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色玉石

清晨，霞光萬道，鳥鳴山林。

木然伸著懶腰，從屋中緩緩走出。

修士不需要睡太久，木然每天都起個大早，修鍊片刻，再下山幹活。

今天不必幹活，木然可以去集市上換些東西。現在天色尚早，木然決定先修習一會正氣訣。

正氣訣是多數修者入門后第一個氣息吐納法決，因為淺顯易懂而又功效平和，很受練氣修士青睞。

按照正氣訣指引，木然靜定心神，感應周遭天地靈氣，嘗試着溝通天地之靈。

又以己身靈力為引，吸納靈氣在全身經脈中作周天運行。

很早以前，用肉身溝通天地靈氣方法還未被發現時，人類不過是萬千種族中卑微一支，只能蜷縮在少數世界繁衍生息。

相比人類，許多種族天生就有不凡神通，可以掌控天地，橫行一方。

而人類雖肉體孱弱，但勝在心智卓絕。

古之大智慧者，在長期觀察日月星辰、風雲變換等諸般自然現象后，悟通天地法則，開創出人類修鍊之法！

自此，人類憑藉絕高悟性與群體合力，終成為這萬千世界無可爭議的主宰。

在所有修鍊法門中，引氣入體、化煉天地之法是為主流，此派修者，主張氣理為道、萬物有道，是為道家。

正氣訣，正是修道者吐納氣息的入門之法。正氣訣將引氣階段分為九重，依據是引氣者自身可運行靈氣的周天數。

比如木然可以運行六道靈氣周天，就是練氣六重境，每上一重，意味着對靈氣的掌控越強。

引氣淬體階段也叫練氣期，初始只需按照法訣所教運行靈氣，即可不斷提升修為。而到一定階段，只靠勤奮，已不能寸進。

木然停留在六重境一年有餘了，境界停滯，修為亦止步不前。無論他如何勤修苦練，終究沒有起色。

木然之所以還日日苦修，無非是不想放棄任何一絲希望罷了。

「嗬、呼——」

終於，在一聲沉重喘息后，木然睜開雙眼，從蒲團上起身，準備出門下山去。

今天練氣時，似乎又疼了幾分？木然搖搖頭，把自己過度修鍊后錯覺排出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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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青陽山脈，御清劍門實際只佔有其中九峰十一谷方圓數百里之地。

其餘地界，或是荒蠻無人之地，或是凡人定居之所。

將早已領到的宗門令牌交給值班弟子，木然順利通過護山陣法。

此時，日已大出，不趕快點，就淘不到什麼東西了，木然加快了腳步。

這次要去的集市，位於宗門之外數十里遠的雲溪鎮。

青雲江發源於青陽山深處，一路山溪匯流，到雲溪谷地，已有江河奔騰、浩蕩不息之勢，於此沖流積沙，遂成沃土。

數百年間，這裏便成了青陽山地界數一數二的集鎮，許多四方修士、往來商旅，彙集於此，十分繁華熱鬧。

今天是月朔，雲溪鎮上的集會，又要盛重些。木然已經來過兩次了，希望這次不會再空手而歸。

走在紛紛攘攘的繁華街道上，木然有些恍惚。真是山中無歲月，上回來時，宛如昨日，卻已過了整整一月！

他信步街頭，一邊聽着街邊攤販五花八門的吆喝和來往行人嬉笑談話聲，一邊目光掃過一個個攤位上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

「北天玉虛產的靈符陣盤，來瞧一瞧看一看嘞……」

「天目湖所捕的百年水獸，入葯清淤解毒，滋補身體，千萬不要錯過誒……」

「來看流星閣真制巧工、堪比活物的機鳥嘍，會說人話解悶必備嘍——」

木然在一處攤位上站定，眼睛一動不動盯着攤位春藤上立着的幾隻做工精巧的機鳥。

這幾隻機鳥都身披羽毛，栩栩如生，若非其呆笨的舉動，當真如活物一般。製作這些機鳥的修士，可真是手巧非凡。

攤主見木然站着看了許久，卻不問價，又見他束髮纏頭、一襲白色道袍打扮，知道是個貧寒道士，因此出言道：

「道友若對此物感興趣，不妨買來研究——」卻不提價錢，言外之意已然明了。

木然面無表情，微一拱手道：

「一時好奇罷了，告辭。」

轉身離開，又自搜尋起目標。

又走一段，木然提步邁入街角一家店鋪。

店家是個三十多歲的瘦高男子，一見木然進來，頓時眉開眼笑，張口便道：

「誒，是沐小哥來了，這次不知是要買還是要賣？」

瘦高男子喚孫行五，是雲溪鎮本地居民，家裏上面還有四個兄姊。

他自知自己不是修真的料，又不願增加家裏負擔，所以早早託人關係做了材料行的夥計。

沒想到他修真不成，做生意卻是一把好手，現在已能獨當一面，自己經營一家材料鋪。

他人緣極好，渠道貫通，許多別人弄不到的東西，他都可以想辦法搞到，人送外號「孫多寶」。

木然來過這裏幾次，便很快認識了這位「多寶」大哥。

「這是兩瓶洗髓液和一枚凝華丹，還有一株天香草，你這裏收吧？」

洗髓液和凝華丹都是昨日長老賜下之物，可作滋補修鍊之用，木然修為停滯許久，拿來無用，不如換成晶石。

至於天香草，是木然偶然在靈田中發現的突變株，經過數代培育，終於成功馴化。

接過木然手中之物，孫行五仔細查看一番后，連連點頭：

「收得，收得，尤其是這天香草，芬芳天成，品相絕佳，便是上次沐小哥提到的好東西罷？」

木然微微點頭，說：

「既然東西看過了，那便有勞孫大哥開個價罷。」

「小哥與我相識已久，我也不還價了，兩瓶洗髓液，合價一顆八品晶，一枚凝華丹，作價兩顆八品晶。」

他一咬牙，斷然道：

「至於這株天香草，我出十顆八品晶，倘若小哥日後有貨，只管拿來我這裏，我還是這個價收。」

木然大喜過望，沒想到貌不驚人的天香草居然值這麼多，他與這位孫大哥相識已久，彼此知曉，所以並不懷疑，當下答應：

「就按孫大哥所說，我那裏還有些靈草靈株，下次帶來麻煩孫大哥品鑒一二。」

「好說好說，小哥的東西，只管拿來便是。」

收了十顆八品晶石，又三顆換了些材料，木然轉身離開店鋪。

背後，孫行五高興的禮送道：

「木小哥慢走！」

離開材料鋪，木然緊緊攥着手中的晶石，心裏已經樂開了花。若非他天生石頭表情，此刻該是歡顏書面，笑若春風了。

不過是順手馴化出的一株雜草罷了，竟能拍出天價，上次手中拿着如此巨款，還是好久以前的上次了吧……

若是修為繼續停滯，木然早晚會被門派掃地出門。

到時候來投奔這位多寶大哥，憑藉自己識靈草的本事，想必也能養活自己，木然如是想。

想到自己以後的生活有了保障，木然更開心了，看路邊的攤販就像許久未見的老友般親切。

一路挑挑揀揀，走到一處長橋上，擺攤的商販更多了，賣小吃雜食的，賣法寶材料的，賣靈獸幼崽的……

木然信步穿行於人流中，偶爾看見感興趣的東西，就停下與攤主議價一番。

「敢問道友，這玉簡怎麼賣？」

停在一處攤位，木然指著雜亂堆放的玉簡舊書中一塊墨色玉簡問道。

攤主是個面相寬嚴的中年人，並不吆喝，甚至遇人問詢，也不假辭色，在一眾攤販中顯得很特別。

「此簡名為《玄御清真術》，是在下頗費工夫所得，出價一顆八品晶。」

一般玉簡，不過價值數十九品晶，這玉簡所記定是修鍊之術，不然值不得這麼多。

注入靈力，墨色玉簡上緩緩浮現一行行文字，內容晦澀難懂，木然只能看懂其中一二，再要往下看，已被封印所阻。

放下玉簡，又看其他玉簡古籍，木然驚奇的發現其中不乏許多修真法術、秘訣、筆記之類。

可惜多是殘卷，且年代久遠，缺乏註解。

玉簡古籍的價錢則更讓木然吃驚，竟沒有低於一顆八品晶的。

正想討價一番，中年攤主只是緩緩搖頭，並不多言。

難怪這裏無人問津，待要離去，心中着實不舍其中一些簡籍。

思忖片刻，木然拿起一卷古籍，懇切說道：

「此書所記，頗解小道平日困惑，但其中內容，多有謬誤。還請道友垂愛，讓與小道一二。」

中年男子一直簡嚴沉肅的面上露出絲絲訝異，他接過書，提聲靜氣，與木然談論起來。

書中所講，乃氣理本源，木然結合門派傳承與自己平日思考，一一點明自己認為不合理之處。

中年男子聽罷，立即神色整肅，向木然拱手道：

「道友學問精妙，定是名門弟子，恕在下方才一時眼拙。

這些書乃我平日辛苦收集所得，此番欲往他處，不便攜帶，只好擺攤賤賣，尋思有緣者得——」

「道友小小年紀，見識卻不凡，以貴門典藏，我這點粗陋東西，能蒙道友賞識，可謂有幸。」

木然忙回禮道：

「道長說笑了，在下只是青陽劍門一個普通外門弟子，對這些東西恰有研究罷了。」

卻見中年男子臉上佩服之色更重，道：

「天下修道者何繁，卻多隻看重武功修為，像道友一般深思至理者鮮矣——」

「既然相逢，便是有緣，道友看上哪些書簡，只管拿去便是。」

中年男子顯然是個厚重向道之人，木然不願白受恩惠，選了一些玉簡古籍，依自己心中估價堅持付給中年男子。

臨走，木然捻起一塊黑色玉石，好奇問道：

「此為何物？」

中年男子看見玉石，面色凝重起來，沉聲道：

「這玉石是我多年前偶然所得，當時只覺觸感奇特，順手收入囊中，這麼些年卻始終琢磨不透。」

「想來是機緣不至，道友若有興趣，直接拿去好了。」

聞言，木然仔細端詳起這黑色玉石，只見其通體黢黑，稜角泛著玉色光澤——

外形並不起眼，只是入手感覺尤為冰涼。

收下玉石，又與中年男子交談片刻，木然才帶着買下的一堆東西，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