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番外五

第88章 番外五

這話明明是在問風禾郡主,但睿親王世子卻忍不住搶先開口:「沒錯,吾妹與太子殿下乃是故交。還未到洛陽,便聽風禾念叨著要去見一見故人……」

睿親王的本意是讓風禾郡主與北魏皇帝聯姻,只是皇帝的年齡太大了,都快可以做風禾郡主的祖父了。

睿親王世子不舍自家妹妹嫁給一個半截入土的老男人,見皇帝有意撮合太子和風禾郡主,他自然是樂見其成。

太子生得風光霽月,貌似仙人,又曾率兵打仗,想必定是文韜武略,胸有點墨之人,最最關鍵的是,太子年輕。

過不了幾年,等皇帝禪位或駕崩之時,太子便能繼位——至少目前看來,皇帝準備將皇位留給太子,若不然也不會撮合太子和風禾郡主的聯姻。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西燕如今再是千瘡百孔,只要北魏皇帝願意與西燕聯姻,睿親王都會成為北魏皇帝的左膀右臂。

若聯姻的對象是太子,屆時太子登基后,風禾郡主一樣還是北宮裏的嬪妃,有她鞏固北魏與西燕兩國的關係,那虎視眈眈的胡人,便不敢輕舉妄動。

雖說兩國聯姻,睿親王受益更大。

既能依靠北魏起勢,奪得王位。又能靠着兩國聯姻,扼制胡人意圖趁亂打劫的想法,為西燕爭得休養生息的時間。

但聯姻對於北魏來說,也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北魏士族隸屬於門閥制度,家族勢力大到能左右皇室的決定。

而西燕卻並非如此,假若睿親王能順利登上王位,必會幫太子制衡北魏的門閥家族,直到有一日,皇室取締門閥制度,完全將皇權攥在自己手中。

睿親王世子相信,太子是個聰明人,對其中的利害關係必定一清二楚。就算兩人不是故交,也要順坡下驢,將這關係給說定了。

他正揚唇笑着,便聽見風禾郡主帶着些埋怨的語氣,憤憤道:「哥!我說的故人不是太子殿下!」

睿親王世子嘴角的笑容一僵,緩緩皺起眉來——早知她這樣多嘴,便該讓人點了她的啞穴。

可再怎麼後悔,也已是遲了,她本就是習武之人,嗓門又大,整個畫舫船里都響徹着她的聲音。

風禾郡主這一句話,不但打了他的臉,還順帶打了北魏皇帝的臉,讓兩人口口聲聲的「故交」顯得極為可笑。

睿親王世子還想打圓場,卻聽見一直未開口的元容,慢騰騰地說道:「早年間,兒臣在西燕為質時,與風禾郡主有過一面之緣。」

若說風禾郡主是沒有眼色,那元容便是完全不給面子了。明知道西燕的睿親王有意聯姻,北魏皇帝又有意撮合,卻開口提及自己是在西燕為質時,與風禾郡主相識。

如此不合時宜,像是秋後算賬般,無情戳破了皇帝與睿親王世子努力營造的良好氛圍。

是了,就算兩人是故交,那也是在西燕為質的那三年裏認識的。

一國太子,卻被送到西燕去當質子,還是在明知道西燕君主不懷好意的情況下——足以說明這個北魏皇帝當的有多失敗。

這對北魏來說,應當是一種恥辱,而非是為了與西燕聯姻,便拿出來牽橋搭線的談資。

皇帝的臉色不大好看,睿親王世子的面容亦是鐵黑——太子這樣說,難不成是還在記仇?

雖然那時候,睿親王世子的年紀還不大,卻知道西燕君主是個喜好收集美少年的變態,更知道太子在西燕為質的那三年裏並不好過。

倘若太子還在為此記仇,那風禾郡主若是代表着西燕嫁到北魏來,難保他不會將當年在西燕受到的屈辱和折磨,加倍奉還到風禾郡主身上……

睿親王世子到底是心疼自家妹妹的,他越想越覺得驚恐,看着元容的視線也不再熱切,勉強扯了扯唇:「原來你們只是一面之交,都怪我沒聽清楚,誤會了。」

說罷,他便急迫地扯開了話題,看着風禾郡主道:「我記得你還是第一次來洛陽,若你口中的故人不是太子殿下,那又是何人?」

風禾郡主沒說話,眼神別彆扭扭在北魏臣子那一列的席座間,飛快地掃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了視線,含糊不清道:「都是陳年舊事了,不值一提。」

睿親王世子沒瞧清楚風禾郡主在看誰,倒是顧休休,將風禾郡主視線所及之處盡收眼底。

儘管她表面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心裏卻沒有這般平靜無瀾。喜歡一個人便是如此,便是再理智的人,也會忍不住拈酸吃醋,與人暗中較量。

只不過,顧休休察覺到風禾郡主對元容似乎無意,反倒目光頻頻投向元容身側不遠處的方向。

那裏坐着的人是……她將身子往後撤了撤,不動聲色地張望着。

這一列都是北魏的臣子,其中為首的自然是此次奪回平城的最大功臣顧懷瑾了。而顧懷瑾周圍坐着的人,除謝懷安以外,皆是有些歲數的年長者。

就如睿親王世子好奇的那般,風禾郡主一直在西燕,從未來過北魏。也只有元容為質時到過西燕,那風禾郡主口中的故人若不是元容,又能是誰呢?

是顧懷瑾……還是謝懷安?

顧休休正失神著,忽而聽到元容溫和的嗓音:「父皇,定北將軍為收復失城,在平城外率兵駐紮了數年,現已過弱冠之年,還未娶妻生子,卻是被耽擱了下來。」

突然被點到名的顧懷瑾,挑起一邊眉毛,遠遠望着元容,似乎是在用眼神質問他:你想幹什麼。

元容看也不看顧懷瑾,繼續道:「如今家國已定,定北將軍也是時候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私事了。」

這句話說出口,便是傻子也清楚他的意圖了——元容為了不讓皇帝繼續打他的主意,竟然將顧懷瑾推出去做擋箭牌。

北魏皇室不似西燕那般子嗣興旺,除了一個元容在適婚年齡外,其他的皇子都還是稚童。

睿親王只是想藉著聯姻,讓北魏成為他爭奪西燕王位的助力,至於風禾郡主嫁給誰,是成為皇帝的妃子,太子的側妃,還是嫁給北魏的將軍,似乎都沒什麼差別。

只不過是皇帝抱有旁的心思——風禾郡主背後的睿親王,乃是一大助力,不論嫁給誰,都不如嫁給元容讓他安心。

倘若風禾郡主與北魏哪個名門望族聯姻了,便會讓那家族勢力更盛。

皇帝登基后,步步為謀,好不容易才制衡了北魏幾大家族之間的勢力,手中掌握了些實權,又怎會讓風禾郡主出現,打破這道制衡的關鍵。

雖不知道元容為何不願聯姻,是記恨當年在西燕為質的事情,不願與西燕的人扯上關係,還是有什麼其他的原因。

總歸,皇帝已經想好了。

倘若風禾郡主不能嫁給元容,要麼就他自己納入北宮為妃,要麼就婉拒聯姻,在睿親王世子與風禾郡主回國途中,找人暗殺了他們兄妹,栽贓嫁禍給胡人。

不能為自己所用的人,寧可殺掉,也不能讓睿親王再利用風禾郡主的婚事做其他文章,為北魏埋下後患。

也不知是元容看透了皇帝的想法,還是單純的想要拿顧懷瑾當擋箭牌,三言兩語下來,竟是讓皇帝發現了第三條路——撮合顧懷瑾和風禾郡主聯姻。

顧家到底與北魏其他家族不同,自從老侯爺戰死後,顧家在北魏的家族勢力便一落千丈。

彼時永安侯尚且年幼,老夫人腹中又懷着老侯爺的遺腹子,沒有父兄幫襯,沒有母族撐腰,便是老夫人一人撐起了顧家半邊天。

沉寂了數十年後,永安侯與那遺腹子皆已長大成人,為振興顧家,領旨奔赴了邊戎塞外的苦寒之地。

兄弟二人實打實用鮮血換來了榮譽,顧家又重新在北魏有了一席之地。

只是相比較琅琊王氏與陳郡謝氏,又或是近年才突起的潁川庾氏和譙郡桓氏,顧家的存在感仍是顯得薄弱了些。

倘若將風禾郡主指給顧懷瑾,元容的太子妃出身顧家,顧懷瑾又是太子妃的兄長,便是將風禾郡主與顧懷瑾聯姻,也仍是元容背後的助力。

這倒是兩全其美之事。

講道理,皇帝也並不想殺了風禾郡主或是將她納進北宮。他最近好不容易才跟皇后的關係有所緩和,怎會願意為了一個燙手山芋,毀掉自己這幾個月的努力。

「長卿說的不錯。」皇帝方才還有些僵硬的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笑吟吟看向顧懷瑾:「定北將軍常年在外征戰沙場,如今連一門妻妾都未有,倒是朕疏忽了。」

顧懷瑾已經開始在心裏罵人了。

瞧元容那個模樣,怕不是早已經算計好了,便是準備等到洗塵宴上,將風禾郡主推給他吧?

戰場上為兄弟兩肋插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戰場下插兄弟兩刀,死道友不死貧道,說好的兄弟情呢?!

他忍不住瞪向元容,元容只是回以微笑,那微微揚著頸子的樣子,彷彿在說——不用謝。

儘管人在席中坐,鍋從天上來,顧懷瑾也只能順着往下說:「胡人未滅,怎敢留戀兒女私情。」

皇帝一臉讚賞,卻擋不住他想要風禾郡主嫁給顧懷瑾的心思:「定北將軍有這般覺悟,朕心甚慰,只是家國已定,就如長卿所言那般,定北將軍也該考慮一下私事了。」

說着,他便將視線投放在了風禾郡主身上:「朕瞧著,定北將軍與風禾郡主年齡相仿,正所謂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顧懷瑾從開宴以來,就沒有抬眼看一下對面的席座,此時聽到皇帝這樣說,慢悠悠抬起了眼皮,循着那視線看向風禾郡主。

郎才女貌倒是真的,風禾郡主生得頗有英氣,濃眉杏眼,一身紅裙恍若秋日紅葉,青絲挽起,鬢間步搖輕顫。

若說是天作之合,還是免了。

這風禾郡主就好似個炮仗,數年前顧懷瑾跟在元容身邊歷練時,曾在邊戎與她相處過兩個月。

那時候風禾郡主女扮男裝,高高束起長發,留一個英姿颯爽的馬尾,不知怎麼混進了西燕軍營中。

許是西燕君主為戰挫元容,在胡人屢次進犯北魏時,分撥出兩萬西燕士卒支援胡人。

那一戰持續了半年之久,西燕士卒死的死,傷的傷,還剩下兩千士卒,最後也被元容一網打盡。

元容自從西燕歸來后,便厭惡一切與西燕有關的事物,但在沙場之上,卻仍是秉著投降不殺的規矩,沒有因為西燕君主便對西燕將士大開殺戒。

而女扮男裝的風禾郡主,就在那被俘虜的西燕士卒之中。

當時顧懷瑾還是毛頭小子,初入沙場,對於戰事諸多不懂,為了讓他歷練,元容便將他扔到了戰俘營去。

顧懷瑾的日常就是處理戰俘營的大小事,全是些瑣碎的麻煩事,便也是在那時,遇見了還未及笄的風禾郡主。

雖不知往日風禾郡主在西燕軍帳里是如何隱瞞自己性別的,但到了戰俘營,便是西燕的大將軍,也得吃喝拉撒在營中,沒什麼可矯情的餘地。

風禾郡主硬生生憋了三日不吃不喝,到底還是憋不住了,竟是妄圖趁著夜黑風高時逃跑。

不出意外,沒跑掉,還被顧懷瑾當眾按在了地上。他一手擒住她的雙臂別到身後,膝蓋頂在她的后腰上,一手將她的臉頰放在泥地里狠狠壓着。

按照軍中律條,凡戰俘出逃,格殺勿論。

風禾郡主忍不住哭了。

倒不是被嚇哭的,而是因為三天沒解手,憋不住尿了褲子,羞愧之下落了眼淚。

顧懷瑾這才察覺到,眼前的戰俘不是普通男子,而是個扮作男裝的女郎。

他有些尷尬地鬆開手,想要給痛哭流涕的風禾郡主遞個手帕,誰料她性情如此剛烈,竟是想要搶奪他腰間佩劍,與他同歸於盡。

風禾郡主自然是沒有得逞了。

她餓了三天,滴水未進,雖有些功夫在身上,卻已是強弩之末,三招不過就又被顧懷瑾按回了地上。

只是這一次,他手下的力道鬆了些,沒敢使勁,怕把她壓壞了。

風禾郡主動彈不得,硬生生把自己哭暈了過去,等醒來時,便是身處顧懷瑾的營帳里了。

她睜開眼第一反應是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在發現自己換了身乾淨的布衣后,忍不住尖叫起來。

偏偏她已經好幾日未進食了,聲音跟貓叫似的,顧懷瑾只看了她一眼,便匪夷所思道:「你該不會以為是我給你換了衣裳吧?我還沒到飢不擇食的地步,你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模樣。」

便是這一句話,讓風禾郡主跟顧懷瑾徹底結了梁子。

其實倒也不怪他這樣說,當時的風禾郡主在沙場上曬得跟煤球似的,年紀又不大,身材直上直下彷彿竹竿。

而他自小在美人堆里長大,爹娘兄姐,還有他那被人稱作北魏第一美人的妹妹,哪一個不是容貌佼佼。

可惜風禾郡主不知道這些,她只知道眼前的男人無禮又狂妄,討厭極了。

自那日後,風禾郡主便暫且住在了顧懷瑾的營帳里——他睡床榻,她打地鋪。

顧懷瑾除了對顧月和顧休休縱容,其他女郎在他眼中,便只不過是不相干的外人。

若不是還未查清楚風禾郡主的底細,沒想好如何處置她,他甚至連地鋪都不會讓她睡。

顧懷瑾給她服用了化功散,戰俘營外又有重兵把守,無需擔憂她出逃。

兩人便如此畫地為牢,不論用膳還是睡覺,誰也不理誰。

就這般相安無事共處了大半個月後,風禾郡主突然來了癸水——這是她第一次來月信,看到那沾在褲子上的血,她還以為是顧懷瑾給她下了毒。

抱着要死一起死的想法,風禾郡主將外衣脫了下來,撕扯成一條一條,緊緊綁在一起,大半夜爬上了他的床榻,想趁着他熟睡時勒死他。

自然還是沒有得逞。

剛騎在他身上,顧懷瑾便在黑夜裏倏忽睜開了眼,四目相對,她手中的布條看起來那樣的可笑。

軍營里沒有女人,往日帳中還有營妓,後來元容成了將領,便禁了營妓這陋習。上一次給她換衣服洗澡,還是他偷偷摸摸去找了附近獵戶家的婦人幫忙。

顧懷瑾多少知道些女子癸水的事情,夾着馬連夜進城,來回折返兩個時辰,天亮前帶着一身風霜與幾條嶄新的月事帶回了營帳。

他窘迫地,一邊比劃,一邊回憶著掌柜說的這東西該怎麼用,總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教會了風禾郡主該怎麼用月事帶。

因為她來了癸水,時常要更換月事帶,還要清洗這東西,他便在營帳里拉了帘子,白日裏能避則避,夜裏避不了就讓她拉上帘子換。

也不知怎麼,兩人的關係似乎越處越尷尬。而風禾郡主的脾性也越來越像個炮仗,一點炸,還時不時尋找機會,想要跟他同歸於盡。

好在第二個月,皇帝下旨讓他們班師回朝,顧懷瑾將那些戰俘處理妥當后,正準備着人將風禾郡主送走,卻發現她人不見了。

他也是後來才知道,她便是西燕睿親王的嫡女風禾郡主。

倒也難怪她總是尋死,一個清清白白的女郎,日夜跟他這個男人共處一室,中間又發生過那麼多的窘事,對她的名聲和顏面皆是有損。

顧懷瑾收回視線,不再去看風禾郡主。

他裝作不認識風禾郡主,便是想讓她安心——已是數年前的往事了,不過是個小小插曲,他從未放在心上過,她也無需在意。

他朗聲笑道:「風禾郡主明眸皓齒,花容月貌,配什麼青年才俊都是天造地設。」

風禾郡主聽聞這句話,卻並不覺得開懷,放在案上的手臂輕顫著,像是在隱忍什麼似的。

——虛偽,做作!

顧懷瑾明明就說過她長得像個煤球,現在當着皇帝的面,卻又說她明眸皓齒,花容月貌,與哪個青年才俊都配得。

分明就是對她無意,才說出這般推脫之詞!

她強忍着淚意,唇瓣翕動着,正要說出什麼,身旁的宮婢給睿親王世子斟酒時,手一抖,竟是將一壺酒都灑在了她身上。

風禾郡主再也忍不住怒氣,她忽地起身:「你怎麼回事,是不是沒有長眼睛?!」

那嗓音隱隱有些沙啞,她梗著脖子,不知這話到底是在說那宮婢,還是在說顧懷瑾。

宮婢連忙跪地求饒,睿親王世子見她神態不對勁,打着圓場:「讓諸位見笑了,這衣裳乃是從采葛坊訂的鮫紗,一寸千金難求,風禾最是喜愛此衣。」

說着,他扯住風禾郡主,給她使着眼色:「外頭下雪了,天氣冷,你快去換身乾淨的衣裙,莫要着涼了。」

風禾郡主也知道這是在北魏,特別是在北魏的帝後面前,不該如此失態。

平日裏她最是守禮,可看到顧懷瑾那副輕描淡寫的樣子,彷彿不認識她一般,她就控制不住的憤怒。

難道對於他來說,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相處過兩個月的陌生人嗎?

竟然能說出「配什麼青年才俊都是天造地設」這般的混賬話來,將她當做什麼人了,推搡來、推搡去,完全不管不顧她的意願。

風禾郡主到底還是將怒氣壓了下去,她對着正位上的帝后二人施了施身子:「不敢殿前失儀,風禾這便去更衣。」

皇后語氣溫和,打了圓場:「采葛坊的布料重金難求,最是稀貴。怪這婢子不長眼,待宴后定要重罰她,本宮那裏還有一匹采葛坊的鮫紗,屆時讓人量身裁衣,重新為郡主做一身衣裙。」

「多謝皇後娘娘。」風禾郡主實在沒心思再待下去,草草敷衍過後,便快步離開了宴上。

這婚事事關兩國聯姻,牽扯重大,自然不是顧懷瑾三言兩語就能逃脫掉的。

皇帝並未將這插曲放在心上,左右他要賜婚,顧懷瑾還能敢抗旨不行?

待風禾郡主離開后,宴上又恢復了方才的熱鬧,舉杯的舉杯,敬酒的敬酒,笙簫絲絲入耳,就連顧休休也受氣氛渲染,小酌了兩口。

想要趁機向元容示好的臣子太多,如今四皇子被貶為庶民,逐出洛陽城,謝妃也因屢屢毒害皇嗣和嬪妃,被賜死在了宮裏。

那站錯了隊伍的臣子們戰戰兢兢,意圖試探元容的口風——若是見風使舵還來得及,他們自然要向元容示好了。

不斷有人來向元容敬酒,恭賀他大病初癒。元容皆是以身體抱恙為由,以茶代酒,應付了過去。

顧休休有些心不在焉,趁著元容應付旁人的時候,悄無聲息地溜出了船宴。

船內燃著炭火,便感覺不到冷,一出了甲板,迎面撲來飄雪的寒風,她將披在身上的狐裘擻緊了些。

沒走出兩步,身後便傳來顧懷瑾的嗓音,不緊不慢,略顯慵懶:「豆兒,我聽說你失憶了?」

顧休休轉過頭,看見他嘴角有些戲謔的笑,白了他一眼:「你跟風禾郡主怎麼回事?」

顧懷瑾走到她身邊,背對着結冰的湖泊,倚在畫舫船的圍欄上:「她啊,男扮女裝進了西燕軍營,成了北魏的戰俘。那時我掌管戰俘營,無意間發現她是女郎,便放在營中照顧了數月。」

這還是顧休休頭一次聽見顧懷瑾如此言簡意賅說完一件事情,若是放在往日,這點事情,他必然要說上兩三個時辰。

「哥哥,我瞧她是個不錯的女郎……」

她剛一張嘴,便被顧懷瑾打斷,眸子斜睨着她:「平日裏沒見你喊哥哥,現在用到我的時候便想起來了?」

「不要計較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這不是重點。」顧休休斂住神色,正經道:「重點是,你對她有沒有感覺。」

顧懷瑾挑眉:「什麼感覺?」

她思索了一陣:「心跳的感覺。」

他勾起唇來,拍了拍她的腦袋:「傻妹妹,心要是不會跳,人便死了。」

說着,顧懷瑾笑容一頓,看到不知何時出了船舫,便立足在不遠處的元容。

元容靜靜站在雪地里,身着單薄的纁裳,薄雪覆在他的鬢髮間,又被風吹散。

他在看顧休休,許是察覺到顧懷瑾看了過來,抬手將皙白修長的食指輕輕抵在薄唇上,示意顧懷瑾不要出聲。

顧懷瑾收回視線,看了一眼背對着元容,毫不知情,神色微微有些惱怒的顧休休,唇邊笑意漸濃:「豆兒,那你呢?」

顧休休挑起眉梢,似是不解:「我?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你瞧不出皇上想要給你們賜婚嗎?」

「不,我的意思是,你對長卿有沒有心跳的感覺。還有……」

顧懷瑾側過眸,低低地問道:「你真的忘了長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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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番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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