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亂生

逢亂生

見兩人再次起了意氣之爭,眾人不好阻攔,掌柜的喚來一小廝,為了公平兩人商定這次去打探消息的人,不能由他們來出,因此掌柜的找來船上最伶俐的夥計,給他二兩碎銀打賞做跑腿費,便打發他駛一葉小船去尋那神秘人去了。

「二位稍等片刻,相必用不了多久便能得到消息。」掌柜的長相憨厚,卻是精明的緊,此刻他才不去當那勸客,指望兩位偃旗息鼓,但凡在多說一些惹兩位不快,他可就慘嘍。

此刻夜也漸的深了,夏日的清平倒是有些許的微風,此刻恰是最熱鬧的時候,蘇子河旁是個避暑的好去處,貪涼的孩童不斷在街兩旁的攤販間流連忘返,婦人們則鍾情於那胭脂攤,雖比不得煙茗坊里的高端貨,但勝在價廉。這時段,叫買的,遊街的人來人往,甚顯繁華。

李聞江與張子興二人也正等著那小廝歸來,又不願再賭玩些別的,便顯得有些無聊。見李聞江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心裡邊越發沒底,不禁叫來李通,還沒等他靠近身旁,便咣的一聲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聲響之大,就連對面的劉明萬都都聽個清脆,嘿嘿的笑了起來。

張子興一把將李通的腦袋扒拉過來,小聲的問道:「你說,四爺平日里待你不薄,怎凈干那坑四爺的勾當,你瞅瞅那邊,明擺的勝券在握的樣子,我說你小子咋一點不慌,你給四爺交個底,你說那話到底靠不靠譜,要真是你胡謅的四爺也不怪你,早早的想辦法賴下,先溜他娘的」

李通腦袋挨了一下,正吃痛呢,呲牙裂嘴的給四爺回了個自認為還算得上好看的笑臉,貼在張子興耳邊回道:「您瞧好吧四爺,嘿嘿,您還不知道吧,當時趙花魁彈奏那回,下邊可有咱一位,音律那叫一個美,才過一年絕對忘不了,除了她沒人能彈奏的那麼好聽。」

還沒說完,腦袋上又挨了一下,還沒顧得上委屈便聽得四爺呵斥:「你蠢啊你,我看你是被色迷了心竅,凈想著那花魁,弄岔劈了咋整,我是說萬一是哪位琴技不輸那位花魁的高人今日技癢,四爺我不白白的游上一圈,讓人恥笑?」

李通只是嘿嘿一笑,「四爺莫不是忘了,小人別的本事沒有,那記性可是一頂一的,那曲子我雖認不得叫啥名字,可那日那天仙花魁,可彈過這一首。」

見李通一點篤定,也知他平日里向來穩妥,沒有把握也不會貿然的出此風頭,事到如今也只能信他,畢竟是自己的小弟,也不會去坑騙自己。隨即又想到什麼似的,又朝著李通腦袋上來了一下。

李通委屈呀,咋又挨了一下,努力將自己那窄的如同一條細線一般的眼睛睜到最大,甚顯無辜,看著四爺正想問個為何。只見張子興問道:「既知道那日有如此美人,凈想著吃獨食,也不喊上四爺去捧個場,要真是傳言中那般絕色四爺也不妨帶回家做一房小妾,哪還有這勞什子事。」

聽他這麼說,李通更覺得這下自己更是白挨了,摸了摸頭,怕是要隆起一個大包。「四爺,這可冤枉咱了,您忘了,那天我喊您來著,您只顧要與二爺三爺他們吃酒去,還說,還說那美人您見的多了,這妓院剛來個小娘們有啥好看的,不去不去。」

聽他這麼說,張子興有些不好意思,感情是自己錯過了那與美人相見的機會。將還想往李通頭上招呼的手悄摸的放了回去,對著李通說道:「要這回你真猜的不錯,讓那傢伙吃個大蹩,回頭四爺好好賞你一番,不過你可別舔著臉笑了,

真是瘮人,比哭的還難看。」

說罷,看見那邊李聞江看著這邊三打李通正幸災樂禍呢,笑的讓人膈應,明明長著一副英俊皮囊,偏偏讓人看著厭煩,還不如尖嘴猴腮一臉猥瑣相的李通看著舒服。心生煩悶便起身想去船艙上透透氣,見四爺向外走去,李通連忙跟上。

說實話,張子興對一眾跟班算得上不錯,別看平日里嬉笑打罵,起碼是將他們看作是人,就像剛才打那幾下也就是無足輕重的玩笑罷了,哪像如李聞江一般的權貴人家,哪有把下人跟班當個人看,那舌頭也是說割就割了。說起來張子興倒算得異類了,平日里誰沒受過四爺的恩惠,惹下什麼事端四爺也都幫他們給解決了,哪有半分紈絝仗勢欺人的樣子,手下那些人是真心實意的跟著他們四爺也倒不奇怪了。

來到船艙外,看著蘇子河水面浮光掠影,又有著微風習習,不似賭坊內的烏煙瘴氣,只讓人神清氣爽。張子興極目遠眺,緩解久在賭桌上緊繃的神經,打眼往蘇子河岸繁華街景瞧去,這一看不打緊,竟是發覺這街上一下子哄亂起來。

此刻,繁華街道行人不斷閃避,只見一勁裝黑衣人正被幾匹駿馬追逐著來到這條街。清平郡向來律政嚴苛,除了城區官道,除非軍機要事嚴禁在民居商街中縱馬,既使頑劣至極的勛貴子弟輕易也不敢觸這眉頭。

那追逐黑衣人的駿馬氣度非凡,那群馭馬之人來頭更是不小,竟是身著飛魚服的官家人。若仔細看去不難發現他們身上所掛腰牌赫然刻著三枚鍍金大字,獄前司!這可是朝廷為了抓捕窮凶極惡之人而設立的機構,與殿前司,律政司並稱三司,是龍椅上那位治轄廟堂與江湖的利劍。莫說尋常百姓怕的緊,就算權貴也是聞之色變的狠角色,那可是實實在在的活閻羅。

只聽一聲「獄前司辦案,速速避讓。」沿途百姓唯恐避之不及,鳥獸般散去,來不及收拾的攤販索性攤子也不要了,就近的找家店鋪鑽進去,那些開店的掌柜反手關上店門,栓上門拴,一氣呵成,速度快的令人瞠目結舌。頃刻間,街面上能看到的只剩黑衣人與獄前司眾人。

為首那位來頭不小,乃是獄前司副使佘澤宏,放在江湖中也是一流的高手,出了名的刀弓雙絕,一手勁弓不知沾染了多少亡魂,江湖上出了名的魔頭,被親手他割下頭顱的已有數十之巨,短短几年從名不見經傳的小吏爬到這個位置,那都是淌著血過來的。

只見黑衣人不斷藉助牆壁跳掠,輾轉騰挪間竟隱隱有將身後眾騎甩開的趨勢,單看身法來說是有些功夫傍身,只是這形象嘛多少有些不堪,單說這一路追擊,已是衣衫襤褸,烏黑長發早已披散而開,隨風舞動著,顯得有些狼狽。

眼見要跟丟了,餘澤宏胯下用力,小腿猛夾馬腹,借力躍起,舍了坐騎徒步追擊而去。這一步便是數丈有餘,方才胯下駿馬吃不下這力道,前腿一彎,馬頭朝旁歪去,竟是摔在地上昏死過去。

餘澤宏與方才那黑衣人逃路不同,使得不是那身形巧勁,全憑著一身氣機流轉,蠻橫的向前踏去,一路狂奔,沿途石板路無不龜裂,呈蜘蛛網般紋路炸裂開來。短短半炷香功夫兩人已將眾騎遠遠甩在身後。

眼見距離近了,餘澤宏伸手拔向腰間長刀,這刀不像尋常寶刀般閃露寒芒,而是通體烏黑,就連月光映照也都被刀身吸收進去,讓人見之膽寒,乃是天外隕鐵打造,名喚黑孩兒,器譜上陳了名的寶刀。

他貫使的是左手刀,只見其雙腿發力,腳下炸起數丈的深坑,塵土飛揚間已如離弦箭迸射而去,左手持刀揮舞間便有刀光向前斬去。

氣勢磅礴,意如猛虎。

那黑衣人只覺背後寒意驟起,斜眼向後瞄去,常年混跡江湖九死一生,此刻在他眼中倒也算不上什麼大場面,腳尖一點便已變轉身形,翻身躍起,就見那刀光擦著他的後背平行而過,將前方一顆古樹攔腰截斷。

見一擊未中,餘澤宏出聲呵道:「陳未久,你行刺御史未果,反被王都司所傷,如今已是強弩之末,又能躲到何時?橫豎一死,還不如乖乖束手就擒,我還能給你個痛快,若不然,獄前司百八酷刑我看你能撐到幾式!」

這黑衣人竟是那江湖上凶名赫赫的陳未久,在那十大魔頭中位列前三的狠辣人物。傳聞其喜好食人血,一頓飯能生啖兩個人肉饅頭。本是江陵郡一家小酒館的跑堂客,那一等一的功夫不知是何處來的,因得掌柜的跟當地官府生出糾紛不慎身亡,這陳未久竟是屠了那縣令滿門,因得被朝廷通緝,轉頭便入了那江湖,竟是無人能奈何得了,一路儘是挑當官的下手,不消幾年便混跡成了那令人聞風傷膽的大魔頭。

「放你娘的屁,想抓我讓那王老狗親自來還差不多,就算我修為盡失,殺你也就如屠雞宰般!」話雖這麼說,只是這幾場戰下來,尤其是與王都司那一場,更是傷及根本,被打散了氣機。如今五臟六腑已如那殘破棉被中的絲絮般,已是破碎。哪怕面對平日里眼中不入流的餘澤宏也不得不小心。

話雖說的響亮,可絲毫不影響陳未久那狼狽的逃竄,只見他直勾勾的奔著那蘇子河溜去,餘澤宏緊跟著追擊而去,此刻陳未久心裡直在罵娘,不斷地嘗試著凝聚氣機,如今空有著雄渾內力卻難以調動。

此刻陳未久的身體就如同那皸裂數道口子的木桶,匯聚的氣機遠遠趕不上滲漏的速度,境界還是差上那麼一絲,他只是摸到了那層玄而又玄的境界門檻,遠遠達不到那成仙做祖的通神境界,還未能汲取外力來填補己身虧空。如今體內氣機未能成團,經脈不得相連,只能憑藉著僅能調動的一絲來吊著這身體逃竄,同時不斷搜尋殘破經脈中散落的氣機,等積攢足夠便能打破經脈間的桎梏。

到時經脈相通,體內氣機循環生生不息,這死局自然可破,這是尋常功法難以做到,正是他所習得的獨特法門的奇異之處。此刻陳未久臉上久違的泛起一絲笑意:「就差一點了,快快快......」

隨著一聲欣喜的喃喃聲:「成了。」只見陳未久速度猛地提升一節,如同一隻鴻雁般眨眼便已飄至河邊,抖了抖身形,倒顯得輕靈瀟洒。

身後傳來餘澤宏的哈哈笑聲,數不盡的得意。「你體內氣機盡失,內力都無法調動,我看你如何過河,陳未久,還不受死!!!」

說罷,手臂翻轉,長袖紛飛,提刀便是數斬,刀光如猛虎下山,咆哮身形呼嘯而至,竟是比剛才一刀還要強上三分,勁道之強,還未至已是引得面前河岸激蕩,浪花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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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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