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美德之書

迪恩聽過之後，面色也凝重起來。

這一整棟房子都探索過了，只剩下這最後一個房間，從目前已知的信息來看，這間就是安置科尼留斯遺物的書房。

迪恩一推門，門沒有鎖，一下就打開了，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隱隱的腐臭混合著熏香的味道，向前再走幾步，那種腐臭更加明顯，迪恩調亮了燈光，燈光照出了前面的景象，出現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張很大的書桌，上面書、紙、筆應有盡有，而最醒目的是中間的黑盒子，只比一本書稍大一些，其上有着精緻的花紋，看起來價格不菲，而且，盒子已經打開了。而在桌子後面，十幾條人腿懸空排列，再抬頭向上看，八個人吊在空中，卻個個面帶微笑，似乎很滿意、很喜悅的樣子。

「巴斯汀，我不能在靠近了，我感覺盒子裏的東西對我有很強的吸引力，以防萬一還是你去看吧。」

王一打起一百分精神，從進來到現在，說實話，王一感到的更多是精神上的壓抑，並沒有很明顯的不適感，現在正是他發揮的時候。王一咽了口唾沫，一步一步向盒子走去，此時此刻，他清晰得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王一告訴自己，沒有問題，只是個四級任務。

走到近前，盒子裏面裝的是一本筆記本，筆記本這時候已經被打開了，王一下意識得看到了上面寫的東西——

「我們必須善待他人，憤怒、困擾應該留給自己，而不是發泄給別人……」剛看到這，王一就出現了幻覺，他在筆記中看見了星空——這是王一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的完整的廣闊星空，很快，其中一顆星星越來越亮，也變得越來越大，極致的恐懼感再次襲來，王一立刻閉上了眼睛。

「後退，巴斯汀，後退！」聽見迪恩的聲音，王一便退後了幾步，接着，他感覺到有一隻手拽住了他的手臂。「我們先走，通知隊長來處理。」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麼小不小心了，兩人幾乎是跑了出去，中間王一還幾次差點被撞到，但是他依然不敢睜眼，那種感覺還沒有減弱。

過了好一會兒，王一感覺自己安全了，才睜開眼睛，只見二人已經在湯普森爵士家的院子裏，迪恩見巴斯汀睜開眼睛，問他：「巴斯汀，你看到什麼了，靈感波動這麼大？」

靈感？王一猜想這靈感應該和精神狀態的意思差不多，就指了指天空。

「世界樹？不，不對，是天空，是繁星！天哪，這太可怕了，幸好你沒事。」迪恩又點起了他的煙斗，王一能感受到，他是在消解自己的不安。

「我明白了，事情應該是這樣，羅森克蘭是群星中某一位的信徒，他隱藏的得很好，沒被我們逮到，他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選擇了科尼留斯，向教授傳授了群星的知識，也就是進行了污染，接着，通過朋友的關係，又污染了湯普森爵士，他們這些對神秘學有一些理解的人總是覺得自己已經掌握了很多知識，不會輕易被污染，殊不知知識是力量，也是危險，知道的越多就離祂們越近。

事實上，湯普森爵士是有所警覺的，不然也不會通知我們，但是，污染就是這樣，會潛移默化得改變一個人，而普通人很難感受到自己已經不正常了，昨天爵士還能與隊長約時間，但是他已經瘋了，從他見過那本筆記開始，結局就註定了。所以，現在他們都死了，連帶着他們的家人一起。」

迪恩翻開了他們帶出來的日記，接着說：

「七月十八日，湯普森爵士很大概率是在今天第一次看到那本筆記，

雖然那本筆記還未完成，，但是它的威力很大，完全引誘了湯普森爵士，你看，八月九日，這一天是科尼留斯的葬禮，他的家人也在今天死去，反常的是，這天爵士很晚都沒有回家，我不覺得參加葬禮需要那麼長的時間，我懷疑這一天，對筆記的貪婪已經操縱了他，促使他偷走了筆記，我甚至懷疑他看到了科尼留斯家人上吊的過程都無動於衷，這完全符合被污染者的特徵。

而湯普森爵士大概率用假的筆記替換了真的筆記，再考慮到這種危險的東西沒人敢去碰，沒人發現筆記已經不是原來那本危險的污染物也是很正常的，再加上警局的調查報告是湯普森爵士寫的，他想要誤導我們而把筆記留在自己手裏理所當然，所以問題在我們，我們當時處理不了這個事件，不然湯普森爵士一家絕不會這樣死去。

筆記殺人的原理我現在也懂了，果然親自試一次就知道，這本筆記是通過強化人內心中對美德的嚮往，使人們想要佔有它，而一旦你真的看過這本筆記的內容，就算這本筆記里寫的都是罵人的話也一樣，你只能感受到美德的概念本身，並為此自慚形穢，然後了解美德的你就會帶着既滿足又慚愧的心情自盡。」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迪恩狠狠吸了一口煙，「咱們在書房看到的那個肯定是筆記的原本，咱們兩個的感覺不會錯，讓附近的人對科尼留斯的評價不斷提升的？」

如果迪恩的推斷沒錯，那現在的情況就是爵士留下的贗品丟了，科尼留斯的房子裏又多了一個施加影響的東西，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迪恩又向卡頓發起了通訊：「隊長，那本筆記在我們這裏，湯普森爵士一家全死了。」

「怎麼在你們那裏，有沒有出什麼問題？」

「我們兩個沒事，但是那個筆記很危險，有來自群星的污染，你那邊處理完之後請趕快過來。」

「科尼留斯家周圍的人確實被污染了，但是我們並沒有找到污染物，而且污染正在減退，我覺得應該是有人心懷不軌，這個之後再說，你們先封鎖房子，我們馬上就到。」

結束通訊，迪恩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印章，他把印章往牆上一蓋，湯普森爵士的房子馬上就變成了灰色，王一這才明白原來之前科尼留斯家的房子不是特立獨行，而是他們封鎖的手段。

二十幾分鐘后，卡頓三人趕了過來，迪恩向他們仔細說了二人的發現和猜想，再說到右臉頰上有個球形疤痕的羅森克蘭時，卡頓眼睛瞪大了，說：「壞了，讓他跑了，剛才我們碰到過這個人，就在科尼留斯家旁邊牽着狗散步，好大的膽量！」

「我們先去回收筆記吧，隊長。」卡普萊說到。

「好，咱們走。」

五個人再進這個房子，王一可是一點心理壓力沒有了，三盞提燈亮起，周圍照得清清楚楚。快步走到三樓書房，王一發現除了自己其他人臉色都不太好，應該都和之前的迪恩一樣，是受到污染影響了，於是也裝出不舒服的樣子。

開始回收，只見巴爾薩用白色的絲帶把黑盒子圈住，同時卡普萊向上面撒銀色的粉末，然後，四個人開始一起在桌子周圍畫奇怪的圖案，應該就是某種封印法陣了。見四個人都忙了起來，而自己卻無所事事，王一也不會畫，只能裝出要去幫忙的樣子，迪恩卻回頭對他說，「你本來就沒痊癒，剛才靈性還受到了創傷，還是好好在旁邊休息吧。」

這一畫就是半小時，地面上是一個複雜但是旋轉對稱的圖形，有一種奇異的美感，王一覺得這圖案的牆紙似乎也不錯。卡頓從大衣的口袋裏掏出了一朵花和一個龜殼，這朵花的樣子很有意思，類似於四葉草中間長出了一個黑色的牡丹，至於那個龜殼，王一看到的第一反應就是卡頓要現場來一個龜卜算命，仔細想來，這個龜殼應該和他們的烏龜圖騰有着什麼聯繫。

卡頓把龜殼腹部朝下放在筆記上，再把那朵花放在法陣的中心，也就是筆記所對應的地面上的位置，接着，四人分別站在法陣外圈的四個距離均勻的點上，四人剛一站好，法陣馬上亮了起來，幽幽的藍光從中照出來，四人開始吟唱：

「象徵絕望的神龜，空間的掌控者，理性的守護者，我請求您成為封印的力量源泉。」

這句話之後，他們換了另外一種語言，王一沒聽過，但是他又聽懂了，不過這後面的內容實在是在胡言亂語，不知道在表達什麼。

隨着四人不斷的胡言亂語，法陣也越來越亮，在某一個臨界點，地上的花分解成了光粒，而桌子上的筆記好像是受了什麼力量牽引似的，直接砸穿了下去，落到了法陣中央，這時，法陣的圖案竟然開始收縮，最後縮小到被筆記遮住了，卡頓拿起筆記，地面上什麼都沒有，筆記的封面上則出現了一個微縮版的法陣。

封印完成後，房子裏令人不適的氛圍消失了，王一剛鬆了一口氣，卻聽到卡頓說，「這筆記後半部分呢？」

大家湊上前去看，之前筆記是打開的，迪恩和王一都沒有發現，現在合起來才看見下面不是筆記的封皮，而是寫了字的紙，側面也有被分割過的痕迹，這是被人分成了兩部分嗎？

五人又分頭仔細搜索了一遍整個房子，並沒有發現另外的筆記，雖然很不甘心，也只得作罷。把這個房子裏所有可能還殘留的污染全部清除，卡頓就用胸針通知了警方的人，後續可以交給他們處理了。

站在現在已經是灰色的房子前，大家都久久沒有說話，看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這一次還是分頭行動，卡頓送筆記回據點，卡普萊和巴爾薩去追查羅森克蘭的下落，而迪恩和王一去科尼留斯家收尾。

再次回到科尼留斯教授的房子前，已經快下午四時了，迪恩和王一去清除污染的影響，迪恩負責幹活，王一負責在旁邊眼神鼓勵。清除污染倒是挺簡單的，迪恩把胸針點亮之後，讓人用手握幾秒就算凈化完成了，看着挺輕鬆，王一可用不來，幸好有個靈性受創的理由讓他可以什麼都不用做。然而，這個污染清除的過程卻持續到了將近八點，一是因為污染影響的範圍比想像中的要大一些，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有很多人不在家，二人就乾脆「守株待兔」，等他們回家。

一切搞定，二人隨便找了家餐廳吃了點東西，有一個名為生肉沙拉的菜給王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菜如其名，就是生肉和蔬菜做的沙拉，價格還不便宜，如此不衛生的菜王一實在吃不下去，「入鄉隨俗」的吃了兩口也就放棄了。

吃完飯，兩個人慢悠悠得返程，街邊好多孩子正你追我趕的玩鬧着，他們的歡聲笑語讓王一想起了許久沒有見過的陽光。看着這一幕，迪恩對王一說：「你知道嗎巴斯汀，每當我看到這些孩子們，這些鮮活年輕的孩子們，我都覺得自己的工作是有值得的。」

王一點了點頭，是啊，他們的工作是解決污染，說穿了就是玩命，說不準哪天就被污染玩兒死了，這些都是為了保護這些普通人免受污染的危害。

「可是今天我真的很遺憾，湯普森爵士跟我們的關係非常好，我也陪他的兩個女兒玩過幾次，可是，他們全都死了，我們的疏忽造成了這個結果，你懂我的意思嗎，巴斯汀，我們哪怕分出一個人晚飯的時間去湯普森爵士家裏問問科尼留斯的情況，都不會這樣，我們真的很失敗，巴斯汀。」

王一能理解這種心情，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安慰迪恩，之後一路無話，王一能感覺到迪恩的心情很低落，回去之後，迪恩跟卡頓打了個招呼就回房間休息了。王一則來到了地下五層的封存室，在一堆不知道有什麼危險的物品中間，王一看到了今天的「戰利品」，它裝在透明的立方體玻璃盒子裏，下面的標籤上寫着四個字——「美德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