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被歌頌的屠夫

第十五章 被歌頌的屠夫

()雨水淅淅瀝瀝的打滴著乾涸土地,猶如久旱逢甘霖般,那枯黃的野草瘋狂地汲取著,企圖染指生機,溝壑般的裂土積滿了雨水,一個青袍男子,雙膝叩在泥土裏嚎嚎大哭。

「啊......老天我到底做錯什麼,你為什麼這樣懲罰我!」青袍男子手握拳狀不停地捶地,淚水混雜着雨水,好似永遠也流不盡!

「為什麼代價是我全家一十七口人,為什麼不將罪孽降加我一人?天本乾旱,久未降雨,我開倉放糧,濟世救人,但為什麼滿門抄斬是我的宿命嗎?」青袍男子怒指上蒼,天格外的灰暗yīn霾,面目猙獰淚水和雨水順着鼻頭兩旁滑落,罵道:「你說啊!你回答我?回答我?」

天不開口,開口便逢災。轟隆隆的雷鳴便是它的回答,青袍男子沒心沒肺的仰天長嘯,最後喃喃自語道:「我明白了,行善不得終,是嗎?你是在怪我違背你的旨意,你這骯髒自私的東西!」

拳頭握得很緊,握得很用力,用力到手指甲滲進手心肉里,淡淡的猩紅順着雨水流入土壤里,青袍男子狠狠道:「我若有命,此後我便舍了這身仁義,活着只有剮!」

一群虎背熊腰的壯漢,提刀在雨中狂奔,其中一人抱怨道:「他媽的,真是晦氣,這種rì子還要追人。應當去瓊花樓好好的喝上幾杯!」

「卓疾你這傢伙真是的?你忘記這是主上的命令嗎?就算是死,我們也得完成!」帶頭人怒斥道。

「頭您說的對,要是完不成主上的任務,我們幾個也沒好果子吃!你說這個吳姓小子到底往哪跑?」剛剛那一人又問道。

帶頭人停下腳步,環望四周,思索道:「你小子別一直啰嗦不停,現在所有的足跡都被這場大雨沖刷得乾淨!」又自嘲道:「可能是上天不想讓他死,但這又如何他不死,死的就是我們!分三路去搜尋!」

青袍男子本是齊國侯爵旗下的小吏,負責管理糧倉;大旱三年,民不聊生,遍地荒涼,連樹皮野草都吃得乾淨;青袍男子不忍百姓於水生火熱之中,私自開倉放糧,卻招來滅門大禍;

「吳先生跟我們回去。」帶頭人看着在雨中的青袍男子,漠然道。

「你們殺了我吧!」青袍男子悲哀的說道。

「不可能。」雨水打滴在笠帽和蓑衣上,帶頭人毫無憐憫地說道。

「為什麼啊?我求死都不行嗎?」青袍男子悲憤道。

「主上要活的,你就不能死,這是給你的懲罰!」帶頭人說道。

「求求你們了,賜我一死吧!」青袍男子跪倒在地,帶着哭腔道。

「像我們這種人,時代沒給我們選擇的權利,我們只需去順從。」帶頭人緘默道,他的話語比雨水來得更加的清冷。

青袍男子感覺渾身無力,軟倒在泥地里,身體混著雨水和泥土,仰望着yīn沉的天空,那不曾消散的烏雲,倒shè在地面,也顯得灰濛濛得。他覺得此時有點累,就只想這樣睡着,然後永無醒來的時刻。

樹林中恐叫不絕。「啊,你別過來,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好漢別殺我,我,我......啊......」

「你要是殺了我們,主上是不會放過你的。啊......」

青袍男子聽着驚呼聲,睜開朦朧的雙眼,在自己身前,是一個虎背熊腰的背影,視覺有些模糊,但能清晰看見那把正在滴血的斧刃。

四處橫屍遍野,來抓他的人都慘死在那把巨斧下,他開始大笑,雨水流進他的笑口,嗆到喉嚨。但是依然在笑,笑得很暢快,笑得胸口悶,笑得撕心裂肺。

那個手握巨斧的壯漢回頭,淡漠無情地俯視猶如癲般狂笑的青袍男子,說道:「不許笑。」

「快點......咳,哈......來殺我吧!」青袍男子邊笑邊說道,眼神中猶如死寂般,毫無sè彩可言。

手握巨斧的壯漢,那張普通常見的國字臉上,冷峻不禁,並未開口,只是眼神變得更加的冷冽。

「快點啊,你都殺了這麼多人,你還多在乎一個嗎?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青袍男子咆哮道。

佈滿勁氣的斧子插在入地面,離青袍男子的面龐只有數寸,黏在泥土中的秀,被斧子所迸的勁氣絲絲斬斷。

青袍男子額頭滲出汗珠與雨水交融,急劇收縮的瞳孔望着斧刃離自己頭顱越來越近;本有必死的決心,但當與死亡只有一線之隔,他卻恐懼不已。他側頭望着斧面映shè著自己,是那麼的狼狽。被雨水沖刷所濺起的泥土,飛濺在臉龐,紅腫的眼睛好似一對紅燈籠。

他越想越困擾,越想越羞愧,呵斥道:「愚弄別人,真的能讓你高興嗎?快來取下我的xìng命。」

國字臉壯漢聞言,情緒並未波動,僵硬冰冷的臉龐從未緩解,漠然說道:「我從不殺死人,你這人已經死,要我如何去殺?」

「神經病啊,你這神經病!老天如果你還有眼的話,降下一道雷,將我劈死吧。」言畢,青袍男子如蟲般向上蠕動着身體,企圖向下撞向斧刃,了卻殘生。

頭顱向下,他閉眼享受着生命的最後一刻。然而他的身子卻脫離地面,衣衫上的泥土滴入土地。「啪!」清脆的巴掌聲,讓他回歸現實,眼前這個國字臉壯漢抓着他胸前的衣襟,他僵硬冰冷的臉龐開始憤怒,翹起的眉毛像似火燒,罵道:「你這個懦夫,以為死就可以逃避嗎?想想你還剩下什麼?」

青袍男子看着沾滿泥濘的雙手,忽然又嚎嚎大哭,悲泣說道:「我父母死了,我妻子死,我剛出生的孩兒死,我那僅有兩歲的女兒死,我全家僅剩我一人,我什麼都沒有了!」

國字臉壯漢看着青袍男子哽咽,以及眼眶中不停流出的淚水,感同身受般,其後喝斥道:「你錯了,你不是什麼都沒有,只要你還有那顆不死的心,變成索魂鏈鎖,那些人就需要付出血的代價。來吧,與我同在,讓善惡混餚,讓我們的仇人在懺悔中顫抖吧。如果你願意,我黑熊子就是你的大哥,背負上我的名字與罪孽,告訴他們恐懼僅僅只是開始而已。」

「大哥.....嗚,嗚.....『青袍男子像個孩子般,把頭埋進黑熊子懷中大哭。

吳亞從夢中驚醒,額頭滲出汗珠,這個夢不是噩夢,而是不堪回的過去,他有些茫然,卻沒注意到眼角的淚珠。起床打理下衣着,漱口,正yù洗臉。只是銅盆水中的自己卻是那麼脆弱,正在不停地哭泣,他覺得好不煩躁,伸手插入水中,水面蕩漾。

清潔完臉部卻聽到門外的響聲。

「吳大哥在嗎?我是小高。」青年衙役本名高齊,對吳亞非常佩服,是他的領路人,由於心中對案情不解,所以前來指教。

「來了!」吳亞打開院落的大門。

高齊笑嘻嘻的問道:「沒擾您清夢吧?」

吳亞笑道:「你這小子,雞還未鳴晨,你就上我這來,說吧,有什麼事?」

高齊收起嬉皮笑臉,正經問道:「事情都過去三天了,我覺得案情疑點重重,要是七天一到,那兩人不就得流放或是處斬!」

吳亞聽了,面無表情的說道:「人證物證都有,他們也只能認命。」

「要是這些只是那些強盜的jian計怎麼可好?那兩人明明有能力逃走,卻乖乖束手就擒,這不可疑嗎?」高齊判斷道。

「他們怕被諸國通緝,所以沒逃,企圖魚目混珠!那你憑什麼斷定他們是無辜的?」吳亞說道。

「直覺!」高齊說道。

「那你是不相信我嘍!再說直覺往往是最不能相信的。」吳亞回道。

「這怎麼可能,吳大哥,我是最相信您的!」

高齊又開口問道:「吳大哥,我說的是假設,如果那兩人是無辜的,卻被流放或處死,那怎麼辦?」

吳亞有些惆悵,恍惚道:「這就是命吧,沒有選擇!」

天空開始下起濛濛細雨,高齊現吳亞的異樣,馬上轉移話題,開口道:「吳大哥你看,下雨了,這真是太好了。」

吳亞雙眉緊蹙,說道:「我最討厭雨天!」

高齊有些疑惑不解,雨就是人的命。有了雨水就有了莊稼,有了糧食,百姓才能安居樂業。開口問道:「為什麼?雨水可是天公老爺給我們人類最好的恩賜!」

吳亞莞爾而笑,心緒不明地指著天說道:「它只是一個需要被歌頌的屠夫!」

天空雷鳴不斷,細雨漸漸弄濕出門而去的吳亞,高齊望着這個背影,覺原來這個背影顯得那麼孤寂與哀傷,他彷彿走在九幽。

高齊快步追了上去,嚷嚷道:「吳大哥您走慢點,我給你打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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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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