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情亂

第二十七章 情亂

紫鵑這才知道是西門狂之母,心中也很好奇這太太真和自己家的太太不同。然魅影兒卻是翻了翻白眼,道:「也不知道是我們家太太,還是東方家的太太。」黛玉和紫鵑聽了都是一呆,隨即想起來東方夫人和西門夫人乃是同胞孿生的姐妹,極不易分。

果然就見那美婦吐出了口中的荔枝核,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魅影兒,哼聲道:「我說小魅兒,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連我也說!看皮不揭了你的!」魅影兒卻是直接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一點兒也不怕她身為夫人會懲罰自己,道:「我說太太,我可是想好好地活著呢!我也仔細地提防著我的皮呢!」

那美婦也翻了翻白眼,伸手硬是把黛玉從西門狂懷裡拉到自己身邊,越看越是喜歡,忍不住笑道:「真箇是個好孩子,好不惹人憐愛的,怪討人喜歡的。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黛玉卻也喜歡這美婦的性子,輕聲道:「姓林,名叫黛玉。」那美婦笑道:「好名字,一聽就知道是書香人家的好女兒,比我們家那些雪兒雨兒的名字好聽得多!」

西門狂伸手又把黛玉攬到了自己懷中,道:「說話也盡日里瘋瘋癲癲的,我可不許你帶壞了我的玉兒。」那美婦嘖嘖道:「玉兒,玉兒,你別聽他的,要聽我的,我可不會帶壞了你的,跟我去玩罷!」西門狂伸手就攔住了那美婦要拉黛玉的手,道:「別把我話當耳邊風,仔細明兒找不到你媳婦兒!」

那美婦一下子蹦了起來,道:「你知道我媳婦兒在哪裡?快快告訴我,我要找我媳婦兒去!」黛玉聽了這話,就知道眼前的美婦不是西門狂的母親,而是東方傲和東方雨的母親東方夫人。果然就聽西門狂笑道:「便是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也該去怪你那寶貝心肝兒子去,誰叫他如今里也不拿出他原本的性子來?便是找到了你媳婦兒,你也勸不回來。」

東方夫人頓時蔫了下來,嘆息道:「真真那個臭小子,一點也不給我掙點面子來,不去找我那人間少有的好媳婦兒,偏偏出家當了個臭和尚!明兒我就去拆了那個什麼天人地人的破寺!我那好媳婦兒的性子我也明白,只怕就是找到了,她也不肯再進東方家的門檻子呢!這都怪那個臭老頭子,好端端得非要給臭小子娶妾,這下好了,什麼都沒了!」

這東方夫人越說越火大,跳了起來道:「這死老頭子,害了我一家不能團圓,我去拆了那東方家的宅院去!」說著匆忙出去了!只留下黛玉獃獃地看著東方夫人遠去的身影,心中實在不敢置信世上竟有這樣的女子!瘋瘋癲癲,說話不著邊際不說,更沒個大家夫人的規矩和一般為人母為人妻者的矜持,卻也更讓人容易親近。

西門狂忍不住輕笑出聲,看著黛玉驚訝的小臉,心中一動,本欲偷香,忽想起紫鵑亦在,只得忍住了,拿過魅影兒遞過來的帷帽替黛玉戴上,才道:「我那娘親和這姨母都是瘋子似的,你也不用如此吃驚。明兒只怕更離譜的事情還多著呢!」然後又道:「今兒出來也久了,只怕那個薛家的女子已經等急了,今日就送你回家,什麼時候再接了你出來玩。」因此便回了天人寺。

果然寶釵已等得急了,眼見黛玉回來,身邊也只魅影兒和紫鵑陪著,便面容含笑,道:「妹妹這昨兒今兒都哪裡去了?竟不是和我住在一起。」黛玉亦淺笑道:「未曾哪裡去,只是略玩了一會子,淘氣了一些罷了。如今天也晚了,正經是該回去的時候了。」寶釵點頭,道:「確是該回去了,家裡頭還是有一堆的事情要料理的呢!」因此叫人收拾好了,姐妹兩個方回去了。

夏日天長,黛玉又本性懶怠,天人寺一行之後,也並不多出門,每日里只看幾句書,寫幾行字,彈幾聲玄月,喂幾口鸚鵡,又或是和紫鵑做兩針活計來打發日子,倒也十分清凈閑暇。只是未免和寶玉遠了一些,見面說話也是淡淡的。

黛玉本就是天真爛漫之人,多年來一腔心思均在寶玉身上,素日里也是小吵小鬧地試探著,偏生年紀愈大,愈感到風刀霜劍,更知自己寄人籬下之處境,加上妙玉西門雪之話,若說沒有給她心中投下陰影,是誰也不會說相信二字的。自那之後,每日午夜夢回,總是柔腸百轉,是舍是得?她總是拿捏不定,但是白日里,她卻要做出一副已經鬆手已經放開的模樣。

那種心酸,那種無奈,那種憂傷,即使白日里如何洒脫,如何自在,但是這種滋味,總是充盈胸臆之間,雖說放手,卻總是戀戀不捨。可是,卻也是越看越是明白,寶玉終究不是自己終身之託,他對著滿園子的姑娘丫頭,總是顯得那麼平和和雅愛,關懷如一,對那些美麗的花朵總是那麼細心呵護著,總想著叫花朵永遠盛開,永遠不凋零,但是這也總是他的痴心,對那樣無情之物也總是情深一片。

對自己,他可說是用盡了心思,但是自己也明白,自己不過就是那些花朵中的一朵。芙蓉,水芙蓉,還是木芙蓉?雙木之林,自己該是木芙蓉才是罷?水芙蓉也罷,木芙蓉也好,但芙蓉嬌艷,亦覺清雅,卻不是怡紅院中有的花朵。而自己的瀟湘館中,卻只有湘妃竹,只有這竿竿的青翠和高傲,加上竹林下的一些青草,而唯一的梨花卻是在屋后,而非人前。

相處了整整八年,這八年中,流了多少淚水?在心中傾訴了多少情懷?也就只有自己和身邊的紫鵑,窗上的鸚鵡知道罷了。何等的志同道合,然而,卻突然闖進一把金燦燦的金鎖,標誌著富貴,標誌著榮華,亦標誌著天作之合,更重要的,金鎖的主人,薛家的寶姑娘,她得太太的心,她得下人的心,也得姐妹們的心,惟獨自己,和自己相伴的,只有那冷月清風。

二玉的心事,無人不知,但卻總是藏而不宣,為什麼?等的是什麼?是想等著最後元妃娘娘的意思罷?不用想,不用猜,自己明白,終究是老太太也做不了二玉的婚事之主的。自己是不入太太的眼的,向來又是從不勸解寶玉讀書揚名,只這一件,就足以令太太舍了自己而取寶釵,更何況這樣人家的門當戶對,自己又豈會不明白?

八年了,沒有人能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姐妹們無人能理解,寶玉也不明白,妄稱是知己,奈何根本並非知心人。或許自己和妙玉才算得是知心人,妙玉的乖僻,妙玉的休夫,妙玉的剛強,妙玉的清高,都是自己所羨慕的。是的,是羨慕,為什麼不呢?一生一世一雙人,一心一意的情衷,一心一意的夫妻,一心一意的生活,美麗卻縹緲,沒有人能給自己。

西門狂,他和自己生平所見過的人無一相同,也真是人如其名,是個狂人,那樣霸道著要自己永遠在他的懷中,他是那麼不在乎世道,不在乎眼光,不在乎禮教,和自己素日所知道的規矩真箇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他就那麼明目張胆地輕薄自己,是心意?是輕薄?自己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是羞?是惱?是怒?理不清,也道不明,一顆心兒就是亂亂的。不明白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更不明白他家裡的人,雪兒,雨兒,東方夫人,甚至是陪著自己的那些丫頭,舉動很不合禮教,偏生卻又那樣洒脫自在。

記得很久之前,看過這麼一句話「王凝妻被牽,斷臂投地;曹令女誓志,引刀割鼻」。這樣的道理若用在自己身上,被西門狂吻了嘴唇,也被他摟抱過,想必定是該死了的罷?只是心中一直就覺得世道對這女子如此的不公道,為什麼非要自殘身體才能來昭示著婦女氣節?為什麼,這世道都把這些教條套在了女子身上?於男人卻總是天經地義?

或許,沒有人能給自己一個完整的答案,若是說出了這樣的話,或許連自己都要給斥責為不守婦道不懂規矩的女子了。打從心底,是羨慕的,羨慕西門家和東方家的主僕,羨慕他們能有那樣自在的身份和道理,不必把自己圈在那些禮教的條條框框里。活的是自己,不是別人的眼光,那樣是何等的自在!

自己會能活得出自己么?能真正割捨下對寶玉的一片心意么?能接受西門狂對自己的心意么?心頭凌亂,或許也是逃避著不願意去想。其實,在看到見到西門家那些人的作為之後,黛玉心裡就明白,自己不會再是往日里那個活在別人眼光里,活在禮教的條條框框中的人了。不管情歸何處,不管最終如何,這一次,她想活一回自己,做一回瘋子。

這日午時黛玉正自卧在涼榻上歇息,垂著冰蠶絲帳子,滿屋子裡分外地清涼,使得外面暑氣絲毫不入卧室之內。紫鵑和魅影兒兩個和雪雁早命小丫頭子去園子里各自玩耍,只剩下這三兩個人在外間歇息,連架子上的鸚哥兒也把小腦袋埋在羽毛里睡著了,因此湘簾垂地,整個瀟湘館里靜悄悄的,惟聞龍吟鳳尾之聲。

黛玉本性警醒,朦朧間便覺得有人,心中便猜是寶玉,翻身一看,果然就是賈寶玉趿著鞋站在床邊。寶玉見黛玉醒了,便笑道:「如今妹妹倒睡得沉,我來了好些時候也沒見妹妹醒。」一面說,一面就著床沿坐下,眼見黛玉青絲散亂,香腮帶赤,星眼微澀,不覺神魂飄蕩,一雙清明如赤子的眼睛深情款款地凝視著黛玉。

黛玉伸手掠了掠秀髮,見寶玉仍舊是隨便進來,心中不悅,嗔道:「如今年紀也都大了,你也該避諱一些,別趁著姑娘歇息就這樣進來。」寶玉笑道:「我們還分什麼彼此?」說著見黛玉穿著雪白的紗衫子,只零碎綉了幾朵粉紅色的蓮花花瓣,更顯得清新柔美,笑道:「妹妹這衣裳好,是什麼做的?看起來雅緻得很,竟未見過!」

想是聲音引得外間紫鵑魅影兒等也醒了,忙進來伏侍黛玉。聽了寶玉這話,魅影兒卻是嘴角微微一撇,道:「這樣的奇物,千金難得,二爺怎麼能見過?若是見過了,也才奇了呢!」寶玉好奇地問道:「妹妹這到底是什麼料子?竟真真是沒見過的!」黛玉順著紫鵑手裡的白開水漱了漱口,雪雁端上了近日西門狂又特地叫人配的藥茶,黛玉慢慢地啜著。

寶玉只聞得一股雅淡的幽香,卻並非是黛玉身上所發,而是黛玉所喝茶水裡散發的香氣,更覺得神清氣爽,不由得問道:「這是什麼茶?香得很,紫鵑姐姐,魅影兒姐姐,怎麼說也該給我倒一碗嘗嘗。」紫鵑另沏了極品的龍井茶來,放在床邊的小几上,道:「那是姑娘喝的茶,也是二爺能混著喝的?」說著,把黛玉身後靠著的玉枕端了一端,好讓黛玉舒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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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外續之囚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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