對練習者資質要求太高，而且九陽陷阱解決不了，這才是萬事萬物的平衡。
所以九陽功這種偶然才有天才能夠大成的神功反而不適合作為一家名門正派立派的根基，經過少林九陽功到嵩陽功的弱化之後，更多的人能夠修鍊才孕育出了嵩山派這等天下大派。
當然弱化后的嵩陽功又會面臨最高極限太低的問題，一般人別說練到樂厚，丁勉這般境界，就是孫大中這般功力在嵩山派當年同輩中已經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了，這還是嵩山出了左冷禪這等天才掌門可以請教的情況下。
似泰山派傳承就遠比嵩山派豐厚，天門道人性格雖有缺陷，但天賦絲毫不缺，以泰山派傳承之豐能到如今基本上已經是極限。
除非出了左冷禪這等天資才情，將極陽轉極陰，創出來寒冰真氣的人，才能在天下英雄間列得前席。
嵩山派其他師弟們即便依樣畫葫蘆修鍊寒冰真氣也不可能達到左冷禪的高度了。
而且像這等一代人初創的功法，往往級為粗糙只適合創建者自己修鍊，甚至不乏歷經好幾代人打磨才有第二個傳人能夠練至大成的例子。
連華山系如今數百人修鍊九陽功到現在，也只有幾人能夠大成。
連岳不群都是將已經大成的紫霞神功融合廢棄，方才能在五年後練成九陽功，其中得失一言難盡。
辛好華山得以實驗乾坤大法，岳不群的九陽功才有了前進的方向，不然即便九陽功大成，比較剛下山的張無忌還是差了不少，由於九陽陷阱的存在，真實戰力比之原來紫霞神功也不見得高明。
在實驗乾坤大法的過程中，岳不群放棄爭勝之心，重新撿回紫霞神功，破而後立方才找到了自己前路，真正踏足三品武學境界進入尋道的領域，這時候的岳不群才真與左冷禪站在了同一高度，並且打開了前路。
九陽功「泄露」之後，華山派自然而然獲得了嵩陽功許多東西，雖然已無前路的十三太保與左冷禪獲利，想必提升不少。
但真獲利最大的反而是華山系，因為幾百號華山人獲得了雖然修鍊慢點，但更為穩妥的修鍊九陽功的參照方法。
畢竟泄密也不會詳詳細細整個功法完全泄完，把威力極大，特效許多的九陽功打上補丁，加上尚不圓滿的乾坤大法，許多九陽功的修鍊者已經能夠投入實戰。
今日高靈明就能以尚未大成的九陽功對抗半步宗師的鄧八公。
令狐靈沖號稱華山大師兄，雖然他的獨孤九劍學得最好，但雙方都學過獨孤九劍的情況下只要境界沒有絕對差異，與華山其他人一用獨孤九劍就變成了功力硬懟，生生把一個純劍宗思路的劍法在華山內逼成了以氣功訣勝負，弄得劍氣之爭好似玩笑一般。
因為獨孤九劍在劍術上已經一開始就把「術」的境界給走到了盡頭，剩下的無招，無劍等都屬於「道」了，兩個人一旦學完了獨孤九劍，基本上在招式上就很難有高下之分，所以一切又回到了比拼功力上。
令狐靈沖是個不愛練功的人，劍術上的天賦在華山內部被克制以後，落了不少大師兄的面子，辛好剛猛的大伏魔拳內外兼修，也對他的性子，到逼出了一個拳做劍使的路子，找回不少臉面。
樂厚經驗何其豐富，又熟悉華山武學，稍一思考就知道令狐靈沖這種打發估計只有他自己琢磨，必定粗疏。
當即一陣快攻，然後在左肘後方賣了一個破綻，令狐靈沖若是用劍，一劍便廢了樂厚左臂，加上劍的長度樂厚難以還擊，自然會輸掉。
但令狐靈沖拳作劍使，又習慣了獨孤九劍，快攻之下不及細想，習慣性的就擊中樂厚左肘，「咯」的一聲，樂厚左肘脫臼，卻同時利用這一擊順勢右旋一掌擊中令狐靈沖左肋，擊中之後並不發力，抱住左手順力退後。
令狐靈沖本就與樂厚熟識，剛剛只因大伏魔拳太過剛猛，不能全部收力，方才讓樂厚受傷，見樂厚點到即止，連忙跳出戰圈，抱拳道歉：「樂師叔，小侄收力不及，這確是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