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光明正大

第三章光明正大

「老爺,我有一表兄名為馬三,五候的修為,特性烈焰,尤善焚屍奪戶,那王蟬不過一瘦巴巴的少年,必定手到擒來。」

一個端著青翠茶盞的的年輕人,低着頭對孫前程說道,他額頭有道橫疤,皮肉糾纏在了一塊,狀似蜈蚣,很是凶煞。

孫前程接過茶盞,搖了搖頭:「殺人奪寶,栽贓嫁禍都是下作手段,無論對他動什麼手段,都會成為塗大章跟我決裂的導火索,遺孤是他的逆鱗,不可輕碰。」

青年不解:「那該如何給兩位貴人作答,您可是應了下來的,若是不成,恐怕會讓其心生嫌隙,那可是四御家啊老爺。「

「我表兄的本事您是知道的。」

孫前程瞥了青年一眼道:「四御家又如何,龍眠山那八位當家讓他們焦頭爛額,在長安就能呼風喚雨,順風順水?莫要失了底氣。」

「阿尤,有些事兒不一定非要成功,做好姿態讓人看見就成,但是一旦碰了見不得光的事兒,留下把柄,惹人口舌,反而不利。」

見青年一臉疑惑,孫前程心裏有些失落,他早年顛簸,傷了腎水,雖有妻妾,但註定此生無子。

阿尤自幼服侍身邊,額頭長疤更是為他擋刀留下,自己心中早就視其為接班人,但奈何此人天資愚笨。

蠢貨可握不住這偌大的城主會,但他別無選擇。

孫前程捏起桌上一段茶梗,還是耐下心來說道:「暗事難成,便光明正大的來,擋在王蟬面前的只有塗大章,只要解決了他,王蟬的命和寶都會是城主府的財產,可以賣個好價錢。」

阿尤更懵了,下意識道:「可是您剛才不是說王蟬是塗大章的逆鱗嗎?」

孫前程十分認真的看着阿尤說道:「塗大章的逆鱗是遺孤,而遺孤又不止王蟬一個。」

阿尤聽着這話,腦仁沒由來的一緊,身子一抖,胳膊起了雞皮疙瘩,久久難消。

當年出戰妖魔,長安只準備了一個月時間徵兵,兒別母,夫別妻,爺孫同袍,兄弟同衣,少年十四上戰場,阿爺七十死他鄉,一百七十萬頂天立地的好兒郎。

可,僅剩一萬帶孝回。

門殫戶盡,十室九空,是八百里秦川戰後的真實寫照,戰後十年太平,人口統計。

遺孤遺孀近十萬眾。

朱雀上將塗大章餘生的所有日子都在為這些英雄血脈的生計奔走,任何一個人被欺負被餓死,他將以死謝罪,這是回來時,他跪在城門口,對所有人的承諾。

那些埋骨他鄉的人都在盯着他,看着他越彌補,越愧疚。

城主會下屬工會種類繁多,囊括醫藥,基建,雇傭,商戶,錢莊等等行業,在當時主動招收遺孤,作為學徒培養,時至今日已經有不少遺孤學成手藝。

有的自立門戶,有的依舊在東家踏實幹活。

朱爾選擇留在東家,成為寶光樓的鑒定師,還有三侯的武道修為,在寶光樓算是文武雙全的人才,加上話不多,會察言觀色,經常被樓主打賞,雖然是遺孤,但日子也算風生水起。

鑒定師三年,攢了不少家底,正準備托媒人給自己說門媳婦兒。他自己孑然一身二十有三年,現在也想有個家。

不用多漂亮,溫和疼人便可,以她為約束,終生相伴。

也算是對亡父有個交代。

但是今天他連寶光樓的門都沒能進去,他被辭退了。

春日溫和的驕陽溫溫吞吞,他站在寶光樓門口卻汗透全身,一股微風順着他的天靈蓋往心底沖,又讓他渾身冷的顫抖。

「為什麼?」

他不解,明明昨日還對自己讚賞有嘉的樓主今日直接讓他滾蛋,甚至還放出話來,整個長安城的鑒寶樓都不會要他。

這是封殺,是把一個鑒寶為生的手藝人逼上絕路。

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朱爾絞盡腦汁,打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他迷濛的打着擺子往家走,路上的行人紛紛對其側目私語,但是他們的說話聲朱爾一句也聽不見。

直到一聲驚呼傳入耳朵,朱爾艱難的仰起頭卻只能看見蔚藍的天空,接下來便是無邊的寒冷把他吞沒。

「落水了,落水了。」

「快救人啊,快。」

等朱爾被撈上來時已經斷了氣,整個臉被泡的有些白腫,冰冷的濕寒讓人不敢靠近,神情依然有些茫然。

同樣的場景還在長安城上演。

民風尚武,今日的衝突格外的多,魏聖宗領着衛城蹲在一個老農面前,認真的盯着草籠子裏一條黃白相間的小狗。

小狗不認生,抱住魏聖宗指尖一頓舔,他目光一下子柔和了下來,將其抱在懷裏,站在路邊。

看着憤怒的一些青年人在大聲喊着什麼。

「憑什麼辭退我們,起碼給個理由吧。」

「就是就是,給個說法,不然今天老子跟你們沒完。」

「塗將軍會給我們做主的。」

年輕人的血氣方剛不允許他們沉默,他們聚集在一起,大聲喊著公道二字。

魏聖宗扭頭問衛城:「遺孤?」

衛城還是那張石頭臉回道:「孫會長還是有些手段的,雖然有些下作,但有用,會有狗咬狗的好戲看。」

衛城說完看向魏聖宗,他抱着那條黃狗,擁在懷裏,小狗也乖乖躺着不動,任由狗爪在昂貴的黑披肩上留下朵朵梅花印,他用臉頰貼著狗身子,閉着眼睛,彷彿並不在意衛城說些什麼。

衛城面色越發冷硬,出聲道:「公子,有失身份了,家主應該叮囑過您,貴為四御家的威儀應當如何,若是讓秦家小姐看見您這幅模樣,怕是丟了臉。」

魏聖宗突然面無表情,緊咬牙關,再睜開的眼睛有些陰冷,一把將小狗摔死在石板地面上,聽着那一聲痛苦的嗚咽后,他突然有些恍惚,想起了幼時被父親當場摔死的小黃,好像也是這麼叫的。

」原來我跟你,真的很像。」

魏聖宗再也沒看小狗一眼,邁步離去。

一枚金葉緩緩落在了老農的手中,他渾濁的眼神全是不解。

剛才那般喜愛神情做不得假,卻為何這般做?

......

王蟬拉着送剩下的酒,從街上路過,聽見了那幫人的憤怒,他沒有說話,繼續走。

將軍府在城西,海棠路,說是將軍府,其實不過一座平平無奇的宅院,老木門已經有些炸裂,有些坑窪。

王蟬自從釀酒生意好了一些之後,每個月中都會來將軍府送五壇虎峰酒,不為什麼,這是應該的。

正如沒有人規定塗大章一定要管他們這些遺孤,他還是管了。

王蟬很清楚,不是那些嬸婆碎嘴說的將士們的亡魂在盯着塗大章,若是塗大章不管這些遺孤,一定不會放過他。而是他自己放不過自己。

一樣米養百種人,有知恩圖報的自然也有挾恩圖報的,塗大章從沒說過二話。

王蟬剛放下酒,門便開了。

一個老頭拄著拐杖,滿頭白髮梳的整整齊齊,眼睛昏黃,眼神有些尖銳,瘦巴巴的身軀雖然沒了一條腿,依舊挺得筆直,一柄大刀用一襲紅綢綁在褲腰帶上,看着王蟬不滿道:

「又不敲門?咋?怕我老頭子不待見你?庸俗至極。」

王蟬笑了笑:「峰叔好,這不是想着你睡午覺,怕打擾你。」

「人老了,要抓緊時間多看看,沒那麼多覺,萬一哪天嗝屁,花花世界還沒看夠,那得多後悔。」

峰叔沖着王蟬擠眉弄眼,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王蟬沒反應。

峰叔抓起拐杖敲了兩下地面,看似無意道:「最近咋樣?生意上有什麼困難嗎,有什麼你就直說,峰叔一定幫你,要是我擺不平,大將軍也一定幫你。」

王蟬知道他指的是馬官指環的事兒,但他不想牽連任何人,

「好著呢,您老安心,都是一些小問題。我自己能解決。告訴將軍,這是最後五壇了。」

峰叔一臉詫異,欲言又止的模樣被王蟬看在眼裏,他笑了笑擺手走了。

最後五壇,斷了情分。

塗大章不用因為他為難,遺孤又不止他一個,那些遺孤也有活的權力。

王蟬很不情願承認趙琪說對了,城主會的陽謀來了,而且光明正大。

這一次群狼環伺,十死無生的局,既然必死,何必再拖塗大章下水。

他是好人。

「況且,我哪裏會心甘情願認輸。」

王蟬的眼睛裏的星火燒的越發洪亮,薄唇抿著,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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