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襲人

第四十七章 襲人

西門狂正替她揉著撞到的腳,聽了這話,問道:「怎麼?是你認得的人?」黛玉點點頭,偏她素性觸癢不禁,西門狂伸手揉她的腳,更是讓黛玉笑得喘不過氣來,半日才道:「倒也算是有緣了不是?素日里我也待她極好的,偏她為人最是小心,得了二太太的眼,凡是也都順著二太太,也對寶姐姐極是小心在意,不知道我和寶玉的多少話都是她告訴了二太太,如今卻不知道二太太已遂心了,寶姐姐也嫁了寶玉做管家的二奶奶了,卻怎麼賣了她?」

黛玉說的自非旁人,卻是襲人。西門狂早已將黛玉身邊大小事故打聽得一清二楚的,自是知道這花襲人對黛玉的作為,一面替她穿上羅襪和羊皮小靴,一面冷笑了一聲,道:「原本就該是如此,凡是要害了你的人,不管是誰,總會是有報應的。」說著在身邊的暖盆里洗了手擦乾,見黛玉似要下去看個究竟,便把帷帽替她帶上,才先自己下了車,再扶黛玉下車。

黛玉扶著西門狂的手才下了車,一陣冷風就撲面而至,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進十月,這雪就從來沒停過,也越發比先前幾年冷得很了。西門狂替黛玉攏了攏斗篷的襟口,替她戴上了大灰鼠風領,擋住了她領口的冷風,才吩咐跟車的夜影兒把包著大紅緞子的白銅小手爐拿了出來,親手放在黛玉懷中。

若是素日里,黛玉自是不當街下車的,但是如今已嫁了西門狂為妻,西門狂又是大漠中人,素性不拘小節,因此連帶黛玉也不大理會這些規矩了,因此才下了車的。果然就見到前面圍觀了一些人,黛玉走了過去,只見襲人披頭散髮的,穿著王夫人當年賞了她的桃紅刻絲百子襖,青緞灰鼠褂子,彩綉盤金棉裙,穿了這兩年,雖華麗卻已有些舊了,如今也有些凌亂,烏黑的頭髮上也不見了當年送母出殯時的金珠釵釧。

襲人身邊還有的就是周瑞家的,正和一個人牙子模樣的談價錢,不管襲人叫喊道:「寶玉回來定然是要我的,你們不能賣了我!」周瑞家的只皺眉道:「我說襲姑娘,如今你也不是咱們賈家裡寶二爺房中的大丫頭,也不是明堂正道的姨娘,在這裡還吵亂一些什麼話?爺們的名字也是你這一個丫頭能叫得的?虧得還伺候了爺幾年,也這麼沒大沒小的。」

黛玉素日就不喜這周瑞家的仗著自己是王夫人陪房,在大觀園裡威風八面的,有時候常不把主子放在眼裡,那年送宮花之事,自己也著實放在了心裡一番,如今雖說不理論了,但是眼見襲人如此,她又如此說話,便淡淡地道:「怎麼回事?素日里只聽過是賈家買人的,從沒聽過竟也有賣人的時候?到底有了個什麼不是?能勞煩你這個太太的陪房嬤嬤親自來賣的?」

周瑞家的沒認出黛玉聲音來,亦沒見到跟著西門狂和黛玉遠遠站著的丫頭影人等,眼見黛玉身前就只一個男人陪著,心中也不害怕,大聲道:「我們賈家的事情也是你這麼個外人管得么?不過就是一個幾兩銀子買了來的毛丫頭,什麼阿物兒,得罪我們二奶奶,就不是一個丫頭的本分了,有什麼賣不得?」

聽到她如此說話,黛玉眉頭一皺,還沒說話,西門狂已是眉毛一揚,隱隱動了怒氣,魅影兒見狀走了上來,指著周瑞家的冷聲道:「你這個婆子,不過就是二太太跟前的一個奴才,也在我們夫人跟前大呼小叫的?只不知道素日里你的規矩哪裡去了?還說這襲人呢,我瞧你也很該是被賣的下場!」

見到是魅影兒,襲人就明白眼前的新裝少婦定是黛玉無疑,也依稀認出了黛玉嬌柔如玉磐的聲音,忙跪爬到黛玉跟前哭泣道:「林姑娘救救我呀!我可不想給人賣了那見不得人的去處!我給姑娘做牛做馬,只求姑娘恩典,救救我這條賤命!等二爺回來了,他是捨不得我的,必定是感激姑娘大恩大德的!」說著,連連對著黛玉磕頭。

黛玉早已對這襲人素日行為冷了心,也早已不把她放在心中,只淡然道:「你是賈家的丫頭,是寶玉的丫頭,是二太太的奴才,不是我林家的丫頭,亦非我林家的奴才,我林家的人憑什麼就該救了你?你不是很得二太太的心么?去求了二太太豈不是萬事都可免了的?求我有什麼用?在那賈家裡,我有什麼說話的分量?」

襲人不斷磕頭,道:「是我豬油蒙了心,所以才在太太跟前進了那些話,如今里太太娶了二奶奶來,二奶奶眼裡容不下我,就尋了不是,硬是打發人叫了人牙子來賣我。」黛玉冷冷不說話,還是紫鵑上前問道:「那二奶奶素日里是最端莊大方,又賢淑知道禮數的,素日里你們也是最親厚的,她也常送你一些各色東西,怎麼會容不下你?說了這話誰信呢?」

襲人含羞帶怯,這才把原委一一道來。原來寶釵進門之後,嫻靜溫柔,處世大方,管家也是井井有條的,連寶玉雖然亦有些痴獃之色,卻也安穩看書寫字,襲人帶著麝月秋紋等底下人無不靜服的。那襲人也早得了二兩銀子一吊錢,王夫人也允諾了將來寶玉娶親之後給她一個姨娘名分的,要叫她過了明路的,因此襲人也就更加盡心伏侍寶玉和寶釵。

偏那寶玉素日里依靠這襲人是慣了的,雖然有些痴獃,可對著這襲人卻一點兒也不見痴獃,好姐姐好姐姐的叫個不停,更衣鋪床等貼身大小事故也都叫襲人來做,那些貼身針線等更不用說了的,自是襲人忙活,因此雖不見面色,但是寶釵亦含酸在心,只不發作罷了。只因這日襲人給寶玉做了一雙手套,不知道怎麼著正好寶釵來拿,襲人手裡一個不穩,也不知道是寶釵撞了來的,還是襲人頂了上去的,手裡的針冷不防扎到了寶釵手上。

寶釵此時已有了身孕在身,冷不防給這麼一紮,竟撞到了桌子上,幾乎不曾跌倒,竟動到了胎氣。雖立時請了大夫,寶釵身子無恙,但是到底襲人落了個不是。寶釵便淡淡地道:「素日了你是最小心的,我也放心你伺候二爺,偏你如今竟想害了我腹中哥兒,這如何能忍?」因此不顧襲人哭喊一通,徑自叫人回了王夫人,把襲人交給了周瑞家的打發出去。

那王夫人雖有心挽留襲人,偏寶釵肚子里是寶玉的獨苗兒,因此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寶釵處置。那寶釵才吃了安胎藥材正歇息,周瑞家的也不便再回,就趕著把襲人帶了出來。連她素日里的梯己和各色新鮮好顏色衣裳新巧好花樣首飾等一件也不叫帶出,只穿著如今身上的兩件衣裳來賣給人牙子。

魅影兒聽了,冷笑了一聲,道:「那年秋天裡,因你在二太太跟前進言,叫那晴雯只穿著一件單薄衣裳和隨身貼身衣裳就給撂了出去,落得凄慘收場。如今里真箇是報應到了家,你也沒有想到你比晴雯更不堪罷?到底晴雯還是有幾人關心的,還有那寶二爺做了誄文祭她,雖然死了也沒給人牙子賣了。可你呢?那樣殷勤小心,落得比晴雯還不如,焉知不是晴雯那丫頭在天上看著呢!如今里倒來求我們夫人了,真箇是好算盤,素日里若沒了你,焉有那麼些閑言碎語?憑什麼我們夫人就該給你這麼一個恩典?」

襲人驚得臉越發白了,淚水盈盈地望著黛玉,滿心裡希望以黛玉極軟的心腸能救了自己。黛玉眉頭一蹙,淡然道:「當日里我也自問待你不錯,雖說不似寶姐姐那樣三天兩頭送你東西,卻也從不曾說過你一句半句不好的話來,你只顧著討二太太的歡喜,就那樣說一些有的沒的事情,別以為我不知道,不過就是不說罷了。如今你這樣,偏我凡事都是有相公做主的,對你我也無能為力。」

襲人這才看到黛玉身邊氣息剽悍的西門狂,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只得連連磕頭,益發淚水盈盈起來,姿態柔弱,楚楚可憐,叫不少路人都心生憐惜,拜倒在她的淚水之下。西門狂倒是笑了起來,對黛玉笑道:「那賈家竟是沒了男人不成的?怎麼著這麼一個丫頭,也學起了狐狸精勾引人了?」隨即笑道:「倒也忘了,能把十一二歲的公子勾引到手,自也算是個狐狸精了。」

黛玉暗暗擰了他腰側一把,嗔道:「瞧你說的什麼話?再說我就惱了!」西門狂忙笑著安撫黛玉,道:「好好好,我的好夫人,我可沒說的什麼話!」然後看了一眼周瑞家的和那人牙子,攤開了雙手,道:「我們西門家窮得很,我這夫人家的財物也都給別人吞了個一乾二淨,因此還真是買不起這麼一個高貴的丫頭來!」

黛玉見西門狂調皮之色也是盡露,不由得有些好笑,道:「瞧你說的什麼話?便是你有錢也不許買了人!」西門狂大笑著握著黛玉的手,兩人手一同抱著手爐,笑道:「我很聽夫人的話,因此我有銀子也是不買的!」魅影兒和紫鵑等人都站在了黛玉身周,見狀都不由得抿著嘴笑了起來,尤其是魅影兒,笑得更是歡快。

就在這時,忽然一陣馬蹄聲響起,一名青年公子下了馬,帶了好些小廝過來,打量了襲人幾眼,又見到西門狂和黛玉,連忙走了過來,到西門狂和黛玉跟前停下,對西門狂作揖為禮,笑道:「好久不見了,西門公子正值新婚,可恨我竟晚來了幾日,未曾到賀,今日恰是夫人回門之日,怎麼卻在這裡停了下來?」

黛玉抬眼隔著紅紗打量那公子,見他披著猞猁大氅,蹬著狼皮朝靴,大約二十幾歲年紀,長身玉立,面容清秀,雙目中幽深如山,隱隱一股英氣勃發,雖不及水溶俊美,亦不及西門狂剽悍,卻也頗為俊逸,英氣中更見幾分溫文儒雅之氣,亦見威嚴出眾,見其衣飾打扮,想來也是高貴出身的公子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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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外續之囚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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