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陽劍派
青陽劍派在岐下不過是個小門派，不僅聲名不顯，而且位置也偏僻，怎麼看都是個荒野小門派罷了。
然而時下修真之道盛行，無論凡夫俗子、婦叟稚童，莫不以拜入仙門、追求仙道為榮。
仙門門庭清高，普通人多可望不可及。
是以青陽劍派雖是個小門派，只因入門容易，反而門庭興盛。
每隔兩年，青陽劍派示榜納新之日，凡俗之人徑可直去報名，且多半得以錄取。
青陽劍派只在應試者中剔去太老、太弱、先天愚笨等莫說參悟天道，連日常雜活也難料理的——
餘下人，只消交納定額靈谷，便是可被收為記名弟子。
故每當劍門納新的時候，劍門內外，一片人氣鼎盛，讓這個平日默默無聞的門派頗「顯赫」一時。
如今，又到了青陽劍派納新之日，山門外自是人潮湧動。
而山門內，通過劍門應試者歡天喜地，由門內弟子指引，各自去領取弟子銘牌、制衣，並安排諸般入門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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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離山門較遠處，喧囂聲稍歇，山前招收弟子的熱烈場景也隱退不見。
兩個修士一前一後在山間行路，在前者伸手指示，口中兀自說道：
「此處是宗門靈地，以後你們煉體修身之處便在這裏了…」
一路聽着帶路師兄冷淡平靜的聲音，又看着眼前種著各色靈草的大片靈田，莫名終於忍不住問出聲來：
「敢問師兄，這煉體修身是怎麼煉法？」
說話兩人一個一身青白弟子長服，一個尋常素服布衣，後者便是莫名，是劍門新收的弟子。
前者是為他領路的師兄，也是一名外門弟子，一路都面無表情，似乎心不在焉的樣子。
聽到莫名發問，帶路師兄依舊面無表情，只是淡淡回道：
「你在門裏待得久了，有些事情自然知曉——」
「外門弟子平日要做些照看靈田、豢養靈獸之類的門派任務，門內叫煉體修身，又叫凡界修行便是。」
莫名心中升起一絲失望情緒，想不到到了仙門裏，還要做這些俗世里的累人雜活。
他這樣想，嘴裏卻說道：
「看來我對仙門裏的事情所知太少，還得麻煩師兄多講解一二。」
「師弟客氣。我在門裏也不過幾年光景，這些門規細則，來日自會有人為你們解說。」
帶路師兄說完，腳步加快，領着莫名徑直趕路，除非被問及時解釋一二，否則概不多言。
到試劍峰上領了銘牌、制衣，隨意說了些門內注意事項，兩人接着又去看門內安排的宿所。
一路無話，這段本來不長的山路，卻似走了許久。終於——
木然以手前指，淡淡道：
「好了，師弟，這裏便是你們住宿之所，若沒什麼問的，我便離開了。」
望着遠處那排破敗集中的房屋，莫名面上失望之情再次浮現，聽到帶路師兄告辭，隨口答道：
「好，師兄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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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開一路上身後若有若無的抱怨之語，木然心情愉快地走在通向自己小巢的山路上。
終於完成一天的門派任務，可以回去好好歇歇了。
只有納新的時候才會有指引新弟子、宣講門規這樣簡單而回報豐厚的任務。
不過指引了五個新弟子，便可獲得10個任務點，着實划算。
這種任務有時還有額外收穫——
倘若新弟子中有一二識大體之輩，帶路弟子便可偷偷收下送到手頭的好處，為對方提供所需信息或服務。
只是這種好事不會落到木然頭上——
他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外門弟子，身上連件像樣的靈器都沒有，自不會有人指望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木然不指望這種事，他也看得出，多數新弟子不過是尋常出身，身家並不豐厚，而他也不想敲詐他們。
至於一路上都是面色冷淡，寡言少語，並非因為他不滿那些弟子怠慢，只是他天生面癱，又習性使然。
在山門裏清修苦煉生活了數年，木然已經忘記除了冷淡疏離外其他情感了。
或者說，他從未有過除了冷漠疏離外的其他情感，從生下來就是這樣一副冷淡表情——
木然是個孤兒，門內長老出遊時發現了昏迷倒地的他，就順手把他撿了回來。
那時候，他身上幾乎一無所有，醒來也是痴蒙無知狀，全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來自哪裏..........
據說那位長老見他一副木然痴像，就隨意給他起了木然這個名字。
因為可憐他，便胡亂傳授些功法，安排他做了外門一個小弟子。
他到現在也不記得被撿回來之前的記憶，自己是何家世，遭遇如何…
不過木然對了解自己的過去毫無興趣，他只着眼於當下。
自己過去也許出身豪門大家，只因奸人陷害而被迫出逃，又中途遇險而失憶…
這種戲碼木然只在書里見過，他從不當真。
他覺得自己過去多半是個普通凡人出身，因為天災流落在外，也許是受創失憶後走迷了路，昏倒山頭。
幸而被門內長老救下，才有了現在木然這個人。
不然，他早已果腹獸口，命喪黃泉了。
因此，木然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是滿意。
雖然他不得不終日勞作山頭來獲取生活所需，雖然他日日苦修卻依舊修為低微不得寸進——
雖然他身份低下任人指使，雖然他孤身一人一無所有…
不過至少，他不用為自己的生計發愁，只要他完成自己應盡的門派任務，他就可以安全無虞的待在山門——
不用每日為生機奔波發愁，朝不保夕。
想着心事，不覺已到到了自己房前。
這處木然自己的小房包含兩間單進單出的木屋，其中一間被他隔作靜修室和卧房——
另一間用作客房和雜物間，門口再搭一個簡易灶台，幾乎可以一眼就看個通透。
小木屋除了基座由匠人施工佈陣，其餘都是木然自己幾年間一點一點搭建改造完成的——
雖然簡陋和小了點，但他一個人住的也舒適。
房后是木然自己開闢的荒地，種些便宜的靈谷靈草之類，改善改善生活。
很少有人會像木然這樣在荒山裏築屋墾地自食其力，多數人都住在門派分配的前輩弟子留下的居所。
平日來往方便，取用也便利，做修身煉體的活也省去來回跑動。
而且除了那些進取無望的老年弟子，多數外門弟子都希望精進修為，早日升入內門。自不會花工夫打理這些。
隨便塞了一張烏谷餅，木然撇除雜念，盤腿入定，開始每日必做的修鍊。
一縷，兩縷……
不一會，整整六縷靈氣聚集在木然周遭遊動，時而穿梭他體內，時而凐滅重生。
六重境!
這般修為對一個凡人來說已經可以自稱仙道中人，從此踏入修道之途。
可惜木然已在門內待了至少五年，修道多年還只是一個練氣六重境的小弟子，他的天賦，實在平凡無奇。
不出意外，他到老也無法真正踏入修仙的門檻，只能碌碌無為終老於世。
六縷靈氣緩緩遊動，牽扯著周圍細微的靈氣不斷湧入木然的身體。
隨着時間推移，木然鼻息不斷加重，額上沁出絲絲汗水。
呼哧——良久，木然長舒一口氣，從入定狀態中睜開雙眼，以手撐地緩緩站了起來。
引氣入體，是每個初修仙道者必由之路，這個過程，入體靈氣將不斷淬鍊筋骨皮肉，最終改造人的肉體凡胎。
這個過程無疑是極為痛苦乏味的，靈氣每煉入一分，修鍊者承受的肉體反饋苦痛便強上一分，直到神經麻木失去痛覺。
但是一旦神經徹底麻木，修鍊者就會失去身體控制，輕則損傷筋骨，重則自爆而亡。
因此，修鍊者不得不打起精神，強忍練氣帶來的痛苦，控制好周身靈力。
木然脫下長服，擦去渾身汗水，緩緩活動了下身體四肢，又躺下歇息一會，感覺恢復如初，才復又起身。
據說有些功法秘技和天材地寶可以省去練氣帶來的痛苦，幫助修鍊者快速精進修為和境界。
只可惜，這般福分不是木然可以有非分之想的，他只能按部就班，半猜半解的以門內功法修鍊。
青陽劍門是個小門派，其出於何處沒有詳載，但據說歷史淵源頗深。
門內給外門弟子修鍊的是正氣訣、真御術之類普通功法，其中內容，就連許多凡人都知之甚詳。
外門弟子每月會有長老公課，每間隔幾日還能聽師兄師姐授課釋道。
此外門內還有專門的書閣可供參閱，只需支付一定積分即可入內。
除了這些，或聽人分享，或市場交易，總可以找到修鍊進取的途徑。
不過，個人天資體質不同，修鍊法決領悟仙道又不同，只是聽人說或讀書簡，總不能理解透個中要訣。
所以，木然只能憑着個人理解，摸著石頭過河，尋找自己的修仙之道。
結果也很明顯，木然就像其他千千萬萬法術低微的修行者一般，儘管日日苦修，也難有寸進。
「或許，註定一輩子做個默默無聞的小弟子，終老山頭吧。」
搖搖頭甩掉腦海中雜念，木然起身，緩緩走向一旁角落裏堆放的雜物。
雜物中有不少古籍、玉簡、盤符、靈草樣本和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除了勞作修行，木然的大部分時間便花在鑽研這些東西上。
翻開一本書頁發黃的古籍，木然的注意力很快被書中內容吸引。
書中說的是對靈氣本源的獨特理解，作者也不知是哪個時代哪個世界的人物，竟宣稱靈氣天生自含於人體，不必於外界吸納。
這種觀點頗有驚世駭俗之意，不過作者隨後詳舉數例佐證，以木然低微的修為境界，自然看不出個中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