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害人精

「他殺了我的孩子！他們殺了我的孩子！」

「滾開！你這瘋子！」

男人一腳踹開抱著他腿的女人，嫌棄地拍拍褲腳，咒罵著走了。身旁有些賣貨的婦人在那女人旁邊指指點點。

「這女人，是個害人jīng，一輩子服侍了三個男人！最後都死了！」

「我聽說她那三個孩子都被她害得屍骨無存啊！」

「她會不會是個妖jīng，半夜吞了她的孩子，又斬殺了她的夫君啊？」

「哎呦，快快請個道士和尚來，驅走這妖女，免得再害人！」

婦人們嘟囔著收拾著貨物攤子，那女人爬起來靠在一處土牆上，閉上了眼。她僅穿一件破舊的棉襖，光著腳，身上多處瘀傷，怕是沒少遭罪。

據認識這女人的村民講，這女人娘家姓李，叫李香月，也曾是個知書達理的姑娘。怎奈家境貧寒，養不起這麼大的女子，便送到城裡宋大貴人家沖喜去了，娘家人拿了沖喜錢便搬出了那村子，只當沒這女兒。誰知那宋大貴人的兒子在結婚當天晚上就死了，喜事變白事，宋家便把她驅逐出去。她愣是滴水未進粒米未沾走了3天回到了村子里，卻尋不得親人，想一死了之，被樵夫救了下來。她心存感激便在第二天嫁了那樵夫，並為他生下一女，rì子過得清貧卻也平靜。可在她小女滿2歲那年，樵夫染上惡疾猝死，她被親夫的二叔以五兩銀子賣給村裡的惡霸劉二拐為妻。

那劉二拐自小沒了娘，他老爹平生攢下幾個錢，生下這孽兒十八年便被氣死。這劉二拐自小不務正業，交了一夥子強盜損友，處處橫行霸道，仗勢欺人，故在當地有『惡霸劉』的綽號。那李香月被賣后受盡了他的虐待，但為保護自己小女也一度忍受，還為他產下兩個男丁。那惡霸劉絲毫沒有因為有了家室而回歸正途，終rì不歸家，李香月過著守活寡的生活，但好歹家中有幾個錢，rì子倒也說得過去。那李香月也曾頗感到知足，常帶著三個孩子去村外的寺廟拜佛燒香。

但好景不長，就在4rì前，惡霸劉歸家，卻在當晚死在宅院里。而李香月的三個孩子全都不知所蹤。第二天那李香月便瘋了，見誰都說有人害了她的孩子。

村裡有見識的婦人說，她怕是那食人血的毒蛇轉世net的，弒夫殺子乃是妖的本xìng，凡人不得輕易對付，除非找個降妖的大師來才能制的住她，否則，那上天知道村裡養了只妖jīng，定會以為村人夥同妖jīng作孽，派來天兵天將屠村以正天法。

「鄉親們！快過來！村長請來個降妖的道長啊！」村口有人大聲吆喝著，村民一聽這動靜都放下了手裡的活兒奔向村口去。

「道長！求你救救我們村吧！那害人jīng必定是妖邪所化！長此下去我村不亡也得死傷大半啊！」留著一瞥白鬍子的乾瘦老頭拄著個粗木頭拐杖顫顫巍巍地說，枯瘦的老手緊緊地拽著那道人。

那道人穿一**袍，手持拂塵，眉眼未曾全開，半睜著瞥著村裡人。身後跟一小徒，二十光景，背一包袱，裡面裝的都是降妖的法寶神器。

「各位鄉親不要著急，只要我等來此降妖，縱使它有翻天的本事，也得死在我這拂塵之下！」

村民皆唏噓稱嘆，有的甚至落下淚來。只是半天不見得那道人動彈，村長會意連忙說道：「銀兩不會少道長的！我這村雖小，人倒是不少，必定為道長湊齊這降妖的錢！」

這時那道人才略微有了一絲笑意，清嗓道：你等且在村外搭一法台，將那妖女綁在法台zhongyang，四周明火照她，耗她到子時，便把她妖氣消磨殆盡，我再去作法，定能除得她魂飛魄散！

見那村民左右為難恐那妖女出手傷害人身，道人昂頭一笑：只要我在這村中，方圓五百里便無妖能夠為非作歹，你等且放寬心去吧。

村民聽得大喜，幾個鐵膀大漢前去抓那害人jīng，村長和幾個長相頗為清秀的女子帶那道人及其小徒好吃好喝去了。

待到子時，村子里的人全都聚在村外的法台，那害人jīng已被捆綁在火圈中整整一天，現在癱在法台上，奄奄一息。那村長豎起大拇哥大聲讚揚那道人，真是活神仙下凡，才能懲治得了那妖女。

道人沒去理睬村長，從身後小徒手裡接過桃木劍，便對著那明火圍成的火圈比劃起來，嘴裡念念有詞，時不時燒掉一張符咒，那火便變成了黑sè。村民們大氣不敢喘一下，個個兒目瞪口呆地看著道長作法除妖。

那害人jīng倒在法台上，無力地半睜著眼望著那一群興奮的村民，不禁也落下兩行熱淚。

很快的，作法完畢了，道人收起了桃木劍，揮轉拂塵念叨了幾句，便轉身對村民說：那妖女三魂七魄已被我作法打散，爾等可焚了她肉身，讓她永墮輪迴，再無出頭害人之rì！

村長聽聞大喜，跪在地上叩謝蒼天。村民們個個淚流滿面，掏出自己揣在懷裡的銀子塞進那道人的衣袖之中，以表感謝。

「快！燒了那害人jīng！俺們村兒沒這妖jīng！」一個瘦小的書生模樣的村民喊道。剩下的村民也站起起鬨，大聲叫喊要殺了那妖jīng。

「我來！」村長的兒子站起來挑一火把，站上那法台，見那害人jīng閉上了眼，沒了動靜，便一甩手將火把丟在她衣服上。火苗迅竄起來，村民齊蹦跳歡呼之時，她猛地睜大了眼大叫起來，宛若剛從閻羅殿回歸的厲鬼，嚇得那村長之子逃跑不及一個踉蹌栽下法台，當場摔死。

「啊！！妖怪！！」村民見此四散奔逃，再顧不得看熱鬧，只剩下那村長抱著他死去的兒子歇斯底里的大叫著。

道人見此狀大笑道：一群沒見過世面的東西！

轉而看那害人jīng，被烈火焚身痛呼不止，竟yù爬出火堆，哪想反倒碰倒了那燃火的木樁，被壓在下面，不得動彈，連呼喊也沒了氣力，只得出些嗚咽之聲。

道人望著她，心道：落得此下場也是你命中注定，你可休要怪我！

火越燒越旺，偶爾出啪啪的聲音。就在那害人jīng斷氣之時，忽而颳起一陣邪風，只見得明火驟滅，那光禿禿的木樁竟生出枝葉來，迅包裹住她便消失不見。那道人見此非但沒有驚愕，反而大喜道：徒兒！快！追上那妖邪！造化！造化！

李香月被攝到一處密林，落地清醒后頓覺得神清氣爽，身輕如燕。她幾步來到一灣水潭，卻找不見自己的身影，正惶恐之際，身後的樹木忽而伸長了枝葉，枝葉促在一起，那妖jīng便顯了身。

「你、你是何方妖怪！」她跪坐在潭邊，質問面前被綠葉包裹住身體的妖jīng。

那妖jīng也不惱，微微一笑。

「我便是你幼時澆灌在後院的那棵閻浮樹」

她顯得有些驚訝，隨後低頭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我回村時聽說家裡鬧了鬼，父母都搬家離去了。

「他們只是得宋大貴人那筆錢財，離開這窮鄉僻壤罷了，鬧鬼就是一個幌子」樹妖說道。

「那你為何救我？」

「救？」樹妖一愣，轉而苦笑道：「我雖修鍊成jīng，卻也敵不過那道人的百年道行，只是攝來你的魂魄而已」

她聽得此話低下頭去，滿臉愁苦，不再言語。樹妖走到她身邊，望著那無影的湖水說道：「我曉得你李香月不是殺夫弒子之人。那晚惡霸劉二拐帶得幾個流氓地痞歸家，沒有酒肉下飯，便宰了你的三個孩子，又與其生口角，被人打死。我僅是一介小妖，不能救得人命，但我也曾受得你滴水之恩，必當報答。所以我用妖力維持你魂魄不散」

「呵，這又有什麼用，我生是害人jīng，死又變得冤鬼苟存於世嗎？」

「你若想死，我傾注再多妖力也無濟於事。你的恨不散，你的魂便永在」

李香月一時間無言，呆愣之間卻見那樹妖擋在自己面前，身上生長出的樹枝橫在身前，正zhongyang被一把利劍刺得一道痕迹。那道人不知何時追了過來，右手持寶劍，左手持符咒，身後跟一小徒抱著各式法器。

「哈哈，人妖一心貧道還是第一次見！若把這害人jīng的怨靈打入樹妖的體魄，必定能得一寶，我何苦遊方各處拜師求道呢！」道人冷笑道。

樹妖聽完一愣，臉sè瞬間變得煞白。李香月見此知曉她不是那道長的對手，便起身擋在她面前說：「你快走吧，反正我也是已死之人」

「你當妖都是貪生怕死之輩？」樹妖反問道。

「你們一個都跑不了！」那道人持劍穿破符咒，劍上燃起一團紫心之火，不做耽擱，便向那李香月刺去。

樹妖一掌拍開李香月迎上道人的劍，被生生割掉一隻胳膊，鮮綠sè的血液撒了一地。但她不敢停留，cao縱著密林之中的樹木匯聚成一座牆擋在道人面前，便急急回頭對那無措的李香月喊道：「快跑啊！」

未能等得那李香月的回應那座木牆便被紫火焚燒殆盡。樹妖彈跳而起避開道人的劍，隨後密林中所有的樹葉都化作利刃聽從樹妖指揮沖向道人。道人不躲避反倒一笑，接過徒弟遞來的拂塵，左右揮灑兩圈，那樹葉便被一一彈回。道人又急急甩上一道符咒，二指撫劍身念一段咒語，那密林上空浮現一張紫光閃爍的大網，樹妖躲閃不及便被捉住，摔下地來。

道人得意地走到那樹妖面前，yù一劍斬殺了她，卻被李香月擋在身前。那婦人抱著受傷的樹妖，跪在地上懇求著他放過這小妖。道人見此放聲大笑道：果然是個害人jīng，至死還為妖邪求情！

見李香月臉sè一下刷白，樹妖氣血攻心吐出口血來，隨後咬牙道：我到死都不會放過你！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本事！」道人也不再浪費口舌，揮劍挑起一張符咒，念那咒語過後劍身光呈藍sè，一劍便將那冤魂與樹妖穿透，那樹妖便顯出真身來。道人大喜，附上幾張符咒貼在樹身上，只見李香月的冤魂漸漸融入樹妖那棕褐sè的樹榦，直到完全融進去時，樹皮漸漸剝開來，顯現出的是如血一般的鮮紅。

「哈哈，寶樹啊！寶樹！」道人瞪大了眼看那血sè的樹慢慢顯現出那優美的形態，忍不住上前窺視它的美好。誰知剛到它面前那血紅的樹榦便浮現出李香月那憤怒到扭曲的臉，道人心叫不好，yù逃跑卻為時已晚。

數根鮮紅sè的樹根從地表突破出來如同蟒蛇一樣纏上他的身體，而後猛地穿透了他的大腿與腹部。道人痛苦地大叫著，那樹根卻如同嬰兒一般吸吮著他的血液，樹榦上那張臉瘋狂地大笑著，笑著笑著破裂了，流出鮮紅的血液來。

道人被樹根拖倒在地上，卻無意中看到了自己的寶劍，一把搶過斬斷一截樹根。那樹也急了，伸長了樹枝要斬殺了他，他掏出懷中的符咒，口中念叨：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三味真火！而後那寶劍燃起金sè的火光，霎時樹枝已穿透道人的胸口，而道人也在臨死前一刻把寶劍插進樹根。

「要死一起死！哈哈哈哈！」道人出瀕死的笑聲，笑著笑著就倒在那樹榦旁，斷了氣。

那樹出了如同嬰兒啼哭聲一般的哀嚎，同那道人一起被淹沒在那熊熊大火之中。

而被道人砍下的一節樹根被那小徒拾了去，以人血灌養長大，結出果實狀如嬰兒，甚是稀奇。那小徒更是因此得道成仙，移居西牛賀州萬壽山五庄觀，被封了個「地仙之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