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探

辦公室內寂靜無聲。

自從張庭第二次進門之後，房間里就一直保持着這個這個氛圍。

平靜的氣氛隨着時間流逝，似乎在無形之中越發沉重起來。

他進來已經有十幾分鐘，被帶進來的俘虜又被人帶了出去。

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他一個人面對這種如坐針氈的感覺了。

站立着的張庭感覺到了來自上方審視的目光。深邃銳利的視線如同一把利刃，似乎要將他從裏到外重重剖開。

得益於身體肌肉里幾十年中刻下的記憶，讓他勉強挺直腰板，面不改色的接受着這座營地領袖的打量。

他的感覺沒有錯，沈森此刻確實在目不轉睛的盯着著張庭看。或者說，沈森想要從張庭身上，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作為沈森來到這個世界后親自選拔而出的營地衛隊隊長。毫無疑問，張庭是這個營地最受他信任和依仗的幾人之一。

能夠被來自現代社會的沈森看中的人，張庭自然有着不俗之處。

說是才能，不如說張庭有着其他拾荒者沒有的知識，或者說，有着這個世界文明遺留下的氣息。

真正的廢土是什麼樣的？

沈森到現在不能說自己完全了解，但他知道，人類失去智慧結晶后是什麼樣的。

在這個現代文明幾乎消失的世界上，找一個有知識的人和找一條三條腿的蛤蟆差不多屬於同一難度。

也因為這樣，想要管理好一個拾荒者營地，要比前世管理一個上千人的公司更要困難。

而張庭在他眼裏，就是這樣一個有能力的「三條腿蛤蟆」。

這個比喻很貼切，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張庭的確不是「自然人」，他是這個世界文明時代殘留下來的特殊遺物。

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更沒有什麼親人和好友。比起沈森，張庭更像是這個世界的異類。

他是人類技術和野心發展到極致之後，利用強大的技術，龐大的物資，統一集中化培育而出的產物。

「標準機械化士兵！」

這是這個世界對張庭賦予的身份。

從張庭誕生的第一時間開始，從有意識的幼兒時代到青年時期，他就被培育他和他戰友的組織告知，他是從人類龐大的基因庫中精挑細選組合而誕生的完美戰士。

他和同一批次，數以萬計的同伴。被集中化養育，培訓，注射各種增強身體素質的藥劑，進行各種軍事訓練。

如果沒有意外，按照接下來的進展，他可能會在培訓結束后，手持武器，踏上戰場。

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張庭告訴過沈森，他關於這個世界最後一瞬間的畫面，是訓練結束後進入休息艙的記憶。

然而，當他再次睜開眼醒來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被人從地下挖了起來，被荒原上餓的眼睛發綠的遊盪者當成了「肉雞」。

或許是幸運，又或許是巧合，在張庭臨死之際的前幾個小時，沈森正好遇到並擊退了那一批遊盪者，從敵人的「儲備糧」中，救出了張庭。

換句話說，沈森不僅是張庭的上級，還是他的救命恩人。

信任的基礎從而建立，這一切似乎都在為今天做着準備，

「張庭……」

沈森綳著聲音，打斷了這會兒看上去心神不寧的衛隊隊長。

這會兒按照電視劇或者是小說里的劇情發展，他或許應該說幾句鼓勵張庭的話，以此來表達自己對他的看重和信任。

但他最終脫口而出的，卻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交代。

「一會兒見到什麼都不要驚訝，保持鎮定。」

聽着沈森說的話，張庭有些茫然，但他沒有問，也沒有說。只是點頭表示服從命令。

這正是沈森欣賞張庭的一點，令行禁止，只做不說，是一個非常完美的屬下。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張庭，操縱意識，將深幽的漆黑大門再一次召喚了出來。

廢棄的房間正中間，時空被扭曲，光線被吞噬。深不見底的幽暗之下，蘊藏着難以形容的神秘和未知。

「這，這是……」

「長官，您……」

果不意外，張庭陷入了巨大震撼之中。

他瞪大著雙眼，嘴唇微微張開，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被越發複雜的情緒所掩埋。

這是沈森意料之中的事情，這樣的「存在」，任何一個見到的它的人，都會陷入懷疑人生的境地。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沈森沒有等張庭回答，自顧自的說道。

「你可以把這看成是一道門，一道時空之門，門的後面是另一個全新的世界！」

「不過現在，對面的具體情況未知，有可能是金山，也有能是地獄……」

沈森吐出一個個不可思議的事實，為張庭做着解釋說明。

他的猜想、前世地球上他曾聽過的一些物理理論。如同填鴨一樣，都被他一股腦丟給了張庭。

但沈森沒注意到，隨着他的解釋，出現在張庭臉上的不是恍然大悟，而是另一種情緒。

難以名狀的狂熱！

張庭看着眼前的漆黑之門，好像在看一件「神跡」。瞳孔中，一種名為虔誠的情感在逐漸佔據着他的大腦。

沈森忽視了一點，他忘記了這裏不是地球，也忽視了廢土對人三觀重新塑造的速度。

如果在地球，大多數人在驚訝之後，可能會對這道橢圓形的給出不準確但合乎科學視角的解釋，什麼時空蟲洞，多維空間之類。

但在這裏，沒有人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也沒有多少人會相信這些理論。

即使是受過一定教育的張庭，他從沈森的解釋中知道這扇門之後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但在他的認知里，這是科學，但這也是「神跡」。

相應的，此刻創造出這扇門的人，沈森，在他眼裏，則成為了創造神跡的人。

在這樣的一個世界裏，有人創造出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而這個人，正是他的領袖。

這是多麼令人不可思議又心神俱震的事實。

沒有人知道這會兒張庭心理活動有多劇烈。但當短促的講解結束后，張庭再一次看向沈森時，他眼裏燃起的虔誠之光，卻足以媲美地球上信仰最深的信徒。

忠誠無法稱量，沈森也只是感覺到張庭對他更恭敬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感覺沒有錯。

「情況大致就是這樣，而現在，我要交給你一個任務。」

沈森頓頓了，看向眼前的時空之門。眸子像一口倒映着漆黑宇宙的深井，閃著幽幽的光。

「穿過那扇門后的世界，然後安全的返回，把你所有看到的東西都記下來告訴我。」

「我希望那是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

「是，保證完成任務！」

……

正所謂事宜早不宜遲！

將所有可能發生的注意事項講解完畢之後，沈森便安排張庭立即出發。

兩把把握把位置形狀如同車輪造型電磁手槍，100發彈丸，這是張庭去往異世界時身上攜帶的所有裝備。

這點東西，去一個未知的世界，怎麼看都有點捉襟見肘。

但這實在不是沈森吝嗇，更不是他故意送人頭，他手裏能支撐支撐行動的最多就只能是這點東西，畢竟廢土，找到一點好東西是難上加難。

1123號營地，在方圓百公里的地界裏，算得上是其中最大的一個勢力。

但在前世的沈森看來，所謂的大勢力，卻也只是矮個子裏拔將軍。

一年的時間，他現在探索過的範圍，面積大概已經有數千平方公里，差不多有前世的一個縣城大。

但在這麼大的土地上，找來找去只有四五處拾荒者湊成的營地。

就這幾個營地之中，1123號人口最多，有一千多號人。武器也最多，有着一百件各種型號的老式電磁槍。

身為首領的沈森更是有着這片地方上現在最強大的一件武器，一架老舊的機械外骨骼。

但，就好比是前世的汽車。越是豪華的跑車就越是金貴，開起來也越是費錢。同理，機械外骨骼也是如此。

一次普通強度的行動，就要用掉一塊為數不多的能量電池，而搭載的高速電磁機槍，一次幾分鐘的短時間行動，即使小心翼翼的省著點用，也需要用掉上百發子彈。

但很不巧，在一個生產能力接近沒有的廢土裏，電池和特製子彈的價值超乎想像，在大多數人眼中，比他們的命都要貴重。

所以，即使是這次高度未知異世界探索任務，出於營地現在緊缺的武器資源，也只能是讓張庭一個人，帶上武器和少量的子彈，獨自前行。

穿過漆黑深邃的通道，世界由混沌到清晰。

等到張庭回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已經通過時空之門，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裏。

沒有突然間迎面而來的敵人，也沒有什麼異常生物。

眼前是和廢土景色差不多的黃綠交替之色。

「安全！」

張庭放下手中的槍械，緊繃到極致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下來。

他伏下身子，打量著四周環境，按照沈森的交代觀察著這個世界。

身體沒有不適，呼吸順暢，行走運動一如既往。

按照沈森給出的判斷標準，張庭對這個世界給出了初步評價，這裏是一個適合碳基生命體生存的星球。

他抬起頭，進一步向周圍遠眺，突然間眼裏閃過一抹驚喜。

這裏乍看上去像是一處荒無人煙的草原，到處都是稀疏的灌木和草原，高大連綿的山巒在地平線的位置高低起伏。

但在視線的盡頭，張庭卻發現了不屬於自然形成的造物。

一連排，四五間造型奇特的人工建築。依稀能看見白色牆壁和茅草屋頂。

「可能存在智慧生物！」

這種風格的建築張庭沒有見過，但出現人工建築，那麼代表着這裏有很大可能存在智慧生物。

他心裏將這裏的危險指數再次進行了調整。

張庭轉過身，看了一眼身後停滯在身後時空之門，照着周圍標記，記下了地點之後，就朝着建築方向的位置潛行而去。

長官告訴過他，時空之門只有經過他同意，從廢土世界穿過去的人，才能看到返回時的大門。

所以張庭並不擔心找不見回來的路，也不怕那個世界的生物穿到廢土世界裏來。

沒有沈森的允許，無論那個世界，即使時空之門放在眼前，也依舊看不見。

張庭的身影在低矮的草原上一路急速前行，如同一隻奔跑的獨狼。

得益於先天基因的完美和二十多年高強度軍事培訓。即使長期營養不良，但他的身體素質還是輕而易舉達到了人類的極限。

腳不停歇，約摸二十分鐘之後，張庭，臉不紅氣不喘的來到了這棟低矮的聯排建筑前。

草原，灌木！

白色牆壁、茅草屋頂！

這裏看上去像是一個廢棄的破舊牧場。

如果沈森在這裏，他一個地球的地理愛好者，可能會對這一幕感到驚訝和熟悉。

這些建築的風格像是來自他未穿越之前的星球上，一個名叫何蘭的國家建築的典型外貌。

來自廢土的張庭並不了解這些來自地球的知識，但他知道，這就是他首領沈森所說重大發現。

房子看上去已經很久了，有一個不小的庭院。

張庭小心翼翼的舉起手中的槍械，一隻手嘗試着準備推開其中一棟房子的大門。

「嘎吱！」

沒有上鎖，大門被輕易的推開了。

張庭躬著身子，輕輕的走進屋子，警惕的觀察著四周。

木製的桌子，類似塑料製品的椅子，廢土上已經極難見到了瓷器花瓶和玻璃手工製品。

這些東西在現在的廢土幾乎見不到，但張庭只是大致掃視了一眼之後就不再感興趣。

拼盡全力，保質保量的完成首領的每一次命令，用完美的結果報效首領，這才是他這次的目標所在，他不容自己出半點差錯……

張庭忽視掉這些傢具和裝飾品，朝着裏面深入。

當他再次推開一間房門之後，這次是有價值的發現。

狹小的房間里，裏面放着一個約摸兩層的柜子。柜子裏零零散散的堆放着一些亂七八糟的書和報紙。

張庭眼中閃過欣喜，這正是首領讓他主要找的東西之一。

撤過一條窗帘，張庭將所有的書和報紙包在一起，背在背上，準備就此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