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會說話的豬

唐三藏等人翻越過幾座山丘來到了一處相對繁華的村莊，唐三藏顯得分外興奮，就連口水也流個不停。

「阿彌陀佛，請問這高老莊最有錢有勢的名誰啊？」唐三藏攔下一位村民張嘴就問。

「那要數高太公了，這兒的大財主！」

「如何去得？」

「順著此路徑直走，向南一拐便能見一宅院，上寫『高家大院』的便是」

「多謝施主！」

唐三藏用衣袖抹抹嘴邊的口水，拉過白龍馬的韁繩，沖著打呵欠的孫悟空說道：「狒狒，快點，這回到大戶人家必定有肉吃！」

「真不曉得你是怎麼當了和尚的」

高太公的宅子十分闊綽，門庭是用上好的桃木鑄成的，門檻很高，庭院各種擺設齊全。這高太公也是好僧之人，在下人的攙扶下親自迎接了唐三藏，並奉上了好飯好菜加以款待，當然，都是素的。孫悟空注意到唐三藏在看到一桌子清湯飯菜之後一副失望卻又不好意思提要求的樣子，暗暗嘲諷了許多次。吃過飯後唐三藏便和高太公閑扯起來，孫悟空覺得無趣，坐在一邊的八仙桌上啃著新鮮的瓜果。

「這是。。猴子嗎？」溫婉的女聲從柱子後面的紗帳傳來，隨後走出兩位女子。一位身著一襲綠衣，面容姣好成熟，走路緩慢有停頓。一位身穿粉紗裙，看起來年紀較小，還不太懂得禮數。

「女兒拜見爹爹！」兩個女子給高太公行禮。高太公笑著向唐三藏介紹：「這是老夫的兩個女兒，大女兒高香蘭，二女兒高玉蘭」

「見過兩位施主！」高香蘭向師徒行了禮。

但是二女兒高玉蘭卻沒有行禮，也沒有離去，快步來到孫悟空面前，伸出手試探似的摸了摸他的猴毛。

「這是真的猴子啊！」高玉蘭驚喜的叫道。

「玉蘭！不得無禮！」高太公喝道。

高玉蘭聽聞一震，低下了頭，沖三人行了禮便隨姐姐下去了。

「真是慚愧，小女年幼，不懂禮節，失敬失敬！」

「高太公客氣了！小女兒是寶，疼著是應該的！」唐三藏說。

可這一言出后卻見高太公收起了笑顏，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愁苦。唐三藏不禁多問了一句，高太公雙手相疊，站起身來，用滄桑老邁的聲音說道：「老夫本有三個女兒，小女兒名喚高翠蘭，兩年前中了妖術，竟然跟一隻妖jīng走了，而後慘死，被好心人埋在荒山上。若不是見到我送給我兒的玉佩被掛在木牌上，老夫。。老夫怎麼也想不到，我那剛滿15歲的女兒就這麼。。」高太公說著不禁留下兩行老淚，連忙轉過身去掩面拭淚。

唐三藏也不禁哀嘆，一陣窸窣聲傳來，唐三藏瞪了一眼正在啃桃子的孫悟空，對方視而不見。

「這麼多年來老夫一直在想辦法為我兒報仇，如有此能人，老夫願傾家蕩產！」

這時唐三藏突然站起身來，拉過叼著桃子的孫悟空：「高施主您就放心吧，我飼養的這隻狒狒降妖除怪無所不能，必定能為令愛報仇！」

誰知那高太公竟一下子跪在兩人面前，老淚縱橫。

「如果高僧能為小女報仇，老夫願永世向佛！傾家蕩產捐助寺廟！」

唐三藏連忙擺手：「貧僧不是這個意思！」

「高僧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嗯。。。那就一頓烤rǔ豬！」

「哈？」

有些事答應的容易，做起來可不是一般的難，尤其是替別人答應的事情。

「狒狒~英俊瀟洒的狒狒~法力無邊的狒狒~」唐三藏已經圍著孫悟空轉了好久，但孫悟空就是閉著眼睛敲著核桃，不予理會。

「悟空~你就幫幫貧僧吧！」

「你答應的，自己去，我老孫可沒那閒情逸緻」孫悟空不屑地說。

「但你是我徒兒啊！」

「誰是你徒兒啊！我這輩子就一個師父！」

「哎呀好狒狒貧僧求你了！」

「不去！」

「當真不去？」

「不去！」

唐三藏見說服不動，便清清嗓子，看向庭院內瞪著飼料一臉嫌棄的小白龍，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他瞪了一眼孫悟空，後者自顧自吃乾果，他便朝庭院大聲喊叫道：「小白龍！快過來啊！你的偶像要跟你來個愛的抱抱！快唔唔」

孫悟空一副要殺人滅口的樣子狠力把一個桃子塞進唐三藏的嘴巴里，咬牙切齒地說：「你敢威脅我！」

「唔唔唔唔唔！」嘴巴被桃子卡住，唐三藏無法正常說話，只能出野獸的語言。

啪——

孫悟空一巴掌毫不留情拍在唐三藏後背上，那個卡住嘴的桃子便被震了出來。

唐三藏猛咳了幾下指著孫悟空大罵道：「死狒狒你要殺了貧僧嗎！」

孫悟空勾勾嘴角，瞥了他一眼。

「為了賠償貧僧的jīng神損失費，你趕緊去收拾那隻妖怪！」唐三藏這種蹬鼻子上臉的jīng神讓孫悟空很是惱怒。他掏出耳朵里的金箍棒，一面冷笑著盯著唐三藏，一面把玩著手裡逐漸變大的棒子。

唐三藏一見這架勢馬上腿軟了，屁顛屁顛跑過去給孫悟空捶腿遞茶。

「狒狒施主~其實你去收拾妖怪也是有好處的哦~」

「嗯？」

「聽高施主說，那妖怪棲身的福陵山可是生產瓜果啊~那裡的桃子足有西瓜那麼大~而且又脆又甜！」

孫悟空來了興趣。

「真的？」

「當然了，貧僧不會騙人的！」我只是在騙猴子而已！

有哪一個猴子不愛桃子呢？

所以孫悟空搖頭尾巴晃高興地去了。

但他似乎是忘了，有哪個猴子能斗得過老狐狸呢？

所以當他看到滿是土石連草都沒地方長的福陵山的時候，恨不得搬起一塊石頭塞進唐三藏的嘴裡，要他再也說不出鬼話。

「嚕嚕嚕——」地上有什麼東西在叫，孫悟空向下探出頭。

只見半山腰上站著一隻人身豬頭的妖怪，不知廉恥的光著身子，只用兩片荷葉做了個簡陋的內褲遮住大腿。手持一耕地的耙子，正昂著腦袋挑釁地看著他。

「嗷嗷嗷！」你叫我幹嘛！孫悟空回應道。

「嚕嚕嚕！嚕嚕嚕！」天上那個猩猩！裝什麼星星！

「嗷嗷嗷嗷嗷！」老子是猴子！

「嚕嚕嚕！」鬼才信你！

「嗷嗷嗷嗷嗷！」你這死豬頭大冬天玩裸奔啊！

「嚕嚕嚕！」你穿越了？現在是夏天！

「嗷嗷嗷嗷！」夏天你就能裸奔了？

「嚕嚕嚕嚕！」老子穿底褲了！

「嗷嗷嗷！」我呸你那也算底褲！

「嚕嚕嚕嚕嚕！」別逼我用人話罵你！

「嗷嗷嗷嗷！」誰怕誰啊！

「靠！原來你會說人話！」

「靠！原來你會說人話！」

孫悟空和豬頭同時大吼道。

「老子當然會說人話！」

「老子當然會說人話！」

「別學老子說話！」

「別學老子說話！」

「靠！有本事打一架！」

「靠！有本事打一架！」

「打就打！」

「打就打！」

孫悟空一個跟斗翻下雲來，站定在豬頭面前，掏出耳朵里的棒子開始做打架之前的熱身運動。

對面的豬頭看見他的模樣一愣，隨機狠皺了眉頭，攥緊了兵器，沒等孫悟空做完熱身運動就一耙子糊過去，孫悟空閃身一躲，迎面有時一耙，他用金箍棒一擋，大罵道：「喂！能不能有點道德！還沒開打呢！」

豬頭瞪著他：「你是孫悟空？」

「我果然比那個死和尚出名多了~」孫悟空扛著棒子得意洋洋地說。

「嗬，又是一個冒牌貨！」

「什麼冒牌貨？我就是我！」

「那你就試著殺了我」豬頭擺出迎戰的姿勢。

「哈？我為什麼要殺你？」

「殺了我，你才能證明你是孫悟空！」

「哼」孫悟空冷哼一聲，收起了金箍棒，準備轉身離開。

豬頭感到十分詫異，連忙跑過去攔在他面前問：「你為什麼不跟我打？」

「我為什麼要跟你打？」

「為了證明你是孫悟空啊」

「我就是我，為什麼要證明？」

「哈，你知道我是誰嗎？」

「一隻會說話的豬」

豬頭愣了一下，然後大笑起來。

「是啊是啊！我天篷已經淪落成一隻會說話的豬了！你是不是很開心！哈哈哈哈！」

孫悟空冷冷的看著他，沒有言語。

豬頭停止了大笑，瞪著面前的猴子，喘著粗氣：「你們容不下一隻會說話的豬的，所以你來殺我了，對嗎？」

孫悟空淡淡的看著他說道：瘋子。

「我就是個瘋子！被你們一步一步逼上絕路的瘋子！來啊，殺了我啊！殺了我或許就有人相信你真的是孫悟空了！」

孫悟空無奈地看著面前手舞足蹈又哭又笑的豬頭，心想：若是唐三藏那個專治瘋病和各種疑難雜症的傢伙在這，這隻瘋豬或許還有救。不對，他若是在，一定會第一時間架起火堆烤了這頭豬。

「你為什麼不動手？為什麼不殺我？」豬頭歇斯底里的吼叫著，震得孫悟空不得不捂住耳朵保護聽力。

「哈哈哈哈你不殺我，是因為你殺不了我！你不是孫悟空！那我就要殺了你！」豬頭大叫著撲過來，孫悟空只能掏出棒子來應戰。別看這豬頭其貌不揚，倒是真有幾分真功夫，倘若他不是個瘋子，應該會是個稱霸一方的豬妖。

打鬥了幾個回合，仍然分不出勝負，但兩人似乎很滿意如此境況，漸漸認真起來。他們打紅了眼睛，打傷了身體，卻都不肯輕易結束這場較量。武器被彈飛了，就赤手空拳廝打起來，就這麼一直打，一直打，直到豬頭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虛弱的趴在地上時，兩人的較量算是有了一個結果。

孫悟空喘著粗氣看了一眼爬不起來的豬頭，心情甚是歡愉。並不是因為贏得了這場必勝的較量，而是已經有5oo年光景，他不曾擁有如此開心的打鬥。沒有仇恨，沒有壓力，不為勝利，僅是為了想而打。他們可能會流血，可能會受傷，但絕不會痛下殺手。等到雙方盡興之時，一同爬起來痛快大笑，再共飲一杯酒，那該是多麼快樂的事啊。

思及此處，他不禁彎彎嘴角，走上前去來到豬頭旁邊，朝他伸出一隻手。

「起來吧」

豬頭愣住了，他一會兒看看孫悟空的臉，一會兒看看面前的手，不知所措。

「喂，起來吧，我帶你去看獸醫！」

豬頭沒有伸過手，只是愣愣地問：「你為什麼不殺我？」

又來了。。。

孫悟空嘆了口氣，抹了把額頭說：「你有完沒完！」

豬頭沒有理會他，低著頭自顧自的說：「為什麼你會伸手？為什麼你不殺我？不，你怎麼可能不殺我？你一定是在等我搭上你的手之後，拿出武器砸碎我的天靈蓋！」

看著豬頭迷茫的眼睛漸漸變得凌厲，孫悟空覺得這隻豬徹底沒救了。

「哈哈哈你放心吧！我天篷從來不說瞎話！我現在絕對沒有任何反抗能力！我只能像一隻豬一樣趴在地上！來吧，殺了我吧！像平常一樣！殺了我！」豬頭大笑著，笑到喘不過來氣，不得不幹嘔咳嗽。

孫悟空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喂！你為什麼不殺我！回答我！回答我啊！！」身後的豬頭大叫著，但得不到孫悟空的回應，他有些著急了，聲音也越來越大，最後甚至帶上了幾分哭腔。

孫悟空回過頭，看著不遠處的豬頭說道：「我為什麼要殺你」

「你殺了我，就能證明你是孫悟空了！」

「那你就當我不是孫悟空好了」

豬頭一愣，眼睛里泛起光芒：「為什麼？」

「我不會為了這種事殺人」

「可我是一隻豬，一隻會說話的豬！」

「那又怎樣？」

「我還是一隻妖怪！」

「我知道」

「我是一隻為追尋孫悟空而活的妖怪！」

孫悟空沉默了一會，看向對面瞪大了眼睛的豬頭，垂下了眼眸：「為什麼你們要痛苦的活著，為什麼要追尋孫悟空？為什麼不選擇開心的死去，或者，做一隻普通的豬」

「我生下來便會說人話，便會說真話，怎麼可能成為一隻普通的豬？如若不追尋孫悟空，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即使變成一個瘋子？」

「對！」

孫悟空苦笑了一聲，走上前去。

「如果你早些走出這座山，可能會看見五指山下壓著一隻瘋猴子」

孫悟空再次朝豬頭伸出了手。

豬頭沒有拒絕，搭上他的手站起身來。

「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讓我站起來？我站起來了，倒下的可能是你」豬頭皺著眉頭說。

「因為我知道，瘋了比死了更痛苦。或許我不應該讓一隻會說話的豬留在這座山活活耗成一個瘋子。你應該走出這座山，才有可能做你想做的，得到解脫」

豬頭聽完淚流滿面，但他卻無比快樂地笑著說：「孫悟空，你是真正的孫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