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賣身契(四)

第七章 賣身契(四)

眾人於宿舍門口后告別,明天一早還要去人事處進行合同的簽訂,陸一鳴和吳淞江早早地回到了房間休息。

陳煜煒躺在床上,下鋪的小馬已經鼾聲如雷,但陳煜煒如何輾轉反側也無法入眠。

一年期間發生的種種事情湧上心頭:在老家犯下了命案,四處躲藏,雖然當時的治安系統不如現在完善,但估計自己也已經上了逃犯的名單;想着來上海灘重新開始生活,雖然找到了謀生的工作,卻也同時得罪了當地的地頭蛇,加上寶崗內部弱肉強食的混亂環境,陳煜煒一整夜都如鯁在喉,半夢半醒間,東方已露出魚肚白。

陳煜煒「啪」一聲一個鷂子翻身起床,準備洗漱,下鋪的小馬睡眼惺忪說道「哇,老大,你大清早鬼上身啊?」

陳煜煒剛要回應,只聽得「砰」一聲,宿舍的大門被人踢開,震得四處牆壁的牆灰都抖落下來。

陳煜煒一邊擠牙膏一邊盛水,他看也不用看就知道是徐堯這個煞星來了。

「煒爺好身手啊!一早上就活動筋骨,不得了不得了!」徐堯平時見到陳煜煒一般都是先惡后陰,今天一上來就滿臉堆笑,搞得陳煜煒一時詫異。

「有屁就放!」陳煜煒正在刷牙,含糊回答。

徐堯一挺身,兩手叉腰,囂張至極「那個,今天是你們三個人正式簽約我們寶崗的日子,我來提醒提醒啊煒爺,三十分鐘後人事處集合,別忘了!咱們啊,不見不散,哈哈哈哈哈」徐堯笑着用手指了指小馬「你!滾過來,你不要忘了,你過去是個臭犯人,現在也是,要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今天要運鐵塊,你現在就滾去西門口拉回來!」

小馬適才還未完全睡醒,一聽這話,嘆了口氣就穿上拖鞋出門了,陳煜煒看着小馬離去的背影,心道:看來這段日子小馬沒少受徐堯這群惡霸的欺負。想到這,心裏不禁對徐堯又生出幾分厭惡。

「那我就不打擾煒爺早功啦。告辭」徐堯笑笑離開了房間。

陳煜煒洗漱完畢后,在宿舍門口和陸一鳴、吳淞江重新碰頭,將剛才的事說了。

「淞江,你怎麼看?」阿煒問道。

吳淞江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回答道「你那個爐長,我是看出來了,笑得越狠,這事就越險,要是一會順順利利,那他肯定早上二話不說先打你一頓,但他一沒碰你,二沒罵你,想來等會簽約一定有什麼大事在等着我們。」

陸一鳴接着道「管他的,昨晚上我睡得不錯,今天繼續,看誰拳頭硬!」

「一鳴!」吳淞江稍微有點生氣,「我說了好多次了,不要和他們斗,我們剛進來那個姓項的就知道我們是逃犯,手眼通天,萬一把他們逼急了把我們供出去,不說槍斃也起碼牢底坐穿!」

三人之中,吳淞江雖不善打鬥,但論格局才智,絕對是一等一的將才,這番利弊關係一分析,陸一鳴不再說話。

陳煜煒接着道「雖然說我們要反抗,但如今也只能步步為營,在沒有完整的計劃前,走一步看一步,暫且只能見招拆招,千萬不能主動出擊。」說完拍了拍陸一鳴的肩膀,「我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麼,但現在一定不是時候,我們太被動了。」經過一晚上的沉思,陳煜煒的行事作風也沉穩了不少。

三人攀談間,跟着指路牌已經到達了人事處。

人事處位於寶崗南區與東區的交界處,是個二層高的小矮樓,平時是登記工人入職和離職的地方,但當時的寶崗福利非常好,離職交接處幾乎沒有人,只有入職處擠滿了人,但今天特別奇怪,整個人事處不管是入職處還是離職處都是人滿為患,甚至樓梯上也站滿了人,而且每人都帶着黃色安全帽,陳煜煒聽小馬說過,這些戴黃帽子的都是組長、爐長之類的小領導。

「這麼多人?」吳淞江皺眉道。

「沒事」陸一鳴說道「我一招深海魚類少說可以炸翻200個,剩下的就交給我們煒哥了。」

「不對勁」陳煜煒說道。

三人進了門,只見徐堯和李洋洋已經在簽約室門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陳煜煒更加篤定了今天一定又是難熬的一天。

徐堯看着三人,手一伸,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說道「請!」

他原本就雞胸熊腰,這個動作一作,顯得十分滑稽。

「請你娘親。」陳煜煒回應道。

奇怪的是,陳煜煒剛一進門就看到了項晟昆居然也在,他依舊是那副鷹視天下的架勢,坐在簽約室的一側沙發上,旁邊站着的正式廠衛隊長山羊鬍。

「來,簽約了」李洋洋把三張合同紙塞到了陳煜煒等人的手裏。

「簽就簽。」陸一鳴說道,一把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筆。

陳煜煒和吳淞江則環視着四周,觀察有沒有異樣。

正當這時,只聽陸一鳴一聲驚呼,「勞務工!?這是什麼意思!?」

吳淞江也拿起手上的紙端詳一番,不一會,變怒目圓睜地瞪着一旁的項晟昆,他原本長得清秀,剃著個光頭,往日裏是個及其幹練的形象,這會卻活像一個惡鬼!

吳淞江一字一句問道「勞務工,一個月12塊?不享受任何廠內福利??」

陳煜煒已經知道了是什麼情況,怪不得一大早徐堯就來自己的房間提醒自己過來,原來就是要這麼羞辱自己。

門外的工人也是一陣疑惑。

「勞務工?」

「什麼叫勞務工啊?」

「一個月12塊,那怎麼干啊?」

「哎呦,哎呦,真可憐」

陸一鳴怒不可遏,一拳由上到下擊打在簽約台上,他原本就力氣極大,這一拳直接貫穿整張桌子,生生砸出一個大洞,不少木屑都濺了出來。

「你他媽的!」陸一鳴瞪着項晟昆「我們不就是在招工的時候發了發牢騷,這幫走狗動手打工人的時候還了下手,你他媽的至不至於這麼整我們?!」

項晟昆扶了扶眼鏡,一對鷹眼露出一絲得意,他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拿起身邊的一根手杖,站了起來,徑直走到工人們的面前,直接掠過了身邊的三人。

吳淞江看出陸一鳴的憤怒,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衝動。

「各位」項晟昆舉起手杖,手杖上雕著一隻雄鷹展翅,栩栩如生,「聽我項某人和諸位聊一聊我們廠未來的發展,我們寶崗建廠至今不到十年,為了創造就業機會,我們不斷地招工大力發展,但現在」項晟昆把手杖用力往地上一震「隨着人員的增多,利潤卻在逐步的下滑。」

「放屁!」吳淞江心道「不都被你們貪污了!」

項晟昆接着道「我相信大家都知道!昨天我們在招新工人,也發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這件事情,讓我很痛心,我為了保障大家的福利,少招工人,多謀福利,這三人,為了要進廠,居然不惜一切代價,要搞反抗,搞暴亂!」項晟昆回身用手杖一指,指著身邊的陳煜煒三人。

「但我項某人,向來是通情達理的,就像我知道大家平時在廠里,都有些衝突、有些小生意,我覺得沒關係,這是人之常情,我不介意讓大家一起發財!」說到這,有的工人低下下了頭,有的工人卻悄悄向項晟昆豎起了大拇指。

「所以我依舊讓這三人進了廠,他們,也需要生活!不過,我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項晟昆扶了扶眼鏡「我們可以有衝突,我們可以有小生意,但是我們一定要提高自身的素質,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在我們廠衛隊兢兢業業工作了三年的老李,被他們昨天打成了重傷,終身殘疾!」

說到這,山羊鬍從裏屋扶出了一個老者,腿上綁着石膏,老淚縱橫,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嘴角甚至還有未乾的血跡。

陳煜煒三人一眼就知道,這老人昨天根本就不在廠衛隊里參與鎮壓,三人自幼與人搏鬥,少不了認清人臉報仇,這點三人絕不會認錯。

「你放屁!」陸一鳴大聲叫道「這老頭昨天根本就不在!」

那老人卻緩緩伸出手指,指着陸一鳴有氣無力地說道「就…就是他…打的我…」

陸一鳴回過頭瞪着項晟昆,想來定是這老人被收買,往自己身上潑髒水。

「太殘忍了,老李也打」

「太不像話了!」

一旁的人群也炸開了鍋。

陳煜煒低着頭,拳頭捏的噼啪作響。

「忍!」陳煜煒對自己說道,「姓項的出這手陰謀詭計,顯然早有準備,自己再貿然出手,肯定沒有半點好處。」

項晟昆說道「我覺得人人都有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是…我們廠的素質教育,急需提升,我不反對大家有自己的情緒,自己的想法,但是不能亂打人!不能亂打好人!」項晟昆提高了音量,「所以,我想了一夜,決定!請來國外知名的素質教育學家,高荔枝女士,來為我們廠里做教育,每周一次廣播課,同時我們會逐漸推動其他的教育工作,讓大家不光可以賺錢!還能學東西!」

說到這,圍觀的工人們紛紛叫好。

吳淞江此時冷笑一聲,憑藉他的智慧結合剛才的情形,他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了。

項晟昆此時捂住胸口,心疼道「但是,但是,搞素質教育,是要錢的,要很多的錢!我們廠的利潤,就如我剛才說的,已經不高了,所以我作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決定暫時剝奪一些素質不高的工人兄弟的分房福利、分紅福利,來為我們廠里建設素質教育,所以我設計了一個新的崗位——勞務工,拿固定的薪資工作,未來表現優異,由我們來進行考試審核評估轉回正式工,同時未來所有的新工人,都從勞務工身份開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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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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