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牧人之子

2000年，中州

2000年九月二日，合碑蒼州的一家農戶里，一位懷胎九月的母親夢到了一場春雨。

在夢裡，年輕的母親有些興奮地看著遠處高巍相疊的群山，小雨綿綿，絲毫沒有半分涼意，只有些清爽而柔順的感覺。

在這位母親的視角里，陽光從遠處緩緩照來，慢慢移向自己的懷裡，身後自家的羊群也被這親切的陽光照耀，那群小羊感受到了暖意，抬起頭開心的叫了起來。

悠悠春雨中，年輕的母親不覺笑出聲。

看著睡夢中的劉昕逐漸揚起的嘴角，身旁側坐在床沿的裁縫家新娘也笑了起來，手上的蒲扇輕扇。兩人是同村，都是今年從圓林嫁到小澗的，裁縫鋪就在劉昕家的前鄰。

兩人剛出嫁到此處與村人並不相熟，只有彼此認識，加上兩人都是二十來歲，年輕的女子一見面就有許多話說，於是走動十分親密，沒幾個月就成為了最好的朋友。劉昕懷孕后體熱嗜睡，裁縫家便「自告奮勇」天天往後鄰跑，一為給好友聊天解悶，二為了互相好有個照應。

劉昕慢慢睜眼，伸了個懶腰。她有一雙十分好看的眼睛，空靈溫柔，明澈的像是秋水，又帶著一種端莊良善的神采，好友曾笑說這對眼睛會發出溫柔的光，被光照到的人會被感化，變得虔誠。

劉昕看向笑著的王小雲，揉了揉眼睛，然後假做一副嗔怪表情道："笑什麼吶！"然後不待王小雲解釋，輕輕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已經隆起很高的肚子上：「你摸摸」。

王小雲輕輕撫上。

感受到了新生命的律動，她笑了起來。

劉昕側頭倚到張小雲肩膀上，認真說到：「這個孩子會給我們帶來好運的」。

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劉昕起身拉開窗帘，窗外的天空有些暗淡。街上傳來小孩子玩耍尖叫的聲音。

秋天的下午往往清爽涼快,所以不到傍晚，街上便會聚滿了出來遛彎的人。吵吵嚷嚷的孩童和聚在一起聊天下棋的老人，讓這個肅殺的季節有了些欣欣然的熱鬧與期待。

劉昕盯著窗戶發獃。

窗戶外面別著兩三個小風車，那是牧人給自己妻子做的。

昨天劉昕和丈夫在街門外靜坐聊天的時候，說自己喜歡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響，可是在屋裡總是聽不真切。

於是當天下午牧人就做了幾個小風車，用借來的蠟筆塗上顏色，十分好看。牧人將小風車別在窗戶上。風吹過的時候，風車會發出嘩嘩聲響。

牧人對妻子說，過幾天會去討個樹種，以後會在院子里中上一顆黃金槐。

王小雲看了看牆上掛著的鐘錶，兩點二十，以往這個時候牧人該趕著小羊回來了。她起身去給劉昕端了一杯溫水，然後憤憤到：「李陽這跟木頭，這個點不回來！」劉昕輕拍了一下小雲的肩膀：「不許說他」。

王小雲說李陽像木頭其實也並不是空穴來風。

今年二十三歲的李陽生的威武高大，身高足有兩米，肌肉充實勻稱，身材端正，面容英武，總給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只是生性不愛說話，又不太愛笑，難得有什麼表情變化，配上那副英武相貌，確實顯得有些木。照張小雲的話說這人今年春天和明年秋天各拍一張照片，洗出來肯定一個表情。

此時，被罵的牧人正在後山草地上和一個外鄉人聊的正起興。

這外鄉人大概一米八左右，穿一身黑色布衣，帶一個草帽，面容清秀，皮膚白皙的像是剛出生的嬰兒，卻又一種莫名的氣勢，站在高大的李陽面前竟然不落下風。

外鄉人操一口隨和南音，自稱姓徐，家住江浙一帶，少時跟隨鄉里名醫學習醫術，二十學成，立志入世，遂自南至北雲遊，一為救死扶傷，二為知行合一。

合碑民風淳樸好客，又極是尊重德高之人，李陽自然對這外鄉人有頗多尊重和好感。加上這外鄉人舉止從容，言語之間隱現通明豁達，李陽便隱隱有些想要結交的意思。

那外鄉人和李陽說著一路以來所見的絕美風景，風土人情，還有行醫時遇到的奇葩病歷，疑難雜症。李陽聽的入迷連連點頭。

李陽就說自家好看懂事的妻子，那群小羊，還有即將出生的孩子。

有些木訥的李陽這次說了很多話，他也不知道為啥會和一個外鄉人說這麼多，只是覺得眼前這個面貌年輕的人有種莫名親切。

李陽說的口渴拿起水杯喝了兩口水，然後讓向那游醫

游醫搖了搖手，轉頭看向遠處，秋風吹起一堆亂草。

他的眼神明暗交雜。

李陽回頭往他所看的方向望去，那個方向正是自己的村莊，天色暗淡，一陣秋風急來，吹得李陽打個寒顫。

游醫開口道："我這一年雲遊行醫，醫術上的長進只在其次，倒是明白了許多常世的道理。"

李陽疑惑到：「哦？」

游醫說的雲里霧裡。

「凡是刻意，皆成妨害。」

李陽微微皺眉，並不說話。

看到李陽若有所思，徐姓游醫決定不再多說什麼，告罪道下午還要去圓林看一位病人，兩人互道告辭，約定明天下午後山再聚。

李陽哼著小曲回家。

徐言嘆了口氣后就地躺下，不顧草泥沾身......

李陽回到家圈起小羊后躡手躡腳的進屋，劉昕又睡著了，王小雲看到李陽后擺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輕輕退出房門道：「我先走了，剛睡著，一會再叫醒她。」李陽應了聲嗯，並未多說。只是跟隨王小雲一道，將她送出街門。

下午四點，劉昕正做著一場和晌午一模一樣的夢。

王小雲這裡剛出街門，就感受到了一陣不屬於秋天的暖風，這陣風柔順的像是水一樣，王小雲頓覺舒爽，不覺得閉眼抬頭，忽然感受到一兩滴水輕點在額頭，她感覺有些奇怪，一張開眼卻見小雨細細斜斜。

春雨應夢而來......

2000年九月二日凌晨一點，破局之人出生在合碑滄州，父親起名李照。

同一時刻，歸州一無人山區忽現金色霞彩，輝煌閃耀直照半邊雲天，即便從遠處看來，仍不輸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