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尋凶篇：喪鐘為誰而鳴

「發生的事情必然會發生。」

我的耳邊傳來了模糊又深刻的聲音。

就像是在我腦海中直接響起一般。

「我們會找到辦法的，我們總有辦法。」

祂又響起了，充斥着我的大腦。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白晝將盡，而暮年仍應燃燒和咆哮；

怒斥吧，怒斥光的消逝——」

是那首詩歌，狄蘭托馬斯的詩歌。

「儘管智者臨終時懂得了黑暗的道理

但因為他們的話語沒有迸發出閃電

他們並不能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一個好人，當最後一浪過去，

高呼着他們脆弱的善行

他們孱弱的身體原本可以在綠灣中舞蹈，

所以，他們怒斥，怒斥光的消逝。

狂人抓住稍縱即逝的陽光，為之歌唱，

懂了，不過為時已晚，

他們曾經總為時光傷逝——」

我不明白——

我——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到底在哪裏——

「嚴肅的人，在彌留之際，

用模糊的雙眼看到

失明的眼可以像流星般閃耀，歡欣雀躍——」

短暫的一瞬，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思考變的散漫。

不能馬上切換頭腦中的開關——

「所以，他們怒斥，怒斥光的消逝。

而您，我的父親，在生命那悲哀之極，

我求您現在用您的熱淚詛咒我，祝福我吧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怒斥吧，怒斥光的消逝——」

腦海里最後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Self在哪裏——？

「范言君……？

范言同學……？

范言……？」

我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觸感。

我的意識恍惚間從雲端飛回了身體里。

我緩緩轉頭，只見到一張充滿了擔憂的臉蛋，正睜著楚楚可憐的水靈眼睛在望着我。

「你沒事吧……剛才就站在這裏一動不動……叫你也沒反應——你臉色好差啊————」

愛麗絲擔心地看着我，手裏還拿着那個沾滿灰塵的遙控器。

我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整隻手都濕淋淋的，看來剛剛我出了很多汗啊。

話說我剛剛怎麼了，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啊。

也許是zero的突然廣播把我嚇到了吧。

「……我沒事了，大概是剛剛思考案件的線索太入迷了吧。」

為了不讓愛麗絲太過擔心，我稍微編了個借口。

我忽然想起來愛麗絲剛剛去幹嘛了。

「對了，那個方法，成功了嗎？」

我趕緊向愛麗絲詢問剛剛她去做的事情——

那個我猜想中的製造密室的辦法——

愛麗絲臉上的擔憂少了一點，轉變出一個俏皮的笑容。

「嗯哼~時間不太充足，但是勉強接近密室的狀態了呢，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這麼說來，果然就是用那個方法製造密室吧。

但是需要時間。

也就是說，要提前佈置好嗎？

我不由得又開始原地沉思。

「吶，你聽到廣播了吧，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去會議室比較好啊。」

愛麗絲向我提議。

我感受到了她字裏行間的不安和焦慮。

「……說的對，有什麼推論，還是去那裏和大家一起討論吧。」

我看着愛麗絲。

稚嫩的面龐上夾雜着一絲不該屬於這個年紀的憂慮和悲傷，小而薄的嘴唇隱約抿著，水潤如珠的眼睛旁也出現了淡淡的黑眼圈，整個人從剛見面的青春活力變成了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為什麼我沒有早點注意到呢。

這裏對她這個年紀的人來說怎麼樣都是如同噩夢般的存在吧。

即使平日裏會幻想過着有點刺激的生活，但是沒有人在真正面對着這樣的現況下能做到安安穩穩吧。

不說莫名其妙的囚禁，更是在幾天之內就有兩個人失去了生命，而且兇手就在我們之中。

如今還要在線索不足的情況下指認兇手，成功與否也許決定了我們的自由。

沒人能在這種情況下心靜如水吧。

我很想安慰愛麗絲，但是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手上忽然傳來了溫暖的觸感。

「欸？」

我驚訝地發出一句感嘆。

愛麗絲正拉着我的手。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

「走吧？還等什麼呢？我已經迫不及待要開始推理啦。」

她略帶歡快地擠出這句話。

我吃驚凝視着她的臉，看得出來是強行裝出來的假笑。

然後我明白了她的用意。

我回給她一個輕鬆的表情。

「那就走吧，我相信我們的偵探大人會找出一切的——」

一定會的。

她緊緊拉住了我的手。

…………

……

會議室里，難得再一次看見所有人集中在一起。

沉默籠罩着眾人，氣氛就像是瘋狂搖晃后的罐裝可口可樂一樣——誰先打開，就會爆炸。

然而率先打破寂靜的，卻不是我們當中的任何一人。

「嗨嗨！大家都來齊了呢！既然如此——」

講話的是那個被我認為是掃地機械人的奇怪機器，它正端著一個類似沙漏的東西往會議桌而來。

我仔細看了眼那東西，其實是一個設計成沙漏外形的鐘。

但是它又跟普通的鐘錶不一樣，中間一根通透的玻璃管中，有色的沙子正簌簌地掉落。

而鐘錶上的矩陣LED燈的數字也開始走動。

也就是說，等到沙子掉完的時候，LED燈的數字也會歸零嗎。

沙粒向著一個方向不斷流淌，正如可視化的時間。

時間是不可逆的。

我的腦海里蹦出來這句話。

「喪鐘為誰而鳴？朋友們，請在時間走完之前指認出真正的兇手吧————」

馬自立醬靜靜移到了會議廳里的一角，不可逆的時間已經開始流動了。

我隱約聽見了有人在深呼吸。

「既然沒人先開口，那就讓我先來展示一下案件的信息和線索吧。」

打破僵局的人是朴中賢。

他拿出厚厚一疊文件夾，裏面好像裝滿了照片和筆記。

我突然感覺到周圍人看他的目光有點奇怪。

尤其是以萊納一邊的女生陣營。

也許是我的錯覺吧。

朴中賢重新分析了一次案件的整個流程。

他還講到了我所不知道的關於醫務室現場的事情。

「案發大概九點二十分的時候，我認為兇手此時到醫務室對貝利進行了襲擊。」

他拿起桌面上的一張照片。

很明顯是洋房一樓的醫務室一角，照片里血跡滿滿，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兇手在醫務室對貝利襲擊以後，將他從醫務室轉移到了二號樓梯，也正是從二號樓梯這邊將屍體運上了三樓。也就是說，兇手的作案時間，正是在九點十分到九點二十五分之間。在這個時間段里，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是有重大嫌疑的。」

朴中賢邊拿出照片邊說道。

的確如此。

皮特在九點十分到九點十四分之間就被襲擊，貝利也是在這接近的時間段被兇手砸傷了手臂，直到九點二十五分發現屍體的時候，我想兇手都不可能在人群當中。

如果他（她）躲在人群里，那把皮特抬上橫樑的就是機械人了。

「警官，你應該知道誰沒有不在場證明吧，直接告訴我們你在懷疑誰好了。」

在我身邊的馬斯克迫不及待地向朴中賢搶話，我看他的眼神中好像有着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自信。

朴中賢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

「貝利到大廳尋求幫助的時候，大廳里不在場的人有潔西卡、愛麗絲、范言、格雷武以及——我；在游泳館發現了皮特屍體的時候，游泳館里不在場的人有潔西卡、愛麗絲、范言、格雷武、菲利普、真和、李智秀。也就是說，兩起案件發生時候都不在場的人有四位，那就是范言、愛麗絲、潔西卡以及格雷武。希望你們能解釋一下當時你們到底在哪裏。」

其他人的目光聚集在了我們四個人身上。

還是我先來證明一下自己在哪吧。

我站起身，拿起其中一張照片。

「我早上在餐廳里說過了吧——我昨天晚上被人襲擊以後失去了意識，醒來以後正在三樓的棋牌室里了——」

「棋牌室內有一個空置的柜子，在搜尋的過程中，朴警官和銫月在裏面發現了這段繩子，以及一個人形的痕迹——」

我將人形痕迹的照片向大家展示，並且出示了那段繩子和我手上的勒痕。

「也就是說，我認為我在昏迷的時候，一直在三樓的棋牌室的柜子裏……嘛，雖然也沒有人證就是了……」

但是眾人好像並沒有為難我的意思，他們看向了坐在我隔壁的愛麗絲。

「欸？！啊！我、我早上一直在房間里休息呢。沒、沒聽到外面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後來廣播響了我才知道有這件事啊——」

愛麗絲略顯慌張地為自己辯解。

疲憊的臉上帶上了一抹着急的紅色。

「也就是說，在案件發生的時候，完全沒人能證明你在房間里是嗎？愛麗絲？」

朴中賢冰冷的聲音直指愛麗絲，他的眼神猶如見到獵物的猛虎。

「我說你啊，就不能對小妹妹溫柔一點嗎？這不是還有兩個人不知道那個時候在哪裏嗎？我對他們的情況可是很好奇啊。」

一陣嫵媚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李智秀溫柔地笑着對嚴肅的朴中賢打趣道。

我總感覺她笑裏藏刀啊。

「……我也和愛麗絲一樣，在房間里休息……來到這裏以後，身體不知不覺就很累呢。」

潔西卡與李智秀的目光相對，平淡地說出了自己的情況。

那麼下一個應該是……

「我拒絕。」

格雷武中氣十足地冒出一句話來。

哈？

這個老頭又想幹什麼。

每次都是他事多啊。

「請問你——」

「我拒絕說出我不在場的時候我在幹什麼，我想我是有這個權利的吧。」

格雷武粗暴地打斷了萊納的提問，雙手抱胸，給人一種不允接近的感覺。

會議室里的氣氛頓時凝固了，感覺氣壓都變低了許多。

「能讓我問句為什麼嗎？格雷武先生？」

一直沒說話的真和打破了僵局。

「第一，我根本沒有任何作案動機去殺害那兩個人；第二，我在本起事件中沒有也不應該有任何嫌疑，你們的詢問毫無意義；第三，問兩起案件發生的不在場證明根本毫無意義，哼，只要稍作思考都能知道，主導著這裏的人有多大的嫌疑！」

格雷武如同迸射的火炮一樣講出這段話，以一種蔑視的眼神望着在場的其他人。

前面的兩個觀點我還能聽懂，但是後面那個是什麼意思啊。

主導這裏的人？這是在說些什麼呢。

不過看這個樣子他是不會和我們好好合作找出兇手了。

我看向我對面的銫月。

她很反常，到現在為止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我還指望着她破案呢，偵探大人。

此時她卻只是玩弄著那個愛麗絲從超市找到的奇怪錄音機（vr），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哼，說的沒錯啊。要是主導著這裏的人都有嫌疑的話，我看接下來想要找兇手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啊。」

發言的是我幾乎沒怎麼和她說過話的白人婦女霍普。

我只知道她昨天差點襲擊了銫月，現在又出來發瘋是怎樣？

「警、警官……不，不對……應該說，朴中賢先生，請問你為什麼要撒謊？」

萊納支支吾吾地向朴中賢提問。

她拿出了一張老舊的報紙。

上面印着的好像是韓文，但是我看不太清。

萊納將舊報紙完全展開來。

這下我看清楚了其中的內容了。

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剛開始的時候，萊納她們看朴中賢的眼神那麼奇怪了。

「……朴中賢先生，你根本就不是刑警！你根本就不是警察！」

報紙上一半的位置赫然印着一行大字。

「財團繼承人被刺殺一案今日開庭，犯人首次現身大眾視野之內！」

配圖上的那個帶着手銬的男人，正是在會議室裏帶領着我們尋凶的朴中賢「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