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饅頭店打工

第4章 饅頭店打工

冬來想問哪兒有住宿的地方?有的人不理他,有的人說不知道,也有的人熱情地給他指住宿的地方,冬來走去一看,是賓館。冬來這才想起應該問不花錢住宿的地方,可這個問題能問嗎?他想到了人民公園附近有一個大橋,大橋下不走車,不好的天氣還能避雨雪。

他邁著沉重的腿,一天沒吃飯了,只喝了幾茶缸水。那個茶缸還是爹修水庫時獎的,上面寫着「農業學大寨」五個紅字,那些字跡也不鮮艷了,那個「寨」字下部分已經看不清了,搪瓷也掉了一些,摔破漏了,找人焊補過。他拿着茶缸問一個火燒鋪的主人要水喝,一個胖婦女起身拿起暖瓶要給他倒水,一臉麻子的男人說:「不買火燒還要水喝,不給。」那胖婦女就把暖瓶放下了。冬來嘆了口氣,離開了火燒鋪。一陣涼風吹來,冬來打了一個哆嗦。

「咩——」,羊叫聲傳來,冬來看到前方一個店門旁拴著一隻黑羊,冬來走過去,看到是一家全羊鋪。冬來伸手摸了摸羊,羊親切地舔了舔他的手。冬來家一直養羊,冬來放羊,割草,喝羊奶,小時候還把小羊抱到炕上,摟着小羊睡覺,他對羊很愛惜。看着這隻要宰的黑羊,為它感到惋惜。他也只能做到惋惜這種程度,他幫不了黑羊。他在店門口要水,店主說屋裏有,自己倒。冬來走進店裏,店內有熟羊肉的香味,還有生羊肉的膻味。那暖瓶外皮上全是油膩,水倒是滿的,倒出來很燙。冬來在家時經常喝涼水,來城時爹娘反覆叮囑說要喝熱水,說城裏的涼水沒我們的井水乾淨,喝了容易鬧肚子。冬來要來一杯熱水,他在附近找了塊石頭坐下喝,水太熱,只能像父親喝茶那樣輕輕的啜。冬天,水涼得快,在溫度適合時,冬來咕咚咕咚一氣喝完了。一杯熱水下肚,渾身舒服。冬來想再去全羊鋪要一杯熱水,但又覺得不妥,就繼續走。在環水村,過路人隨便敲開門要杯水沒有不給的。冬來忽然想起語文老師常引用《紅樓夢》裏的一句話:「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冬來想,如果寫一篇作文《要水》,他是能寫出漂亮的作文來的。他要了16次水,得到了四次,成功率是四分之一。有的人說沒有水了,卻馬上又拿起暖瓶自己往茶杯里倒,好像故意做給冬來看似的。還有一個雞鴨和樂店主要錢,說:「你那麼大的茶缸子,一杯5分錢。」旁邊一個老奶奶說:「孩子,來,我家有水。」把他領到家給倒了一杯水,還給了一塊糖。

冬來到了橋下,很寬敞,只是呼呼有風,還有股臭水味。靠邊的地方風小,臭水味也小。冬來藉著路燈看到已有人在睡了,細看還不是一個,冬來也找了個空地,把狗皮褥子一鋪,就躺下了,身子底下暖乎乎的,他這才覺出狗皮褥子的好處,他又想起了爹娘,想起了家裏的那條狗阿黃。那條阿黃玩心太大,竟然玩到了五里多遠的趙莊村邊,也有人說是它攆兔子才到了那麼遠。它被趙莊一個愛打兔子的人一槍打死了,那人拖着狗走,被冬來的姑夫看到了,冬來的姑夫就是趙莊。他認得這條狗,但又拿不準,立即借了輛自行車騎着送信,冬來和娘喚來喚去,家裏沒有狗。姑夫又用自行車馱著冬來到了那家認狗,冬來一眼就認出自家的狗,說出左耳朵缺了一塊,是與別的狗打仗咬傷的。那打兔子的沒了話說,又看到冬來姑父的面子上,把狗還給了冬來。冬來一家人煮了狗肉,也分給了四鄰一些,最後還留下了這個狗皮。那條狗活着看門,死了皮還當褥子,冬來覺得那真是一條好狗。

冬來想着狗的事,突然感到腳疼,才發現剛才迷迷糊糊睡覺了,他聽到一個聲音,說:「滾起來,誰讓你占我的地方?」冬來爬起身,看到一個黑乎乎的身影,憑感覺那人衣服很破,那人渾身臭烘烘的,冬來猜測這裏躺着的是些乞丐。別的人也站了起來,咋咋呼呼讓冬來挪地。冬來發現他們幾個人是一夥的,冬來就想起電視劇《射鵰英雄傳》裏的「丐幫」,原來生活中還真有丐幫!他不敢惹他們,就收拾起狗皮褥子,離開橋洞。橋洞裏的人說:「小兄弟,你可以去火車站看看。」這句話很有用,讓冬來有了新的方向。

冬來打着哈欠,打聽着火車站,只有三四里路,很快就到了。冬來從外面的窗玻璃看到候車廳里有一些人坐在椅子上,也有人躺在地上。他立即進候車廳,被工作人員攔住了,說有車票才能進。冬來沒有火車票,只能站在旁邊看。他看到工作人員看票並不認真,冬來就從一個垃圾箱旁邊找到一張用過的火車票,等到另一個工作人員換班,他也學着別人把手中的票在工作人員眼前一晃,就進了候車廳。有一個暖氣旁的地上無人,冬來鋪上狗皮褥子,躺下就睡,那暖氣片散發出的暖氣,讓冬來感到像在家裏的熱炕頭一樣。冬來很快就睡了,火車的汽笛聲,候車廳里人們的說話聲,都成了睡眠的伴奏。

冬來是被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吵醒的,「饅頭饅頭,還熱乎呢!」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冬來當然想買,但他摸了摸內褲里那五元錢,他捨不得花,咽了口唾沫,閉着眼沒睜開,他想繼續睡。朦朦朧朧中聽到有人買女孩子的饅頭,女孩子找錢。突然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說:「我要饅頭。」女孩說:「要幾個。」那個男人說要兩個。「女孩說兩個三毛錢。那個男人說:「這個饅頭太大了,要小的。」女孩子說:「沒有小的,都這麼大。」男人說:「誰說沒有小的,你身上就有小的。」這一說冬來聽明白了,這是找事的。冬天就不睡了,睜開了眼。「你娘身上都是大的。」女孩子的聲音。冬來看到一個苗條的小姑娘和自己一般大,手裏抱着一個茅囤,正怒視着一個黃頭髮的男人,黃頭髮有二十歲左右的年齡,嬉皮笑臉的,說:「我娘身上有大的我不稀罕了,我偏偏稀罕你這小饅頭。」說着伸手在小姑娘的胸前摸了一把,男子身後兩個男青年嘻嘻哈哈笑。小姑娘踢了黃頭髮一腳,轉身就走。黃頭髮擋住了小姑娘的去路,不讓走。候車廳里有人看,有人不看,沒人管這事。

冬來希望工作人員來管管這事,但沒看到工作人員,冬來就走了過來,商量似的聲音對黃頭髮說:「大哥哥高抬貴手,放她走吧。」黃頭髮斜了冬來一眼。惡聲惡氣地說:「羊群里跳出頭驢來。日死你娘的屬着你高了。」說着一巴掌就朝冬來的臉打來,冬來一側臉閃過,一把抓住黃頭髮的手腕,順勢一帶,把黃頭髮的胳膊扭了起來。冬來只是不想把事惹大,如果真使勁,黃毛的胳膊就折斷了。冬來小時候與鋼柱打仗后,不打不成交,成了好友。鋼柱讓冬來一起跟爹學武,鋼柱爹也想給鋼柱找個陪伴,互相喂招。鋼柱爹發現冬來悟性極高,有的招術沒指點,冬來就能領會出怎麼用。鋼柱長到了一米八多的個子,冬來只有一米六齣頭,但鋼柱卻不是冬來的對手,冬來善用四兩撥千斤的巧勁。鋼柱爹說:「誰和冬來打架,非吃虧不可。那瘦小的身體是讓人大意的,誰想到他像猴子一樣靈活?」

黃毛胳膊疼得禁不住「唉吆」一聲,冬來想一腳把他踹倒,但又一想,要在城裏混,別把事弄大了。來城時爹娘反覆囑咐冬來:「千萬別惹事,惹下事咱擺不平。」想到這裏,冬來鬆了手,黃毛見冬來膽怯,飛起一腳朝冬來的襠部踢來,冬來一扭身,躲過了那一腳,貼到了黃毛的身體上,冬來胯一扭,黃毛就摔了出去。冬來還想去扶他,想把事緩和一下。冬來在學校里,幾個大個子都曾欺負過冬來,一交手,冬來點到為止,他們再也不敢惹冬來。冬來幾次把同學摔倒,都是把同學扶起來,然後同學間就言和了。

冬來正要伸手拉起黃毛,腦袋上就挨了一下子,冬來扭頭看,脖子上的傷口還沒好,脖子一疼,冬來扭頭慢了,肩膀上又是一下子。冬來往前一躍,一個轉身,才發現剛才站在黃毛旁邊的兩個男青年一人拿了一個破酒瓶子,一人拿了一根三節棍,冬來馬上判斷出頭上挨的是酒瓶子,那酒瓶子打在頭上時碰破了,肩上挨的是三節棍。他練過三節棍,開始練時少不了挨三節棍的打,那感覺很清楚。黃毛站起來了,掏出了刀子。賣饅頭的女孩子高聲喊:「來人啊!來人啊!」黃毛說:「快跑,李所來了。」黃毛和那二個男青年跑出了候車廳,鐵路的工作人員來了,兩個穿便衣的警察也來了,有人稱胖墩是李所。一個身材胖大的中年婦女拉起小姑娘的手,鐵路工作人員對小女孩子說:「一眼看不着就來候車廳賣饅頭,沒事就走吧。」冬來一轉身走出了候車廳,他沒有火車票,用假票進來心裏很虛,不如一走了之。冬來身後傳來李所的公鴨嗓,喊:「打架的去哪裏啦?去哪裏啦?」

冬來走出火車站,看看車站的大表,快12點了。半夜,冬來在路上晃晃悠悠的走着,不知道去哪兒。

「孩子,你要去哪兒?剛才虧了你幫助。」冬來一回身,一輛腳蹬三輪車靠了過來,冬來看到車上坐着的是那個賣饅頭的小姑娘,蹬三輪車的是剛才在大廳里看到的那位胖大的中年婦女。他們邊走邊談,那位胖大的中年婦女是小姑娘的母親。聽說冬來沒地方住,就說:「去我們饅頭店睡一晚上吧,上三輪車。」「吃饅頭吧!不用客氣,你來闖城市,一定要裝上飯。」冬來開始還客氣,後來就不客氣了,一連吃了五個饅頭。在饅頭店睡了一晚上,從此冬來就在饅頭店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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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娃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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